少昊笑笑,看着自己一只堪比老树皮般的手掌,无所谓道:
“那又如何?非成圣不足以寿与天齐,与其伤感我这只老凤凰的生死,你还不如趁早张罗起来,好好想一想该让哪位倒霉的大神来接盘比较靠谱。”
“帝君,您不要这样。”
长乘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此时也顾不得少昊固有的洁癖了,一把拉住他粉嫩依旧的仙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
“您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您,小神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助您达成,昆仑……昆仑不能没有您啊!”
嫌弃地看着被长乘抓在手里的仙袍一角,少昊嘴角抽了抽:“还算有点良心,时至今日才知道本君对昆仑是有点用处的,也不枉本君殚精竭虑代掌昆仑上千年了。”
长乘哭得风度全无,哪里还能够像往常那般说出半句俏皮话来逗少昊开心,只耸动着肩膀如同孩童样紧紧攥牢了少昊的衣角,生怕他下一刻就突然消失了似的。
“罢了罢了!”少昊深深叹气,枯槁的手掌拍了拍长乘的肩头:
“看在这昆仑丘,还有一个真心不希望本君陨落的神君份上,本君只得冒险一试了。”
长乘一怔,抬眼仰视,急切道:“帝君,你是说真有办法对不对?”
少昊目光看向虚无处,淡淡道:“你难道没听过凤凰涅槃么?”
凤凰涅槃?长乘当然听过,在昆仑古籍中亦有记载。
但,从古至今,就没有成功过啊!
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了。
长乘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不妥不妥,帝君您怎可以身试法?若是万一……万一……”
他终究不忍心,也不敢说出那个结果。
若是涅槃失败,少昊将神魂俱灭。
但若不这么干,眼前这位将会成为在昆仑沉睡的第一百位帝君。
而且,昆仑秘境已毁,没有适宜神躯蕴养的绝佳环境,跟真正陨落又有什么区别?
长乘的一颗心更凉更凉的沉下去。
其实,涅槃的结果如何又何须别人告知,少昊自己比谁都清楚明白。
那般存在于古籍中的复活方式,也不晓得是哪个古神异想天开出来的,作为天地之始的第一只凤凰都不知道的事情,简直就是拿凤凰在开涮嘛!
可是,正如长乘所言,自己一旦陨落,这本就暗潮汹涌的天地三界,说不得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到得那时,可再也没有第二个能补天的大能来力挽狂澜了。
你说女希娘娘?继上次补天神力损耗尽空之后,如今有没有恢复都还不好说。
若是女希娘娘的神力尚在巅峰时期,三界如何你死我活地争斗,哪怕再一次捅破了天,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xǐυmь.℃òm
轻叹口气,少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
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让他没办法对未来做出准确预判。
代掌昆仑千年之久,如今回想只在恍惚一瞬间,少昊鲜少感慨,却也忍不住心上滚过一份不舍。
原来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会喜欢上这里的草木生灵,他们的兴衰荣辱也便成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涅槃之行充满了许多变数,成功与否已经不能单纯从天地大势去考虑了。
谷</span>神也有感情,面对生死不可能真的心无涟漪。
少昊很清醒,支持他必须尝试去涅槃的原由,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私心,还是对就此陨落的不甘与不舍。
也许这就是东华说的道心欠缺吧?呵,道心欠缺乃神之常情,只要不是缺心眼,少昊觉得自己都能接受。
看着渐渐面如死灰的长乘,少昊弯腰扶他起来,令长乘差一点又感动得跪坐下去。
这是第一次啊,帝君折腰相待。
人界有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呸呸呸!
长乘打住自己的悲观思想,言辞万般忧心道:“帝君,您是天宫的御弟,天帝那里……”
少昊摆手打断,语气坚决:“这正是本君要叮嘱你的第一要务,倘若……我是说倘若本君以后不能护持昆仑了,再难都不要向天宫张口。”
见长乘点头,少昊笑了笑:“本君可能杞人忧天了,有窫窳那个一根筋在,天宫想要染指昆仑怕是没那么容易,除非你们几个一起做了叛徒。”
“不会的!”长乘否定:“至少我不会。”
少昊颔首而笑:“本君相信你能做到,昆仑诸神中,你一直是那个最值得信重之人。
长乘你要记得,未来到底如何很难看透,不管天地之势如何变幻,只要抱守初心就能存留住昆仑薪火不灭。切记!”
长乘细细咀嚼着深以为然,下一秒反应过来却满面惊骇:“帝君,您的意思是说,那个可怕的预言要应验了?”
少昊没有言语,他的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帝君,您……您真的要去涅槃?”长乘又问。
长久以来他都是作为少昊在昆仑最为亲近之人,深晓关于少昊的每一个想法,也参与了昆仑这千年来所有大小事务的裁决与处置。
少昊站立的身形努力维持着挺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仅仅这般在急速流逝的神力之下,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长乘你还要记得一件事,若本君回不来了,瑶姬那丫头就让她留在人界,永远都不要找她回来,你明白我说什么对吗?”
少昊言简意赅叮嘱着,一如生命到了最后之时的临终遗言。
长乘自然明白,昆仑一旦失去护持,瑶姬的存在只会加剧昆仑的消亡,到得那时天宫予取予求,再难有人能够抗衡。
“帝君,小神记住了。”
长乘应了,神情悲苦地躬身施礼:“万望帝君保重,昆仑万千生灵都等着您浴火归来。”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少昊不禁眼眶酸涩,却强忍了这份感动,转身背对长乘,冷酷地挥手吩咐:“你先下去吧,本君最是不喜送别了。”
长乘着意看了两眼少昊的背影,扭头离去时,眼里硕大的泪滴终究再次决堤。
男儿有泪不轻弹,最是生离死别时。
神殿门外流光稍纵即逝,望着长留山的方向,长乘深深一拜。
再起身时,这个从来笑容舒朗的儒雅神君,眉眼之间终究染了一层浓浓的化不开的深沉。
就连白帝帝君那等万般不上心的大神,都迫不得已选择了冒险涅槃的法子来尝试拯救三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假装歌舞升平呢?
昆仑,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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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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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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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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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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