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罔一见愧疚不已,赶紧扔掉石锤上前查看,惶急道:“南星你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南星忍着疼痛起身,含泪咬牙道:“你走开!”
榆罔歉疚满满:“快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南星后退两步,盯着榆罔的英俊面容恨声哭道:“姜榆罔那个,你要还是这个弱小的样子,就活该被人当奴仆使唤,一辈子都只配给那个天宫太子提鞋了!”
榆罔勃然变色,恼火大吼:“你闭嘴!”
南星愣怔一瞬,连哭带骂:“好啊!你现在都敢吼我了,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九黎一族的支持了是不是?”
“滚!”榆罔恶狠狠地低吼,因为恼怒让他五官几近扭曲。
南星不敢置信地盯着榆罔看了半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咬牙跺脚地转身跑了。
榆罔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是任由南星离去。
看了眼手上的活计,榆罔满心复杂。
天宫太子与人界太子如何相提并论?便是天帝与人皇也无法站在同一高度去衡量,南星她是对自己有多大奢望,以为人能胜过天不成?
摇摇头叹口气,榆罔捡起石锤继续干活,搭建营帐给天宫太子起居,是叔父交给自己的任务,容不得他任性。
至于南星,想必过几日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往常二人也不是没有吵过嘴、呕过气,都能很快就和好如初。
……
千呼万唤始出来。
被参界祖孙惦记的瑶姬,此时正身着艳丽的仙裙,在落英的推搡下扭扭捏捏走上素日舞姬们排演的仙台。
隔着灵泉叮咚的仙池,女嫦仙君望向瑶姬,顿时便被惊艳到了。
谁说这是‘小仙子’的?
看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该凸则凸、应翘挺翘,端的是纤浓合度比例完美。
再看样貌,明眸善睐、琼鼻丹唇,一张白皙的鹅蛋脸饱满细嫩,于众仙姬千篇一律的瓜子脸,形成显明的反差。
就,很出众。
又纯又欲,正是天宫大神们隐藏心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样子。
会长的仙子,没办法!
女嫦早先满腹的怨气,在看到如此装扮的瑶姬之后,稍稍有所减弱。
她便知道,这天地间只有不愿花心思打扮的雌性,没有真的丑到无可救药的仙灵。
何况,还是太子俊一眼倾心的瑶姬。
这仙子,可挖掘、可塑造。
瑶姬一手拽着紧身仙裙,连走道都不会了。
从小大大咧咧惯了,打打杀杀也惯了,就没有谁教过她好好装扮自己。
包括跟青鸾厮混的那十数年,都是上树摘果子、下河摸石子疯闹过来的,即便青鸾身边有白凤神君派给她的司仪仙官,但哪一次不是出门时衣装齐整,回房便丢盔弃甲了。
三界打扮哪家强,孤鹜仙岛找女嫦!
虽然有些别扭,但不得不说,很漂亮,很美丽!
瑶姬含羞带笑,接受来自所有人的审视。
羡慕嫉妒恨,各种复杂莫辨的眼神里,她找到了身为正常女性,与生俱来的虚荣感。
女嫦已是迫不及待,飞身来到仙台,对瑶姬笑道:“怎样?本君没有看错吧?你就是天生鹤立鸡群的那一个,还不赶快排练起来。”
瑶姬承认自己喜欢这些,不论漂亮衣装,还是别人的赞赏肯定。
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开始是如何抵触拒绝这份领舞差事的了。
“我,真的可以吗?”带有一丝丝忐忑,她问。
女嫦颔首:“当然,相信自己,相信我。”
那个叫惠薰的仙姬,顶着敦厚的笑脸,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十分真诚道:“仙子真是天生的舞者,你一定会一举成名的。”
说完,还不忘拉上其他人:“不信你问她们,大家说是不是呀?”
这句,她是对着一众仙姬们问的。
瑶姬看到,这话问出之后,有数张憋得难看的脸色,她们那副违心恭维奉承的表情,活像吞了什么了不得的飞虫。
一通言不由衷的亲热,堪比修炼般疲累。
瑶姬最终还是站到了领舞的位置上,在仙乐飘飘中,一板一眼地学起了如何做一个优秀的舞者。
到目前为止,瑶姬依然觉得离开昆仑是对的。
同样都是修炼,面对一群腹黑神君,和一帮子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仙女,她还是喜欢这份简单的快乐。
淹没在花花绿绿的摇曳婆娑中,瑶姬有所领悟,昆仑丘的日子之所以沉闷无趣,原来竟是少了歌舞仙乐的陪衬。
嗯,如果有机会,还是得跟帝君提个建议,在昆仑也成立个乐队,再培养一些腰肢柔软的精灵来舞蹈。xǐυmь.℃òm
就像自己这样,这样……
啊——
一个分心,下腰下狠了,这疼……
排练第一天,以瑶姬闪了腰而告终。
趴在云床上,瑶姬龇牙咧嘴,忍受着落英的推拿。
真是搞不懂,帝君怎的就那么喜欢推拿这一套?
有些仙神的特殊癖好,当真不能理解。
门口人影一晃,惠薰满面担心地走了进来,在离着瑶姬三尺远的地方站定:“仙子,无大碍吧?”
瑶姬转头看过去,惠薰面上的真诚不似作伪,关切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但,她就是对这样的惠薰喜欢不起来。
闪到腰的那个瞬间,有只脚刚好伸到了她的腿边。
瑶姬不敢肯定那脚落到实处会带来什么,但它的主人正是惠薰,而当时,按照女嫦设定的定规舞姿,本没有脚的什么事。
“无碍的,谢谢你来看我。”瑶姬淡笑,目光顺着惠薰的裙裾移向她的脚面。
小巧的云纱舞鞋,是每个仙姬的统一标配。
而惠薰,只此一枚。
感受到瑶姬的质疑,惠薰顿时泪盈于睫,弱不禁风的身子往前又迈进一步,愧疚道:“仙子可是在怀疑我?当时,若非我愚笨舞错了步子,你下腰时原本可以扶上一把的。”
瑶姬嘿嘿笑了,这段位有点不够看啊!
论装无辜,她可是祖宗。
惠薰搞得这一套,都是自己玩剩下的了。
本着好好配合的态度,瑶姬决定满足这位小仙女的表演欲。
她笑着移开了目光,亦做不解状:“好端端的我怎会怀疑你什么?你可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惠薰脚下动了动,稍稍靠近,瞄一眼瑶姬的腰部,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玉盒,言道:
“我这里有以前练舞受伤时用过的药膏,乃是我母亲于天宫当值有功得来的赏赐,据说来自羲和国的有庐氏制作,跌打损伤药到病除。仙子不嫌弃,不妨试试看。”
羲和国有庐氏,神界最为出名的药石大家。
瑶姬听过一些有关传说,除了昆仑不死神树,能够令仙神长生不死,好像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庐氏可以做到了。
只是想不到,孤鹜岛上一名小小舞姬,竟怀揣有庐氏出品的药膏,端的令人惊讶。
见瑶姬不答,惠薰缓缓打开了玉盒,一股奇异的药香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仅只闻一闻,便觉神清气爽。
落英到底年幼,看到这药膏如此神奇,也没多想什么便抢先一步接了过来。
“仙子,这药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咱们试试吧。”她说着,便打算挖出一块来用到瑶姬身上。
瑶姬撑着疼痛,不动声色夺过玉盒拿在手里。
充分考虑到惠薰的心情,瑶姬笑言:“急什么?这么精致的药盒我可是第一次见,先欣赏一番再用不迟。”
落英不疑有他,亦笑着凑上去端详:“说的是呢!有庐大师不光制药顶级,就连盛药的盒子都这般漂亮。”
瑶姬眼角扫到惠薰眼里闪过的光芒,她看得分明,那里面既有得意,更有鄙夷。
将玉盒塞回落英手里,瑶姬对着惠薰露出人畜无害的一个笑来:
“薰惠,谢谢你送了这么珍贵的药膏来。不过,我不太习惯当着很多人宽衣解带,你看能不能回避一下呢?”
惠薰眉头蹙了蹙,低下头去:“那小仙告退了。倘若仙子觉得我的名字叫薰惠更好,我也可以考虑改名的。”
呃?瑶姬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又叫错了。
“啊,对不起哈!我不是有意的。”瑶姬歉意地说道:“下次,保证不会记错了,薰……惠薰嘛,真挺好的。”
惠薰抿唇笑了笑,款款退了出去。
目送那道倩影离去,瑶姬敛容,伸手揉着自己笑僵了的脸颊。
言不由衷,在过去并没觉得有什么,信手拈来而已。
但今日,在惠薰言行之中,瑶姬似乎看到了活脱脱的自己,如同照镜子一般。
原来,以前的自己竟是如此滑稽可笑?
作妖作怪,撒娇撒痴……
还有什么奇葩言行,能比这个更没节操啊!
没眼看,没心想。
瑶姬决定了,她得改!
“仙子,脱衣服吧!”落英出声打断。
瑶姬回神,捂紧了衣衫:“脱什么脱,你是嫌我命长么?”
落英讶然:“这,怎么说的?”
瑶姬咧嘴‘嘶’了一声,老实趴了下去,嘟囔:“那个薰惠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你我玩不过。”
落英懵懂地点点头,又不禁‘扑哧’笑出声来:“仙子刚刚还说保证不会错了,怎的又把人家名字叫反了?”
有吗?瑶姬眼珠转了转,撇嘴道:“正反都一样。总之你得记好了,珍惜生命,远离薰惠。”
“那这药怎么处理?”落英惋惜地抚弄玉盒:“盒子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瑶姬无奈轻笑:“你这么贪财,是如何成仙的?”
落英嘻嘻而笑,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可爱极了:“仙子别小看人,我可是天生的仙胎呢!”
天生仙胎?生下来就是仙了?
瑶姬不相信:“嘁!天生的仙胎,那是何等资质!又怎会沦落为这小小仙岛的仙侍?你就哄我没见过世面吧!”
落英的眼神黯淡下去,叹了一口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气,幽幽道:“小小仙岛,却是神界发落犯错女仙的囚牢,仙子又怎会知晓这般隐秘?”
啥?瑶姬一跃而起,自然又是疼得面容扭曲。
但她顾不到疼痛,抓住落英的手追问:“孤鹜岛不是神界专门排演歌舞的场所吗?你快告诉我真相!”
落英一把捂住瑶姬的嘴,惊恐的眼神四下张望,满面惶急叫道:“仙子噤声,你这样是会害死我的。”
瑶姬眼里的惊愕,不比落英少。
逐渐平息了内心的震撼,她示意落英松手。
然后,一段尘封的神界隐秘,在落英的徐徐讲述当中,揭开了沉重的幕布。
……
真相往往很残酷。
仙气飘飘、美轮美奂的孤鹜岛,在瑶姬而言是新奇梦幻的仙岛,但于犯了错受罚被贬的仙子们来讲,则是监牢与噩梦。
只不过,一切无休无止的残酷惩罚,都掩盖在看似美好的假象之下。
岁月静好,不属于孤鹜岛,准确来说,不属于孤鹜岛的黑夜。
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白日里轻歌曼舞的仙子们,褪去鲜艳归于黯淡,囚犯才是她们真正的身份。
落英谨慎地走在前面,不时提醒身后紧跟的瑶姬注意脚下。
这里是位于孤鹜岛地下的神界女囚牢,受天宫直接监管。
夜幕之下,黑暗潮湿的通道里,有着难以言说的压抑,与白昼时分地面上的景象,截然不同。
跟着落英做贼似的摸黑前行,七拐八弯好不容易才到达一处相对平缓宽广的地方。
不同于通道里的黑暗逼仄,此处有微弱的光芒萦绕,能够勉强看清楚,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洞穴赫然陈列于四周石壁。
光线的来源,是由顶部一颗缓缓旋转的巨大玉球散发而来。
落英拉了瑶姬避到暗处,指了头顶上方的玉球低声告诉她:“咱们小心些,那是天宫用以监察囚牢动态的眼睛,有专门的天神负责照看。”
瑶姬觉得挺骇人的:“这么说,那玩意儿是天宫的千里眼了?”
落英轻轻点头,还未多说什么,就听一道宏阔的声浪自玉球之中落下:“女仙碧痕上前回话。”
振聋发聩的声浪,差点震破了没有防备的耳膜。
瑶姬揉着发痛的耳朵,转头一看,却见落英的小脸在混沌的光线下,一派惶急。
无数的洞穴仿佛突然之间被叫醒的眼眸,渐次亮起各色光点,丝丝缕缕的神韵飘散出来,于地下囚牢的穹顶之上,交织出异彩纷呈的一条光晕之桥,如虹霓,又如星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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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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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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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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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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