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桑水氏听訞便有了一个“女神”的称号。
“女神”的名号就这么流传开来,倒是为听訞增添了许多奇幻神秘。
巍然立于船头,看着听訞卷起袖管,凝脂般的手臂撩水玩乐,姜离也不禁心情舒畅。
听訞生有一张闭月羞花的绝世美颜,再配上一副犹如出谷黄莺般的嗓音,笑一笑,天地便会瞬间黯然失色。
姜离忍不住阵阵悸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河东出美人,河西出战将。古来如此。
但,听訞却是个例外。
出生在河西,照样美得那是两岸猿声啼不住。
小舟行过河面,桑水氏一族已然得了消息,早早等候在对岸。
扶了娇妻下船,一起拜见岳父母,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到族里。
得自祖父和父亲的成功教导,姜离从不摆人皇的架子,身上也没有大氏族子弟眼高于顶的那些纨绔习气,在听訞的父母跟前皆执以晚辈礼。
听訞还是少女心性,倚在母亲怀中撒娇卖乖,嬉笑中全无半点已成王妃的觉悟,一身率真娇憨可爱。
看女儿这般说说笑笑,听訞的父母便知姜离对待他们的女儿十分不错,言语间也就更为亲热喜悦了。
一家人围坐谈笑,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
姜离准备辞行,听訞却赖着不想走,执意要在桑水过夜,当着父母的面抱了姜离的胳膊直撒娇。
娇妻殷殷切切,姜离自是不忍拂却,只好答应了晚间驻留桑水。
看听訞高兴地像个孩子,姜离心头那一点不甚乐意也就荡然无存了。
横竖河东河西都是自己的治下,各部族安居乐业也没有反叛作乱者,在岳家住一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就这样,姜离和听訞留在了桑水,只不过听訞跟他咬耳朵,晚间要去向母亲讨教一些困惑,径直撇下姜离随同她母亲去就寝了。
对此,奖励也不能说什么,唯有苦笑罢了。
既知今夜会孤枕难眠,那他还不如趁机处理些族中事务,新婚几日不问政事,想必亟待处置的事务已经多如牛毛了。
如此一想,姜离也坐不住了,嘱咐近卫们不必声张,他只带了随身两名护卫就悄然离开桑水,低调地回了河东王宫。
想着天亮再去河西接听訞回来,两不耽误皆大欢喜,可谁知那夜竟出了变故。
后来姜离时常反思,倘若那一夜他安心待在桑水,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或者,自己能够稍微强硬一点,面对听訞的撒娇稍稍有点抵抗力,也不至于发生让他悔恨终生的那件事了。
就在那夜,人人都以为天下太平的宁静深夜里,听訞被劫走了。
当姜离得到消息赶到河东西的时候,桑水氏一片混乱,反叛的族人趁乱杀害了听訞的父亲一系,女人孩子都没有放过,统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小小的部族自然不具备独立反叛的能力,与桑水氏一起联手参与反叛的还有周边数十个部族,他们中间实力最强的乃是有熊氏一族。
有熊氏本为人皇麾下战将,是人界实力排名前十的大部族,族内亦有许多修为高深的男女修士,长久以来都是人界卫士忠诚与强悍的代表。
想不到竟是有熊氏反了!
而有熊氏敢于反叛,还有诸多小部族附庸作乱,他们的反心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策划行动肯定也并非仓促而就,必然从很早就开始了。
姜离只恨自己没有及时觉察,才致使惨案发生。
最为可恨,自立为族长的桑水反叛者,劫了听訞去向他们的新主子邀功,已把他的王后连夜送到了有熊氏的领地。
心性谦和不代表没有血性,姜离怒了。
他亲自动手斩杀了桑水叛军,直奔轩辕一族去解救听訞。
人皇之姿,并非浪得虚名,诸多小部族的联军,在姜离面前不堪一击,又有人皇禁军势如破竹,很快河西联军的防线被攻破。
姜离手提神农鞭杀到了有熊氏领地,战斗毫无悬念,以人皇一方大胜而告终。
脚踩满地血迹,眼前是一具又一具倒毙的尸体。
愤怒和窒息便盈满了人皇的胸膛,什么时候人族的刀刃对准了同类?而谁能想到,人皇世代相传的神农鞭,有一日也会饮血人族?
这一切,皆因有熊氏反叛而起。
姜离心头杀意更甚,誓要杀掉有熊族的叛逆,为惨死的人族兵士偿命,尽管他们也参与了叛乱,但姜离坚信,若非有熊氏挑唆,这些弱小的部族便是借给他们个胆子,也难以成事。
有熊氏的族长,比姜离年岁还要小很多,倒也是一个人族杰出的才俊,姜离登临人皇之位时曾经见过,叫做轩辕。
轩辕只身仗剑而出,站在人皇面前毫无惧色,对他挑起的这场战争更是没有半点愧悔。
盯住轩辕,姜离厉声喝问:“轩辕,你可知罪?”
轩辕体长魁梧,面容方正,单看形貌乃是磊落之人。
“陛下,”轩辕微微躬身,言语淡然地对姜离言道:“我还称你一声陛下,是想告诉大家,河西诸部举事也是迫于无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其中另有隐情。”
姜离怒不可遏,人皇之威发挥到了极致,愤怒道:“反叛就是反叛,你还在为自己辩驳,有为那些死去的兵将考虑过吗?”
轩辕淡漠地扫了眼满地死尸,平静回道:“不过是求仁得仁。他们都是自愿起事,大家早有准备,生死有命也怨不得旁人。”
姜离更怒,踏上一步用神农鞭指了轩辕,高声呵斥:“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些都是我人族将士,他们没有死在边境上,没有死在凶兽的利爪下,却因为你的野心枉送了性命,你必须要为他们陪葬!”
“是吗?”轩辕嘴角扯出丝丝嘲讽的笑来:“陛下只知数说别人的罪责,自以为是地觉得这场叛乱是因我而起,可有想过那个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姜离气极反笑:“贼喊捉贼!死到临头了,你还想用这般拙劣的说辞来污蔑于我,简直有辱你有熊一族的声名!”
轩辕也恼了:“你可以辱骂于我,也可以杀了我泄愤,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当时,不许你侮辱有熊氏,侮辱我的部族!”
姜离冷笑两声,一抖神农鞭喝道:“既然如此还废什么话,我这就拿你人头为那些受你蒙蔽而死难的兵将殉葬。”
轩辕不惧,手上执着的宽刃剑一横,率先发难攻向姜离。
有熊氏底蕴雄厚,轩辕这把佩剑据说是倾全族之力,花费上百年时间,辗转从神魔二界购得特殊材料,然后重金聘请了数十名铸剑师打造而成,其上自有不同凡响的特异之处。
姜离一见轩辕敢跟自己动手,心头亦是杀机重重,提鞭冲了过去。
二人交手都是不留余地,实力又在伯仲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一来一去战了越有百十个回合,姜离终于抓住轩辕的破绽,一鞭狠狠招呼在了轩辕肩上,迫得轩辕负伤罢战。
酣战良久,人皇禁军已基本平息了叛乱,大部来到姜离身后观战,还有少部分正在追缴叛军。
大势已定,姜离这边也取得了胜利,心头恨意随着战局的明朗也减弱了一些。
“轩辕,你自刎谢罪吧!”姜离冷酷道。
赐予始作俑者自尽,还是基于有熊氏对人界贡献良多的面子上,姜离觉得这般处置已经是仁至义尽。
轩辕一手拄剑,另一只受伤颇重已然无法举动的手臂耷拉身侧,看起来很有些狼狈。
他望着姜离,审视的目光却依然锋锐如刀。
“我可以自刎,也可以答应用自己的人头祭奠死去的将士和族人。”轩辕方正的脸上弥漫上一层讥讽之色,对姜离道:“但是,在我死之前还有几句话想要讲给陛下听。”
言罢,轩辕扫视姜离身后的禁军,特别腔调地又补充:“只能讲给陛下一个人听的话。”
姜离不允,沉沉喝令:“你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把我的王后交出来,然后痛快自尽,有熊族便还是那个战功彪炳的大部族。”
轩辕也不畏惧,豪气干云地说道:“不必言辞相激了人皇陛下,在我打定主意动手起事那一刻起,有熊氏便不再是你熟悉的属臣了。今日,我轩辕战死在此,有熊氏阖族尽皆相随地下,若我有幸不死,从今往后,便改名轩辕氏,与人皇彻底斩断君臣关系。”
此言一出,包括姜离在内,所有人皇一方的部将军卒全都震惊不已。
自古至今,还从来没有反叛者敢当着人皇的面,说出这般不要命的狂妄之言来。
有熊氏这位年轻的族长,真正是活腻了吗?还是说,他敢如此悖逆,是手上掌握着能够威胁到人皇的东西?
一霎时,人们不约而同想到了王后听訞。
今日兴师动众,不就是因为河西诸部叛乱,并劫持了人皇新娶仅有三日的王后么?
看来,轩辕是想要拿王后与人皇陛下谈判了。
部将们能想到的,姜离自然也想到了,且想的更深远。
“轩辕,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狂悖之语,有熊一族便完全够得上灭族酷刑了!你真的想要全族为你的疯狂陪葬吗?”姜离怒道。
恼怒归恼怒,但他并不想真的拔除有熊氏,道义不允许,身为人皇,从小接受的教导和胸襟也不允许他如此残暴。
轩辕大剑一扬,指着千军万马的禁军大喝:“这都是你们逼我的!让他们退后,有些事我只和你单独言说。”
姜离犹豫一瞬,如果抛开叛乱和轩辕劫持了听訞的罪状不论,面前这个汉子不失为人界翘楚,他能和自己过招那么久,便足以说明自身实力不凡,天赋更是了得。
要知道,自己是精心培养的人皇继任者,从小修习的也是只有人皇才有资格拿到的功法秘籍。
而有熊氏虽列位人界十大氏族,到底不能和人皇的资源相比,轩辕即便是有熊氏着意培养,亦不能够获得与姜离同样的待遇。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轩辕的成才,使他成为可以和人皇交手百余招的强者,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姜离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惜才之心,惋惜之余竟有些不忍。
挥手示意禁军撤退,姜离吩咐:“大军后撤百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近前。”Χiυmъ.cοΜ
有忠心的部将生怕姜离遇险,出声提醒:“陛下,小心轩辕使诈,我等……”
姜离打断,重复下令:“听我令,后撤。”
部将无奈,只得指挥大军后撤。
待得禁军离开,姜离一步步走上前去,站在轩辕五步远处,沉声相问:“轩辕,你我素日并无仇怨,我也无意杀你。只要你把王后交出来,再引咎自尽,我答应此事绝不牵连你的部族。”
轩辕拄着大剑勉力支撑,言语间不卑不亢道:“人皇姜离,如何处置有熊氏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有一样你说错了,你与我之间有仇有怨,今日我只想向你讨个说法。”
姜离纳闷:“我和你何愁何怨?如果记得不错,你我仅有一面之缘吧?”
“一面之缘?哈哈哈……”轩辕仰头大笑,笑声里有疏狂不羁,更有一股浓浓的悲怆意味。
他笑了几声,正色向姜离看来,言语低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大军后撤才和你对话吗?”
姜离更为不解:“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轩辕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部族领地,再面对姜离时已是满面留恋:“这里,有熊氏,原本该是我与听訞妹妹的家,原本该有一对恩爱夫妻白头偕老,带领他们的子孙安居乐业,原本……”
“住口!”姜离高声打断,用愤怒至极的眼神看向轩辕:“你竟敢……竟敢肖想听訞,她是我的王后,是母仪天下的人界王后,你怎么敢?”
轩辕嘲讽而笑:“是啊!她如今成了你的王后,可你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她心底深处爱着的那个人是你吗?”
姜离又怒又惊,厉声喝斥:“满口胡言!她既已成了我的妻子,心里爱着的自然是我,你休得挑拨我们夫妻间的恩义。”
轩辕讥嘲更甚:“恩义?若论情分,你与她三日夫妻,又怎及得上我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
姜离怔住,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无意去打听妻子的过往,因为在他眼里,听訞是那么的单纯可爱,一眼就能看进心底去,水晶一般剔透的人儿,又何来这些是非纠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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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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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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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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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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