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美错过了,昆仑丘从满目疮痍到花香鸟语的重建工程。
自软和的床榻上睁眼,窫窳恍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弱水水底孤独游弋的小蝌蚪。而一双温热的纤手拂过,草木清新之气便充斥了整条河流。
他,就这般,睁眼看去,眼前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
“帝君——”
呼唤声里满含感动。
“你醒啦!”陌生而清脆的女声,却并不似记忆中温暖、柔婉。
目光聚焦,窫窳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样貌。
秀美的黛眉之下,一双眼眸灵动璀璨,因微笑而略带弯弯的弧度。挺直小巧的鼻翼,饱满如樱花萃染的双唇。玲珑耳廓,在一对白玉耳珰映衬下,仿若透明。精致的五官,无处不美,无瑕可挑。青丝如……
如同开明从人界偷嘴吃带回来的,那个叫什么丸子来着?姑且就称之为丸子头了,毛毛躁躁一个发包。
如斯清新脱俗的人儿,披一肩顺滑长发不好么?
窫窳完全清醒了,遂即,冰块上身。
“你是何人?”他起身,戒备地,冷冰冰地问。
边打量房间,继续审视眼前人,隐隐竟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想要亲近的魔力。
这,不正常!
女子,哦不。以正常眼光来看,这顶多就是一小丫头,人界十五、六岁年纪的样子。
“我是瑶姬呀!”
那是谁?窫窳确定并不认识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站起身,整了整仪容。暗自运用神力,发现也没缺零部件,便向门口走去。m.xiumb.com
总觉得,很有一些诡异。
窫窳能确定,他身处之地就在昆仑。气息没变,但气味不大对。
瑶姬追上来,手里还握着一把白玉酒壶。
“神君,你今天的药酒还没服用。”她语气之中满怀关切。
窫窳冷脸不理,抬手推开房门,就见……
一片鸟的世界。
昆仑鸟语花香没错,却从未有如此繁多的鸟群聚集,还默然而立不吵不闹的奇景。
葱茏葳蕤的灵树仙藤上,各色鸟儿或站、或蹲,若不是看它们眨眼,还以为面前是一张巨幅花鸟画作。
窫窳下意识地皱了眉,正待出声呵斥群鸟散去,一个灵巧的身影早他一步窜出门去。
“小鸾你带大家都去天池边玩罢,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瑶姬很熟练地招呼着,对一只五彩长尾的雀鸟言道。
雀鸟口吐人言,十分嫌弃的样子:“我就知道,瑶姬你喜欢昆仑神,胜过喜欢我们凤国人。哼!”
这叫小鸾的雀鸟原来是凤国来的,听言语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雌鸟。
瑶姬赔笑,一手挠着发包耍无赖:“哎呀!昆仑和凤国不是一家人嘛,无分彼此的对不对?”
小鸾拍拍翅膀从灵树上飞下来,化作一名秀气伶俐的少女,对尚在门内眼含一丝懵懂的窫窳微微一福,声口婉转悦耳地说道:“凤仪国青鸾,拜见窫窳神君。”
窫窳略怔,这才恍然想起,白帝帝君如今代掌昆仑,他不就是出身凤仪国?凤凰与鸾鸟,那就是帝君的亲族了。
“既是帝君部族,无须见外。”窫窳说什么话都像是在打官腔,客气而疏离。
青鸾的确是白帝帝君的亲族,与真身为五彩凤王的少昊系出同源,在凤仪国享有公主的尊荣。
瑶姬见青鸾化作人形,忙上前亲热地挽住青鸾手臂,摇晃着嘟嘴撒娇:“小鸾,好姐姐,我可是最最喜欢你的呢!”
“你呀!”青鸾用白玉般的手指戳了下瑶姬的额头,无奈地笑了。
窫窳看得虽不是很明白,但两少女如此熟络,他私下猜测瑶姬应该也是来自凤仪国,便对二女颔首道:“两位慢慢玩,我去面见帝君。”
青鸾不以身份为尊便骄矜,亦客气轻笑:“神君自去便是。”
说罢,她素手一挥,群鸟轰然起飞,叽叽喳喳鸣叫着飞向空中而去,为窫窳让出了颇为通畅的一条道来。
“哎哎,你怎么让他们都走了?”瑶姬急了。
青鸾拽住毛躁的瑶姬,给她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转身又对窫窳笑道:“神君请。”
窫窳也不耐烦和两个少女多说什么,点点头大步离去。
瑶姬还在那里跺脚,一脸的不乐意。
青鸾却一改适才得体温婉的情态,手指抚着下巴煞有介事道:“你说,秀色可餐这个词儿可是说的窫窳神君?还别说,醒过来更有看头了呢!”
瑶姬看看远去的窫窳的背影,围着青鸾转了一圈,上下一通打量,然后咬唇点头地品评:“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常常跟我讲的那个什么,一厢情愿是吧?”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青鸾眯起一双与帝君少昊极为相似的凤眼,遥遥目送那身白衣消失在前方,翘起嘴角道:“这叫一见钟情!”
瑶姬表示不懂:“这就钟情了?他有那么好么?”
“说了你也不懂!”青鸾收回目光,一把揉乱瑶姬的丸子头:“你呀,再修炼个万八千年的,兴许就情窦初开了。”
瑶姬护着自己纷乱的头发,嘟嘴假意生气地嚷道:“你又揉我的头发!我要告诉帝君,就说你看上了窫窳神君,想要嫁给他一同到弱水河里打渔孵蛋去。”
青鸾噗嗤笑出声,扭住瑶姬胳肢她:“臭丫头,叫你胡说,你才要孵蛋呢,你全家都孵蛋……”
“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瑶姬笑着躲避,连连告饶。
两个人滚到在柔软的灵藤上,闹成一团。
笑闹良久,各自舒展肢体并头躺在草叶间歇息。
仰望碧蓝的天幕,青鸾满足地叹口气:“瑶瑶,你们昆仑可真好,我都不舍得回去了。”
瑶姬一双星眸里却涌上向往:“要是咱俩能换一换多好,我可不想永远待在这里。”
青鸾扯了根树叶放在鼻端,深嗅着笑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昆仑圣境,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神凡仙魔挖空心思的想要来一遭呢!”
“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的。”瑶姬不屑:“我做梦都想走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可是……”
她盯着碧空惆怅轻叹:“帝君说了,我欠他的,欠昆仑的债,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还不完债,就别想踏出昆仑一步。”
青鸾闻言,半支着一侧手臂看向瑶姬,十分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欠了什么债?告诉我,我帮你还。这样咱们就可以一起遨游天地,谁也管不着了。”
瑶姬拿过青鸾手上的树叶蒙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道:“我哪知道啊!从小他们都这么说,可又不告诉我,我都不晓得怎么还。”
“可怜的小宝贝!”青鸾隔着树叶戳了戳瑶姬的额头,躺回去又转了语气嘻嘻笑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时常来昆仑陪伴你罢了。”
不知是玩累不想说话了,还是睡着了,瑶姬再无多言,碧绿的树叶遮挡容颜,谁也看不见她此时作何表情。
……
修葺一新的昆仑神殿,比之过去更加巍峨宏阔。
站在风格迥异的神殿之内,看着莹润白玉雕琢而成,凤凰展翅形状的神座,弱水神君窫窳,就忍不住一阵阵气息紊乱。
千年不变的粉白二色仙袍裹身,白帝少昊风姿依旧,只是有些形色匆匆的样子。
“你醒了?”少昊式的打招呼。
他无暇去关心窫窳此时的脸色,一挥袍袖甩过去几个坛子,对窫窳道:“拿好了,随我去趟天宫。”
窫窳接住,都不用看,凭手感就知道坛子乃昆仑白玉所制。
家,就是这么败的!
可他已经习惯了肉疼。
“这是?”窫窳摩挲着细腻的玉质,略有狐疑地问。
少昊边往神殿外走,不无得意地炫耀:“哦,本君成功酿成沙棠酒的那日你还没醒。”
“祝贺的言语先不急,随我来罢!”少昊催促。
说话间他已走出殿外,挥一挥衣袖,招来一片云彩。
窫窳尚有很多疑惑没来得及问出口,包括少昊此时,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匆忙来由。
飞上云头,向席云而坐的少昊看去,只见少昊早支好了一方白玉做就的案几,斟好了两杯果酒。
“帝君,一定得用极品白玉做酒具吗?”窫窳盯着少昊手上,质量更为上乘的一套酒具问。
少昊率先擎起一杯,轻轻一嗅,笑道:“不要那副舍不得的表情嘛!玉出昆仑,芝生瑶圃。四海之内谁人不知?”
‘吱溜’饮完杯中酒,少昊啧啧有声:“有好东西不肯展示人前,无异于锦衣夜行。”
窫窳反驳:“昆仑,一向低调。”
拽过一朵白云捏成云枕,少昊懒懒地靠上去,斜睨着窫窳好笑道:“低调?你很快就知道现在并不是了。”
“发生了什么?”窫窳俊脸抽了抽。
少昊玩味地慢吟:“玉出昆仑,芝生瑶圃。”
吟罢,见窫窳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他摇摇头叮嘱:“别藏着掖着了,大气一点嘛,让你拿酒坛就是专门显摆的。”
窫窳只得把刚刚塞进乾坤法宝的几只白玉酒坛,又拿出来捧在手上。自打一觉醒来,他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诡异。
于是,整个神都不好了。
白帝少昊在云头边品酒边赏景,两坛沙棠酒下肚,天宫已是遥遥在望。
窫窳打了一个文雅的酒嗝,起身瞧了瞧远方,转头向少昊禀报:“帝君,咱们快到了。”
少昊慢条斯理站起身来,整了整仙袍,扶正发髻之间的白玉簪。
他睃了眼脸颊浮现粉红酒气的窫窳:“昆仑之神不善饮酒,竟是真的。”
窫窳脸色白里透着粉,粉不噜嘟,红扑扑地,还带着一丝黑,没好气地言道:“帝君倾千年之力,差点没把沙棠林薅秃噜皮才酿出了这酒,小神总得亲口尝尝有无暴殄天物。”
少昊一贯没什么帝君的架子,闻言大笑:“在昆仑,也就只有窫窳你依然这般小气了。喝都喝了,偏还要把自己摘干净。怎的,要不要本君给你在神殿打造一座牌坊?”
“帝君,你……”窫窳一张俊脸几近扭曲,双眼喷火地偏过头去,愤愤吐出二字:“毒舌!”
少昊兀自大笑,一跃跳下云头直达天门之处。
神生寂寞,总得想办法找点乐子才行。逗自己开心,令神的日常不至于无聊,是最最紧要的事情。
天宫,共有九重天,瑞霭祥云笼罩,仙兵神兽拱卫。虚无缥缈处,琼楼金阙流光溢彩,不见仙神之尊,先闻靡靡之声。
少昊走向天门,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已有两名天兵迎上前来。
“恭迎白帝帝君。”二仙兵执礼拜见。
少昊一向和蔼,笑眯眯道:“千余年未见,你俩还在守门呐?”
仙兵脸现惭色,顾左右而言他:“帝君说笑了,其他仙神都到了,就差您了。”
少昊眼神一亮:“东华可到了?”
“到了,到了。东华帝君在天门前也是这么问您的呢!”仙兵殷勤回话。
少昊心情大好,从袍袖中随手掏出两块白玉璧丢给守门仙兵,嘴里说着“拿去玩吧”,款款走入天门之内的云雾中去了。
随后紧跟的窫窳免不了又是一番心痛,饭盆那么大的玉璧啊!昆仑出品就这么不值钱?要知道,原来青芧帝君还在时,赏人也还是有规矩的,像天宫守卫这样的,茶盅大的已足够了。
败家!真是没商量!
得了赏赐的仙兵,格外卖面子,虽然认不得眼前这位黑着脸的年轻仙神是个什么名号,但既是随了白帝来的,他们也要给几分笑脸。
等仙兵客客气气打了招呼,为窫窳详细解说一番天宫内部神殿仙台的具体方位,为他指明本次是在哪处殿阁设宴后,窫窳踩着棉花样的云朵进入天门。
天宫啥都不缺,云朵尤其厚实。
宴设五重天,盛产云的地方,亦是布云织霞之地。
远远的,窫窳就见一道飒爽身姿在各处忙碌,指挥着仙子们往殿阁内送仙果、仙酒。
这神他熟,九天玄女嘛,青罗帝君的关门弟子,与青芧帝君姊妹相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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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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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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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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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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