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宁大发等人被鞭子抽得自顾不暇,无人注意到他的呼吸逐渐微弱。
不甘、悔恨、怨怪,种种情绪翻滚而来,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亮光。
王氏的声音像是从远处缥缈传来,落进他耳朵里,无神的眼珠子突然转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突然双眼光芒大亮,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爬起身狠狠的撞向一旁的马车车厢。
“嘭”的一声闷响过后,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桂花尖叫一声,扑在他身体旁,泪流满面,口中塞得严实的布团使她无法出声,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宁大发踉跄一步,面色灰败,大赵氏宛如被抽走了最后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老宁家的希望,没了!
唯有宁雪兰眼中闪过快意。
王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啐了口,“晦气!”
“把人给我丢掉!”
王桂花抽动的肩膀骤然停住,面色狰狞的扑向马车。
“唔唔!”我和你拼了!
然而她哪里是那些个身强力壮的仆从的对手,在王氏的授意下,她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
宁大发几个缩在一旁,半点也不敢动弹。
王氏一进城就觉得不对。
她用的是有县令标志的马车,赶车的下人也是时常在外露面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路过行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停车!”王氏满腔怒火,“把这些贱民都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一人从旁边走出来,啐了她一脸。
“呸!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县令夫人吗?胡元山都被下大狱了,你也跑不掉!”
“你!梁栋,你算什么东西,敢光天化日之下造县令大人的谣!”
王氏气急败坏,可周遭人的视线让她心里直打鼓,话一出口语气就弱了三分。
显然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丝毫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梁记医馆的东家梁栋瞧见她这模样,想想家中已被无罪释放的老父,只觉狠狠出了口恶气。
“胡元山被知府带走了,你们那些助纣为虐的走狗,一个不落全被抓,哈哈哈哈报应来了,你们胡府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今日一早,胡县令前脚被知府衙役押走,后脚就有更多的衙役将王氏药堂,县丞家等这些胡县令的拥趸给围了,统统抓走。
“不可能!”王氏断然否定,然而触及周遭百姓讥讽的表情,她忍不住脚软。
难道是真的?!
“快!快回府!”
王氏慌乱的喊,马车立马就要转道离开。
然而被绳子串在马车后的宁大发却突然闹了起来。
胡县令倒了!他能活下来了!
旁人这才发现王氏竟然还敢折磨百姓,不少人顿时怒了,扒开人群上前来。
这时忽然有个跟在马车后面走的一个小姑娘大喊:“大家别让这个人跑了!他是杀人犯!他杀了自己的亲大哥!”
众人动作一顿,面面相觑。
“我是从清水镇来的,这事儿都在我们那儿传开了!他身边那几个都窝藏杀人犯,还帮忙毁尸灭迹,没一个好东西!”
“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家让他们被王氏抓回去,看他们狗咬狗!”
王氏被最后这句狗咬狗气得眼睛通红,恨不得让人把这小姑娘丢到河里喂鱼。
可她现在根本无暇他顾,见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催着下人匆匆往胡府赶。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片狼藉。
胡府大门洞开,院子里那些平日里照料得精致的花草横七竖八的倒着,显出荒凉颓败来,府内一个下人都找不到。
王氏跌坐在地上,神情绝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爬起来往后院跑,直奔儿子胡卫的房间。
被扔在原地的仆从婆子们面色惊惶,萌生逃跑的念头。
反正胡府已经倒了,他们这时候跑掉也不会有人……
“都把你们的歪心思给我收起来!”
一声爆喝响起,王氏的奶娘,同时也是最得她信任的婆子站出来。
“你们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胡府,老爷不在,夫人还是这胡府做主的主人,是能决定你们生死的主子!”
她的神情太吓人,其余人互相看了看,埋下头去。
“把这些个龌龊东西给我丢到柴房去!来一个人,跟我去伺候夫人!”
“砰!”
王氏撞开门,跌跌撞撞的跑进去,看清床上人的模样,尖叫一声,“我儿!”
天气寒凉,胡卫却被扒得精光,嘴唇发紫的躺着,本该盖在他身上的被褥悉数扔在地上,沾满了脚印。
而王氏如此惊恐,却是因胡卫满头是血,双眼紧闭人事不省,晃眼看过去竟像是没气了。
不过等王氏扑到他身边,才发现他胸口微弱的起伏。
王氏瞬间泪流不止,抽噎着费力将被褥拖起来给他盖上。
奶娘匆匆进来,脚步一顿。
王氏将被子拖走,露出了其下被遮盖住的婢女的身子,看其肢体僵硬,似是死了有些时间了。
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的王氏自然也看到了。
她神色一僵。
胡卫这时倒抽了口气,似乎是刚醒来就感受到了疼痛。
看清床前的王氏,满脸不耐:“你又来做什么?”
儿子颓废了这些日子,王氏十分心疼,半句重话也舍不得说,而今她却头一次生了恨意,恨胡卫的无能荒唐。xǐυmь.℃òm
“你父亲都被抓走了,你竟然还在这里玩弄女人?!”
胡卫坐起身,他阴恻恻笑起来:“不然呢?我像个废物一样瘫痪在床上,我能做什么?爬出去让人看我笑话吗?!”
听这话,他竟然是知道家中发生的变故的!
王氏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说的什么浑话!”
打完之后,她又开始心疼,扑过去抱住他,哭啼道:“儿,是为娘的错,娘没保护好你……”
“滚开。”胡卫推开她,“你还不想法子去救父亲,若是没了他,你我二人以后都没法子过活!”
“对对,我儿说得对,我这就去,去浀阳城……”
王氏喃喃着站起身,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在奶娘的惊呼声中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胡府偏僻的角落。
宁大发一家人被关进柴房。
宁雪兰一到柴房,便想到了当初那些可怕的经历,扑到门口疯狂拍门,大哭起来:“放我出去,我不想在这种地方。”
宁大发心烦,他气得踹了宁雪兰两脚,而后声音嘶哑的说:“嚎个屁,老子都被关在这里,你竟然还想着离开,做梦!”
角落里的王桂花和大赵氏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此刻的宁大发不知道,更大的噩运即将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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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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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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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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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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