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的水排入老婆脚湾,老婆脚湾灌满了,水就往柳沟口湾里排。
现在化工厂排放的污水已经灌满老婆脚湾,自然也就要往柳沟口湾里排。
什么时间开往柳沟口湾排放污水的,谁也没注意,就是有人注意了,也觉得无奈。
可是在这件事上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陈述宝,这让田庄人大跌眼镜。
陈述宝在田庄人的眼里任何事不愿出头的闷倒驴性格,天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想不到这一次他做出惊动全村的壮举。
敬老院没了,陈述宝就到陈建华的葡萄园干活。
这一天他发现湾里漂着死鱼。他仔细地沿着水边转了一圈,找到了原因。是化工厂往里面排放污水,造成污染所引起的。
陈述宝深思了几天,最后决定他要上访,要到政府去讨个说法。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宗贵。
陈宗贵沉思了很久叹口气说:“述宝,算了吧。你就是上访也不顶用;你我都这么个岁数啦,忍了吧。”
“我知道,你是干部,孬好还在支部挂着个虚名。我来只是跟你说声,说实话我并不会牵扯你,何况建华还跟玉清在谈着呢。”
“我并不是为孩子的事劝你,我是觉得上面不会有办法,化工厂能停了吗?”
“我想过了,停不了。”
“那你上访有什么用?我知道你脾气,劝你也没用。你说说,出出气就算了吧。跟他闹大了,不划算;你也知道嘉禾的性格,又黑又狠,跟他斗图个啥?”
“宗贵,你干了这么多年图个啥?你不是什么也不图吗?我也没想图啥。”
“这我也清楚,我是说见好就收啊!”
“我什么都想过了,好的坏的都想了。只是跟你说说心里踏实,上访信我都写好了,明天我走门串户请村民签名。”
“你带着上访信?”宗贵惊讶地问。
“哈哈,带着干什么?我不会让你签名的,你家的人我都不会让你们签的;在化工厂里上班的人我也不会让他们签。我做事的脾气你最清楚,我不会连累别人。”
陈宗贵第一次感到难为情,他不知道该支持述宝还是该阻拦他……
陈述宝带着有一百五十九名村民签名的上访信送到了市政府。
陈述宝在村里征求签名的时间,田嘉禾就听到了风声。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陈宗贵是幕后主使。
田嘉禾把匡工叫到办公室问:“村里开始有人串通着联名上访,这件事你得提前准备。”
“田总,这事很棘手,就怕上访的,集体上访,政府就一定出面。”
“这事很麻烦啊?”田嘉禾故做惊讶状。
匡工不知就里,也担心地说:“很麻烦!”
“看样子得关门啦?”
“……也不至于那样。”
“还有救?有活路?是不是死定了?”
匡工这会儿听出来这话不好,哝哝着回不上话。
“你他妈的吓唬谁?”田嘉禾站起来拍着桌子骂“政府怎么啦?有人闹闹他就让我关门?谁敢,我带着我几百人也到政府去闹,他政府也关门吗?你他妈的也跟着来瞎起哄。我告诉你,这次政府派人下来,还是你负责接待。还有一件事,你必须把那份上访信给我拿回来。”
匡工被骂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
市政府按照分口管理的原则,责成环保局、乡镇企业局联合处理田庄化工厂污染问题。
这一次路子变了,镇政府出面招待联合调查组的人。
匡工带着钱去跑关系,然后回来把以前的应付检查的整改报告改了一下时间交上去,事情就完结了。
这件事表面上是过去了,化工厂和村里都恢复了平静;但是事情哪能就这样轻易过去。
如果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那不等于田嘉禾甘心认输了,这不是田嘉禾的性格。
陈宗贵也担心,田嘉禾是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他对陈述宝说:“述宝,这件事就这样住下吧,这些日子你跟家人说说,都小心点。”
述宝说:“我知道,他这人什么下三烂手段都有,我既然敢做也就勇于承担,要不肚子里这口恶气发泄不出来。”
后来陈宗贵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一天夜里陈述宝在睡梦中被惊醒,家里闯进来五六个黑衣人,什么话也不说,对着陈述宝一阵乱棒。
只听一个人说:“别打头,敲断腿,一定要敲断腿!把电话线扯断!”
家里的其他人都被控制了起来,陈述宝已经痛得晕过去了。
这群黑衣人实施了暴行以后坐着面包车走了。
家里人拼命地喊:“救人,抓坏蛋!”
邻居们都出来了,坏人早已无影无踪。
有人打120,有人打110。
村里的医生也被叫来了,做了简单包扎。
陈述宝的老婆问医生:“不要紧吧?”
医生说:“可能双腿骨折,其他地方没有伤害。”
“能治好吗?”
“看样子不是粉碎性,能治好。”
120来了,把陈叔宝拉走了。
110来了,做笔录,勘察现场。
好事的人在街上议论了好久,大家都在做各种猜测。
田本元远远地站在阴暗处偷听大家对事件的猜疑,可是好像大家都绕着圈,转着弯地回避事实的真相。
田本元急溜溜地去跟田嘉禾汇报。
“老板,你放心,我做得可以说丝风不透。那几个孩子都是城里的,办得干净利索。街上人都在议论,什么说法都有,就是没人怀疑是咱村人干的。”
“你听到的都是肚皮外的话,说给街上听得,内心的话他们都在家里关上门才说。”
“反正是陈叔宝家里的人是什么也不清楚,他家是一点儿把柄也没有。这会儿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诉。”
“这才是关键,关键是没有证据。其实他们是哑巴踢毽子内心有数说不出来。这出戏还没有完,主角还没有出场啊!”
“还有什么戏啊,都去医院了,有戏等出了院再唱吧!”
“你懂个屁,住院这个人只是小角色,大将还没出场呢。”
“你是说宗贵,他现在已经没有锐气了,不想管闲事,他也不想跟我们做对。这一次上访他们家里的人都没有签名,我看他现在也学乖了,识时务啦!”
“陈述宝被打了,他不能不管的,他能沉默下去就不是陈宗贵啦!”
陈宗贵确实是愤怒了,他带着钱去了医院看望陈述宝。
“述宝,对不住啦。这事本来该我出头的,却让你替我出头了;你是替我挨了打。”
“不就是条腿吗?半年就可以走了,一年后又是一条好腿啦。老书记搞运动期间不也是被打断了腿,后来拄着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说我是替你出头,这话不对。说我是替田庄老百姓出头,这我认啦!”
“你好好养伤吧,这事我不能不管,跟你一样我咽不下这口气!”
回到家,陈宗贵对儿子说:“建华,过来,给我写封上访信,我要亲自上市里去告。”
“什么?你也要去上访?不行!建华你不准写!”建华娘立即制止。
“娘,为什么不写!”建华反对娘的态度。
“为什么这用问吗?你述宝哥不就是上访被人打了吗?打了连个人都找不出来。”
“啊呀,你真是女人见识,我这会倒要看他么谁敢来打断我的腿。”陈宗贵倔强地说。
“爹,不用您出面,您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啦。我已经考虑好了,这事您就别管了,有我。”
“建华,你个鳖羔子,你疯了?你敢上访,我先打断你的腿。他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有你这样的吗?你不长点脑子想一想,你上访是告谁呀?你这不是明着去告玉清她爸?你要把建华跟玉清的这门婚事黄了?有你这样做事的吗?你们爷儿俩真是糊涂啊!陈宗贵你要能干出这种混蛋事来,我就死给你看!”Χiυmъ.cοΜ
一听建华他娘的话,陈宗贵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然后把门一甩走了。
“娘,我不是告玉清她爸,我是要求政府把打人的凶手抓出来,这是村民的正当要求啊!坏人作了恶就这样逍遥法外了?述宝哥白挨了打?”
“儿子啊,你真是让你爹把你教坏了,你不长点心眼儿。你述宝哥是为什么被打的?不就是因为上访、举报,打人的坏蛋你能抓到吗?就是抓不到打人者;幕后的人是谁,田庄的人都知道。你这不是明摆着出来耍葫芦吗?你耍了葫芦还丢了人啊!你跟玉清还有的谈吗?儿子啊,别像你爹那样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不回头啊!”
“娘,这跟玉清没关系。”
“糊涂,怎么没关系,哪不是她爸爸吗?”
“玉清她应该知道是非的。”
“真是你爹的儿,脑子一根筋。建华我告诉你,我把话给你撂在前面。你这一次敢给我耍葫芦,我就给你爷儿俩好看的,你就是没娘的孩子啦!”
陈宗贵气呼呼地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家又被老婆数落了一顿,闷闷不乐,躲在被窝里生闷气。
老婆子对这件事并不放心,躺在被窝另一头又开口了:“哪有你这样的人,教着儿子耍葫芦,你也不想想这件事的后果。”
“你有完没完?让你去看看述宝躺病床上,一条腿被生生地给打断了?你会怎样?”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有什么办法?忍了吧!能忍心则安!”
“连讨个公道都不能啊!哈哈,陈宗贵,你算个什么党员啊!”陈宗贵长叹一身,尾腔里带着哭音。
“老头子,你也别这么想了,你应该往好处想;这件事上级不能不管,咱就等着行啦;咱不能公道没讨到,到最后害了儿子啊!”
“睡觉!”陈宗贵说,实际上他没法入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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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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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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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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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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