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禾心想:服装厂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现在成了一头卸磨的驴;驴一旦卸磨,就只能杀了吃肉。
田嘉禾要利用服装厂贷款,他找来田本元问:“你那边怎么样?”
“老板,扛不住了!外面欠得太多,还没出正月就堵着门讨债。到现在缝纫机还没转起来,没钱进布料。赊又赊不出来,人家是贵贱不赊。”
田本元是一脸无耐。
“贷款的事儿办得怎么样?”
“老板,说实话,贷款的事儿没戏了。老刘现在基本上是回镇上了,一星期顶多来走一趟,连饭也不吃就回去了。”
“大麻花呢?”
“她也没有以前那种的精神头儿。”
“本元,我不信老刘连大麻花也不吃啦?大麻花的裤腰带拴不住老刘?”
田本元摇摇头说:“前几天我让大麻花去办贷款的事,大麻花是横推竖挡,就是不接这活儿。不管说什么就是一句话回你——办不成。她这人心软后来架不住软缠硬磨才勉强地答应下来。去镇上找老刘已经两天了,也没见回来。”
“哈哈,可能是好长时间没上老刘的床了,这一次送上门去老刘能让她走?明天你亲自去趟镇上,看看老刘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别呆在家里一点消息没有,万一信用社那边有事咱好提前准备。反正服装厂也就这样了,留着没用处啦!”
“老板,你是说……”
“关门吧,是时候啦!”
“这样就关门啦?”田本元心里没有准备,忽然听到说“关门”有点发愣。
“怎么,还舍不得?”
田嘉禾用眼角的余光瞅了一下田本元。
“外面还有钱没有收上来。”田本元觉得可惜。
“有多少?”
“七八万的样子。”
“你欠人家多少?”
田本元不回答。
“制布厂你就欠了二十多万,批发商那里也近二十万吧?这些钱你想还吗?把你老婆孩子都卖掉你也还不上。他们是还没清醒过来,等他们一但明白了,让法院来给封了门。那时候你就两手捧刺猬,抱不得扔不得!见好就收吧,看看大麻花办的怎么样,成与不成,这次办完了,服装厂就立即关门。”
“老板,我总觉着急点儿!”
“我问你,你觉着人家堵着你的家门,那滋味怎么样?你觉着舒服吗?”
“我现在也习惯了,无所谓。我记着当初你教导我话,这又不是我家欠他们的钱,管他呢!”
“哈哈,你他娘的就是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学得快。”
“这还不是你教的?”
“啊呀呀,这方面你是徒弟胜过师傅,这种招数我用起来就没有你熟练。”
“反正我们都是老板的徒弟,永远也出不了徒。”
“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我会派人去帮你把账整理好。”
“好的。”田本元告辞。
大麻花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老刘时,心里就急不可奈了。她现在不是思念,而是牵挂;因为为服装厂贷款不还的事老刘是心神焦虑,市社一直催他。他催服装厂,但服装厂就是不还;不但不还;而且还要续贷。
服装厂时不时抓着老刘的小辫子抖擞抖擞,上逼下压搞得老刘六神无主,精神恍惚。
大麻花也跟着心神不定,她想去镇上看看老刘。
她想,见见老刘,一起坐坐;那怕只坐一会儿,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算是看一眼也好。
她知道老刘这时候也一定会想她的。
后来一想,老刘之所以到了这种地步全是她造成的,不是她,老刘也不会给服装厂放这么多款;不放这么多款,老刘还是好好的干他副主任。
大麻花很后悔是她害了老刘,老刘这会儿一定会恨她。所以她觉得应该去向老刘道歉,认错。让老刘痛快地骂一顿,甚至打一顿;出出气,消消火,心里痛快痛快。这样大麻花自己内心也能得一点安慰。
可是,当田本元缠着要她去镇上找老刘办贷款时,大麻花断然拒绝,她不想再提“贷款”这两个字。
后来她想反正是要去镇上的,糊弄了田本元,田本元倒也信以为真。
她答应了田本元去镇上,心里却在骂“贷你娘的个屁,以后别再跟老娘提贷款的事啦!”xiumb.com
大麻花心急如箭,一大早就骑上自行车追命似的往镇上赶。
到了信用社,正好是信用社刚开门。
里面的工作人员一边整理着办公桌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大麻花一头扎进去也有发觉有什么异样,跟熟人打着招呼就往老刘的办公室里走。
以前,大家都清楚她跟刘副主任的关系,也不把她当做外人;所以她进出刘副主任办公室就像进自己家一样。
今天情况不一样了,她还没到老刘办公室,刘梅就把大麻花叫住了:“杨姐,你找刘主任吗?”
“是啊,他没来?”
“刘主任病了,去医院了。”
“啊!怎么能病了呢?天天好好的,怎么能病了呢?”
大家都盯着大麻花看,没有人说话。
“什么时候病的?”大麻花问刘梅。
“今天早晨,刚被120拉走。”
“啊……!”
大麻花一听说被120拉走,惊得张着嘴瞪着眼,像中了邪一般,半晌儿没缓过神来。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刘梅,他去了哪家医院?”
“是镇医院的120拉走的。”
大麻花二话没说转身出了信用社,蹬上自行车就往镇医院赶。到了镇医院,放下自行车就往急诊室跑,急诊室里只有一个女护士。
“医生,医生……”
护士瞪大眼睛看着慌里慌张的大麻花,问“什么事啊?”
“医生,医生……”
“我是护士,不是医生!”女护士不耐烦了。
“护士……护士。”
“你叫魂来啦?有什么事快说!”女护士嗓门很大。
“刘主任在哪?”
“刘主任?没有刘主任,我们这里只有高主任和张主任。”
“信用社的刘主任。”
“有病啊?找信用社主任到医院来找!”
“是有病,刘主任有病。他在哪?俺要看他!”
女护士这才弄明白大麻花的意思:“拉走了!”
“拉走了?……去哪?”
“还能去哪!市医院!”
大麻花赶忙往外跑,骑上自行车往市里赶。
从镇上到市里有八十里路程,又遇东南风,开始大麻花弓着背弯着腰狠劲地蹬,不一会儿就冒了汗。
越蹬车子越沉,走地越慢,渐渐地就蹬不动了,只有喘粗气的劲儿,身上的汗也没了,嗓子干地直冒烟。
骑不动,大麻花就下来推着车子走。
走一会儿算是歇息,有点儿力气再上去骑。
就这样走一程骑一程,下午一点多才到了市医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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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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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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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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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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