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有人问东河滩杀树的事;他只能窝在家里,在院子里不停地走动。
他在想东河滩上的那片树林,尤其是那棵老榆树,就这样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了?
田嘉禾不仅是独裁,而且也胆大妄为;杀这么多树,算得上是一个事件,上面追查下来是要承担责任的。
宗贵想只有田嘉禾有这个胆量,事件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宗贵想像不出事件最后的结果。
宗贵有点担心,他知道事件的严重性。
“咚、咚、咚”田本元敲了敲门,也没等应声就推门进来了。
“表哥,我到敬老院工地上去找你,他们说你没去。我到处找,最后找到家里。”
田本元走得急,气喘得粗。
“大喇叭喊一声,不就得了。”宗贵提醒说。
“不方便,不方便。走,去办公室吧。”田本元样子很急。
“我不舒服,今天下午想歇歇。”
“没事,也不用干体力活,走吧。”
“啥事,这么急?”
“上面来人了,让你去趟。”
陈宗贵就跟着田本元去了办公室。
管区书记王启亮在办公室里,旁边还坐着林业站的李站长。
互相打声招呼,王启亮开口了:“李站长来是为了咱村杀树的事,咱村把河滩树林的杀了一大片,具体多少棵还没有统计。有群众反映上去,李站长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叫李站长说说吧。”
“根据群众反映的情况,我来的路上特意和启亮书记一起去看了。这件事办得不好,杀这么多树这是一个大事件。说实话你们的胆量也太大了。这件事报上去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的,上面是要追查的,上面的要求是滥砍滥伐必须一查到底。”
王启亮问陈宗贵:“表叔,你看这事怎么办?”
“罢了,你问我怎么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该怎么办李站长懂,他把握政策。”
“表叔,现在是不能安政策办,安政策办坏事了。杀树不是支部定的?”
“我不清楚,本元支部研究过吗?”陈宗贵问田本元。
“表哥,支部研究的事你能不知道吗?当时支部研究要杀树的……”
“是研究要杀树;但是,并没有要杀这么多,杀树是我到林业站去审批的。”
“这种事大家都清楚。比审批的树多杀几棵也没什么,林业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你们杀得也太多了,这个责任谁敢给你们扛着?捅上去我是要背处分的。”李站长一说到处分有点激动,用手指不停地敲桌子。
王启亮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关键是想办法如何处理。表叔你是老干部了,经历过风雨,见过世面,你说该咋办?”
陈宗贵知道王启亮是想让他出面,化解危机;但是,陈宗贵对杀树的事本身就很恼火甚至是很愤怒。
现在,有人放火,让他出来救火,岂有此理。
换了别人一定是趁火打劫,或是火上浇油;但是,陈宗贵这人的本性就是忠厚宽容。
“这件事上面要怎么处理,有上面决定。你和李站长是领导,自然心中有数;至于村支部要怎么办,得等嘉禾回来才能定。我和本元谁也做不了主。对吧,本元?”
田本元不敢乱说话,只好随声附和:“是,是。”
李站长本来觉着田庄会在这件事上积极地表现表现,请他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他借坡下驴,把事情拦下来,给田庄个人情。田庄支部在对他表示感谢,当然这个感谢不能空对空,空口说空话是不行的;感谢怎么也是要有“礼”的。
这么大一片树林,“礼”是不能太轻的。
可是,现在的情势让他大失所望。
管事的书记见不到人影,两个副书记:一个是公事公办,一个是不就里表。
所以他一气之下决定了要公事公办。
李站长严肃地说:“今天来主要是看看现场,至于是要怎样处理,当着王书记的面,我把话说开了。我的态度是首先是从工作出发,在工作方面,咱就要抛开私人情面;公是公,私是私。当然,我会在职权范围内让咱村的领导……直接说吧,保证我不犯错误,我会帮着咱们说话的。回去后我就把实际情况写个报告,一份交镇党委,一份交市林业局。事情就这样吧。启亮书记,咱回去吧!”
“李站,慢点,这么急呀?中午在这里吃吧,田庄不留管区留。”王启亮忙拦着李站长。琇書蛧
陈宗贵说:“事情已经定下了,领导已经说清楚了。我还有事,就失陪了。”
“表叔,别走,还有事。说说今天中午的饭呀。李站长来咱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吃顿饭吧?”王启亮站起来。
“吃饭的事好说,我今天真有事,改日我单独请你和李站长吃饭。再说,今天请李站长,这不让李站长为难吗?改日,改日。”
陈宗贵笑笑,摆摆手走了。
街头上站着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在议论东河杀树的事。
“那么一大片树全杀了,田庄村就留下那么点家底。”
“卖了钱多数装到自家腰包里。”
“不是说杀树卖钱是为了建敬老院吗?”
“那么大的树林,卖多少钱谁有数?他们说多少是多少。”
“不是说上面派人来调查了,要处理的,随便杀树是犯法的。”
“犯什么法有老书记顶着,是他主张要卖树的,听说是他亲自到市里去审批的。”
“想不到宗贵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以前都说他大公无私。”
“以前是以前,时代变了,人也会变的。现在都合伙啦,一条船上的!”
“他最不该把那棵老榆树给杀了,那是我们田庄的根啊,多少辈子的纪念啊。”
“这就叫钱迷心窍啦!”
“老榆树都杀啦,这帮败家子以后什么都能干出来!”
“折腾不净,他们是不能进老茔的。”
陈宗贵没有勇气走近街头的人群:但是,人群里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觉着大家误会他了,又觉着大家说的是实情。
开始他在内心里为自己辩解,后来内心里也在自我谴责。
他真想加入到人群里去跟大家一起痛骂,发泄出内心的怨气与愤怒。
但是没有勇气这么做,只能远远地站着听别人议论评说,又怕被人发现。
陈宗贵现在不想见人,怕跟别人打招呼,更怕别人问杀树的事;于是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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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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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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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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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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