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依然坐在后花院的小桌边上,依然不带任何一个丫头,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假石山,
月光之下,假石山的影子慢慢由长变短,渐渐假石山也十分明显了。
她知道这种等待也许不会有太多次了,可她依然没有放弃。
今晚蹶由公子宴请王上及朝中三大重臣,她也有耳闻。
她知道王上对她已失去了最后的一点仁慈。
可她却并不怪吴王,因为她的心里还有一个人。
她在等,在等着见或许只是最后一面。
屋里的丫头侍女已来来回回催过她好几次了,可她却并不没有回去。
丫头侍女们习惯了王后如此一个人孤独的呆着,有的时候她们都会觉得奇怪。
为何王后一个人坐着竟然也会面带微笑?
可有时却又忧虑重重,更多时候会盯着一个地方,充满期盼。
而如今吴王宫里也谣言四起,大家也多少知道王后为何被禁,却都不敢轻言。
王后一个人坐着,即不饮酒,也不喝茶,两只那手支着下巴,像年轻姑娘一样。
眼中总是充满着期盼。
她想起年轻之时,与夫概公子在吴都的一次次欢悦。
一次次听着夫概那金笛之声而沉醉,又一次次躺在夫概那宽厚的胸间,像一个小鸟依人一样,感受着无尽的支撑。
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与语气,是任何一个男人也模仿不来的。
那轻柔的手指,总在你不经意之间拂过你的脸庞。
那温情蜜语,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流淌在耳边。
那俊俏的脸庞,潇洒的身形,依然历历在目。
像一团蜜一样,在王后的心间,慢慢的融化。
纵然现在已是冬天的最后一段时日,春天已经不远。
夜晚的寒露还是让人瑟瑟发抖,可王后却并不感到寒意。
随着夜越来越深,人却越来越觉得希望在即,就像在冲破最后的黑暗,在黎明等待着迎接明天的太阳一样。
可她明明知道这只是一种奢念,也只有她才真正知道,也许是这一点奢念才让她活到现在。
这一点奢念,成了她这一生的信念,支撑她走过每一道坎,走过每一次挫折与失意。
“你在等我,此时如此寒冷,你该多穿一件衣服的。”
一个黑衣人并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也没有从假山石中出现。
而是从她的身后慢慢走了出来。
王后并不需要回首,只是淡淡一笑。
“你来了,你不该来的。”
王后语气里带着让人难解的违心之意,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什么。
为何如此期盼,却又不愿再见呢?
“不错,我不该来,可我还是来了。
难道你坐在此地,不是在想着我的到来吗?”
黑衣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掩盖住王后,月光不再照射在她的身上,她像是一个被黑暗吞噬的影子,从此与黑暗分不开了。
黑衣人的反问,也让王后心里觉得温暖,他依然还是原来的他吗?
依然还保持着那份傲慢与洒脱,语气里还是这般不由人分说。
“那今天你来,又是为什么?”
王后心里不知该是喜悦还是悲伤,却保持着一点矜持。
“我来想问,为什么大哥会禁足于你,难道是他已经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你怕了,从没想过你会怕,你该不是如此之人。”
王后一楞却还是反问着黑衣人。
自黑衣人出现,两人好像从来也未在一句话上达成共识,都是相互试探的问着,这似乎并不像两个熟悉的人相见的情景。
“我怕,我从来也不会怕,只是会怕会辜负于你。”
黑衣人的语气也温和许多,他心里当然知道王后等的是谁。
“那为何不来坐一坐呢,昨夜你也是如此,一直站在人家的身后,若不是知道是你,此时寒夜到让人心生恐惧。”
王后此时身子挪了一挪,像是一尊寒冰的雕像,开始融化一样,身子变得柔软起来。
“昨夜?”
黑衣人楞了楞,却还是依着王后坐了下来。
王后侧首,看着黑衣人的脸庞,这是一面十分俊俏的脸,虽然几经风霜,可依稀还看得出年轻之时的英俊与不俗。
而且似乎更加成熟与稳重,脸庞宽而厚实。琇書網
“你胖了许多,而且年岁大了,竟然长得和他有些相似,让我都分不清你们兄弟两人谁是谁了。”
王后抚摸着黑衣人的脸庞,像是抚摸一尊被岁月浸浊的蜡像一样,感受着一丝冰冷,慢慢才能体会到那寒间之下的温暖。
“我就是我,一直都如此,只是苍海都已变桑田了,人总该有些改变才是。
我夫概公子与大哥本就是不一样的人,可毕竟是兄弟,怎么都会有几分相像。
你不也是一样吗,你与淑静还有淑惠也让人难与分清,特别是你与淑惠,越老了就越相像。
容颜这东西总是经不起岁月的磨砺,该起的皱纹从来也不会少半分,该有的风霜总是慢慢隐现。”
黑衣人就是夫概,此时一把大手,抓着王后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着,相互体会着对方的寒意与温暖。
“不错,在你的心里,永远如此,可我的心你真的知道吗?”
王后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话里却不如昨夜那般热情。
“我自然知道,你一辈子都是为了我,昨夜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为何今夜还在问起?”
夫概公子心里泛着一阵波涛,却还是十分镇静如若,一点也不因刚才的一楞而有改变。
“昨日你还说来日方长,为何今夜又来找我,难道蹶由公子那边有什么问题,还是王上有什么改变?”
王后看了看夫概,脸上透着一抹淡然,并不欢喜也不忧虑。
“蹶由王叔的目的你早就知道,他经营这么多年,也不就是想成为太上之皇,而公子山只是他的一个依靠而已。
他明里认可大哥,也接受了大哥的。
可他暗地里的身份,或许连你都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就很难说了。”
夫概语气不屑,似乎并不把蹶由公子放在眼中,但却也不敢大意,提起蹶由公子,也卖起了关子。
“他是什么身份,当年那个华妃不知是她的什么人,竟然按排给了王上,结果自然是逃不过我与淑静的计谋。
他什么身份,不就是一棵棋子吗?
想来在楚国被囚了三十年,每逢吴国争位之时,楚国就不怀好意把他放出来,只不过是想捣乱吴国而已。”
王后语带不屑,也从来不把蹶由公子放在眼里。
于她而言她能走到今时今日,已非蹶由公子一个老朽之人可比。
“哼,你说得不错,可他现在又多了一个见不得人的身份,他是幽冥刺客组织的尊主。
今天我听说大哥在宴席之上已经向蹶由王叔说了他中毒之事,而一个吴国年轻医师也讲了黑暗之花的秘密。
这到该是提醒于蹶由公子,大哥死了,没有人能得利,就算蹶由王叔,还有我。”
夫概语气里有些矛盾,却还是把今晚的事透露给了王后。
“是又如何,反正王上中毒之事,本就是我做的,我从来也不否认。
蹶由王叔知道又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总不会跟这样一个人去合作吧,想当年我们可是站在大姐一方,一起对付的蹶由公子。
他要扶持的是山儿,可若山儿不死,你就难道不想当吴王了吗?”
王后语气里有些不解,为何今天的夫概总是有一种让她失望的情色。
她心里的怀疑总是与昨夜相比,所以说话反而小心许多。
“山儿不死,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我怕事出有变而已。
若与蹶由公子合作,那到不可能,这样不是辜负了你为我做的一切吗?
只是听闻黑暗之花不仅能让人消耗阳气,更会让人充满欲望。
若一时之间得不到阴阳交和,少年人就会经脉暴烈而亡。
这是今晚的医师所说,你该知道我那两个可怜的侄儿的死状了。”
“什么,今晚那个医师当真如此说来,昨夜我已跟你讲过,我没有杀死我的儿子,你为何不信我?
懂黑暗之花的人这世间少之又少,能种此花的在吴国或许只有我死去的大姐,剩下的就是我那妹妹了。
你若想为他们报仇,那就杀了静王妃。”
王后一时之间忽然察觉那里不对,语气变得十分严厉。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有些厌倦了,为何还要扯上淑静,难道你们不是亲姐妹吗?
至于淑惠,那更是死了不知多少年,还提她作什么?”
夫概有些感怀,语气里透着悲观。
“哼,你现在变得仁慈了,当年我本已要嫁给你大哥,可你做了什么?
你难道觉得现在忏悔就对得对公子光吗?
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你是姓姬,而我姓田。
他们算起来都是你们姬姓王族,你不想斩草除根,那就只能你死。”
王后抛开夫概公子的手,脸色阴荫,比之黑暗之中的树荫还要暗,气息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人本就都要死的,淑敏难道你觉得你不会死吗?
你不要太过生气,此时夜已深,不若我来为你吹奏一曲如何?”
夫概公子冷冷的笑,像是在月光之中凝固一样。
“你不怕引来外面的护卫吗?”
“不会,因为他们也分不清这笛声从何而来,而且今夜大哥想来已经睡了。”
夫概一点也不惧,在这深夜吹起笛声。
“你不是想吹给我听,你是想让王上知道你来了,是与不是,你是在向他发出挑战?”
王后还是听说一些夫概的言外之意。
“你说呢,若是大哥知道,他也不会来抓的,他怕失了面子。
至于这笛声能传出什么意思,还要请淑敏你来品了。”
夫概说完自顾拿出一根黄金笛子,横在唇边。
轻轻的气息,在笛子里转换成轻脆的笛音,像一滴一滴的水珠,轻轻落在叶之上,一时到并不惊异,似乎也与这深夜里的蝉鸣蛙叫相融。
慢慢的曲音开始婉转,十分轻快。
夫概的手指在笛子上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好像敲打在王后的心间一样。
而这些跳动也把王后的记忆再次抛开,像是春光之中的水波,闪着金光,让人耀目。
只是可惜欢乐的笛音十分短暂,很快,笛音开始变得悠长,像一个人的相思一样,看不到边。
像月落时分的影子,只有缘头,却没有尽头。
王后的心也随着笛音回到是多年以前,像是在同一个地方,像是做着同样一个梦一样。
忽然间,笛声却在悠扬之中嘎然而止,像是跌入深渊。
“你,你你竟然对我下手!”
王后一只手扶着脖部,一只手指着夫概公子。
夫概公子收起金笛,站起身来,看了看王后。
脸上透着一丝冷笑,用金笛在王后身上点了几处穴道,让王后一时动惮不得,而且脸色变成更回阴沉。
显然刚才在吹笛之时,在王后已经忘乎所以的时候,那金笛的一端正对着王后,而几根闪着寒光的金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射入王后的颈部。
“淑敏,昨夜那个人是谁,你现在该十分清楚了吧。
昨夜我从来也未来过此处,你既然已经跟一个不是我的我相处,所有的秘密都已经不是秘密,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吗?
更何况现在吴国情势已然如此,留着你只会多添他们找到我的可能,你牺牲了一辈子,为何不再为我牺牲一次呢?”
夫概的话让王后一时之间也有些莫名其妙。
她一直觉得今天的夫概与昨日的夫概像似两个人,让她随时保持着警惕。
可当听到夫概的笛声之时,她还是忘了危险,忘记了一个人的本性。
忘了夫概公子的金笛其实也是一副发射金会针的杀人利器。
而且就在她的眼前,离她如此之近
“你说什么,昨夜你没有来此?
那昨夜与我在一起的又是谁?”
王后脸上也透着诡笑,似乎对自己的死,已经不再奢求,而是有了准备。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淑敏这一辈子,其实你并非为我,而只是为你自己而已。
所以你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求仁得仁,不必后悔。”
王后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夫概公子,忽然间像是什么都想通了一样。
狂笑起来,整个声音像被捏住了咽喉一样,只有气息,却已传不出声音。
“你以为能骗得了我,我知道你,我故道你,哼哼,你也死期不远了!”
王后边说边喷着血,血溅了夫概一身。
此时护卫并未进来,像真的睡着一样。
可却还是有另一个身影对着王后冲了过来。
夫概公子一看,横着笛子对着黑影一指。
数十根金针对着来人射了出去。
月光之下,金针也透着寒光,笼罩着来人的全身。
而夫概则在那一瞬间,则趁机跃出小院,消失在黑夜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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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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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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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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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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