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忽然有些后悔:“也不知新娘长得什么模样?如果是个吸血病痨鬼,我当着魔门众人之面抢亲,弄假成真,岂不冤枉?但那冥王既将白姐姐误认作他的女儿,想来总有几分相似,不至于太过丑陋……”想到白素贞,心中又刺痛如针扎,暗想:“罢了罢了,管她西施东施,只要能助我报仇雪恨,娶了又有何妨!”
只听大殿东北侧“当”地一声脆响,酒杯落地,一个满头银发的黑衣老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左袖空空荡荡,只剩一臂,枯爪似的右手颤抖着指向新娘,又是狂喜又是悲伤,想要说话,泪水却从碧绿的双眼里汹汹涌出。
冥王殷纣!许仙一凛,陡然醒过神来。
方才殿内人多语杂,这怪物佝偻着背独坐在暗处,一时竟未察觉。瞧他满脸肌肉僵硬,神色古怪,便连见了自己,也愣怔怔地不闻不顾,和先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判若两人,想必是中了什么蛊毒。
果听李师师细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官人,大戏已经开唱啦,快快就座罢。你的岳丈大人中了奴家的‘傀儡虫’,我叫他往东,他绝不会朝西,只管放心。”
那妖女一袭白衣,银簪素颜,笑吟吟地端坐在大殿东南角,虽是普通奴婢的妆扮,却如暗夜明珠,熠熠生光。秋波流转,传音续道:“是了,你抓到那贼子了吗?该不会就是这位牛头人吧……”扫过王重阳的面罩时,笑容突然一僵,似乎认出他是谁来了。
好在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对翩翩掠近的新人身上,王重阳又只顾探寻小青的踪迹,未曾留意。
许仙心道:“既被这妖女看穿,索性坦然承认。有了芋头做帮手,料她也不敢再动歪念。”
当下传音道:“王兄,你随三书到殿侧入座,在听到我号令之前,切不可妄动真气,打草惊蛇。”不等他回答,已凌空翻落到李师师身旁,端起酒杯,粲然一笑,附耳道:“师师姐姐,我没找到贼子,却将你的好徒弟给带来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你想奴家如何相谢?就怕许官人贼心虽大,贼胆却小……”李师师眉梢轻轻一扬,凝视着斜侧入座的王重阳,似笑非笑,“倒是我这徒儿痴痴傻傻,胆大包天,你这么早带了他进来,就不怕搅了自己的好事?”
她弦外有音,似有所指,不及细想,殿外忽然唢呐高吹,欢呼四起,那两行白衣人终于提着灯笼掠入了通天殿。
红光晃动,花雨缤纷。欢腾声中,展子夜已牵着新娘翩然落在殿心。灯火红艳艳地映照着两人的衣裳,在这素白如雪的大殿里,有如两团燃烧的烈火。
展子夜举起右手,转头环顾,等到喧哗声渐渐转小,方微微一笑,道:“北海荒僻极寒之地,能有这么多英雄、前辈齐聚一堂,实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在下展子夜,先向各位长辈和好朋友拜谢了。”朝众人长揖行礼。四周登时欢声雷动。
他斜眉长眼,长得倒也清秀,只是皮肤惨白,在灯光下泛着青瓷似的光泽,双眸阴冷深邃,就连嘴带微笑时,也似不带丝毫表情,让人望之心生寒意。
许仙暗觉奇怪,这厮既是魔门的“光明左使”,修炼的当是纯阳刚猛的真气,为何却偏生阴惨惨如死人,又养了这么多专吸人鲜血的伥尸?
李师师似是知他心中所思,微微一笑,传音道:“许官人,展子夜的父亲展光耀修得原是‘阳极真炁’,传给他独子的原也是纯阳之道。只是当年殷纣与‘不夜城’闹翻后,忽然发疯似的连杀数十人,又咬了尚且年幼的展子夜一口,令他感染尸毒,终身不愈,所以才必得吞吸活人之血,平衡体内阴阳之炁。”
许仙恍然大悟,想起法海先前所说,心道:“苟以利合,必以利分。殷纣与展光耀闹翻,多半是因为从敖无名那儿抢来的‘玄武骨图’拓本。此番和亲,只怕也是各怀鬼胎,惦记着彼此的另外半份龟甲图册。”
又听黑山姥姥叹了口气,柔声道:“不夜城已经有好多年没这般热闹啦。大家都说,‘圣城兴,则神门兴;圣城败,则神门败’。今日能借着小侄大婚,重聚神门,真是可喜可贺之事。只盼大家喝过这不夜城的喜酒,神门又能如日出东方,永远不落。”
她双目虽盲,却难掩其美,清柔婉转的声音听在众人耳中,更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的感觉。眼白翻动,转头朝殷纣“望”去,说道:“冥王,我们展家与你一南一北,一阴一阳,同治圣城几十年了,一直亲爱有加。光耀在世之时,更曾与你指腹为婚,定下了百年之盟。若不是奸人挑拨陷害,你我两家也不会反目成仇,神门更不至四分五裂,一至于今。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你我再结亲家,破璧重圆,不止是殷、展两家之幸,更是圣城之幸,神门之幸。这第一杯喜酒,就由奴家代众人敬你罢。”Χiυmъ.cοΜ
大殿内外又是一阵欢呼。她举起酒杯,遥遥指向殷纣,殷纣却依旧悲喜迷惘地盯着新娘,张大嘴,老泪纵横,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李师师轻轻握住许仙的手掌,传音道:“许官人,该你出场啦。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掀翻赵宋狗皇帝,为你父母报仇,今日就必须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物,登上神门天帝之位。无论是谁,敢挡在你的面前,你就将他连根铲除……”
许仙热血汹涌,反握住她的手掌,正欲拔身而起,忽听一人淡淡道:“且慢。”四周登时静了下来,纷纷朝殿西望去。说话之人金花银饰,蒙着雪白的面纱,正是魔门五母之一的“金花娘娘”。
黑山姥姥手指一僵,秀眉微蹙,声音却温柔依旧:“金花姐姐,你千里迢迢来此贺喜,奴家感铭在心。只是主宾有序,不知能否等奴家与冥王敬过这杯酒,再说祝贺之词?”
金花娘娘摇头道:“北海是融冰妹妹的属地,妾身岂敢喧宾夺主?只是男婚女嫁乃至大之事,你和冥王两家又是我神门左右护法,既称几十年前便已指腹为婚,不知能否能取出当时信物,让大家看个究竟?”
黑山姥姥俏脸微变,四周哄然,金兀术忽道:“金花娘娘说得不错。天地之盟非同儿戏,当有信物为证。冥王执着武道,浸淫阴极神功,已入唯我之境,我们与他虽是故交,也难得说上几句话,不知他所思所想。但我们同门同辈,他的千金,就如同我们的女儿。如此大事,总得弄得明明白白才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冥王发疯,单凭着展家一面之词,难以让人相信殷纣当年真将女儿许配给了冤家对头。
众白衣人脸色涨红,无不愤慨,忌惮他黑帝的身份,又不敢发作。展子夜与殷纣却听若惘闻,一个似笑非笑地凝望着“未来岳丈”,一个则神情古怪地盯视着将欲出阁的女儿。
黑山姥姥冷冷道:“黑帝陛下是说我们撒谎骗亲了?既敢如此指责,想必有如山铁证,不如亮出来,让大家弄个明白。”
金花娘娘淡淡道:“融冰妹妹别生气,黑帝想必也和大家一样,都听过一个传言。据说冥王初得千金时,喜难自禁,将神门某人所送的一对‘寒冰玉花镯’作为信物,与他订下了娃娃亲。这对镯子采自北海海底的‘寒冰沉梦玉’,举世罕有,其中一只,此刻就在新娘的左腕上,合二为一,便可扣为一只‘并蒂花镯’,宁可共碎,不可相离。”
殷纣听到那“并蒂花镯”四字,脸上忽然一颤,目中精光大盛。众人转头望去,果见新娘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纤尘无染的淡绿玉镯,镯身随着所雕的花枝弯曲回旋,冰晶通透。
黑山姥姥双颊晕红,惊疑恼怒,似是也有些难以断定。众宾客见了,更加心疑,哄声四起。
许仙心下更无怀疑,敢情洛原君真是冥王指腹为婚的女婿,金花娘娘此番也是有备而来了。但想到这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儿对李师师一见情迷,竟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也随手送了自己,而自己偏又稀里糊涂地被人盗了去,不由得满嘴苦水,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滑稽。
黑山姥姥冷冷道:“金花姐姐如此言之凿凿,想必也曾亲眼见过另一只镯子了?怎么还不拿出来让大家一饱眼福?”
“主人有请,我们做客人的又岂敢不从?”金花娘娘眼波流转,凝视着洛原君,示意他取出来。
洛原君脸色涨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着道:“姑姑,我……那个……”正自挠头嗫嚅,却听金兀术道:“这镯子既是婚约信物,自是事主才有,姥姥问金花娘娘,岂不是强人所难?”
四周轰然大哗,只见金兀术推案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寒冰玉花镯,高高举过了头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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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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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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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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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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