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思忖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把一切摊开了说,兜圈子对俩人来说都没必要。
章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微妙的问:“你担心什么?”
萧钰抿唇不语,只是看着他。
章老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他站在床边看着萧钰,低声道:“我要是真的想说什么,我何必等到现在?是,我知道你是女儿身,但你是男是女,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掺和王府后院那些腌臜事,我欠王爷个人情,愿意为他效力,仅此而已。”
萧钰眯了眯眼睛:“真的?”
章大夫见她还是不相信,气的吹胡子瞪眼道:“假的,我现在一把药粉毒死你算了,我们俩同归于尽。”
萧钰一怔,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章老勿怒,我信你便是。”
章老给她一个大白眼,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药箱,语气沉下来:“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女扮男装,不过想来是身不由己,我体谅你,但你最好也多体谅一下自己,你先天就不足,又落了水,就算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也难免留下病根。”
“没关系,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其他的,再说吧。”
萧钰看着自己苍白瘦弱的手,轻声道:“我如今想不了那么多。”
大概是这一句戳到了章老的心,他背对着萧钰愣了片刻,半晌之后才叹息一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能主宰,活得该有多憋屈。”
萧钰淡淡一笑:“是啊。”
章老转过身来看着她,嘴唇蠕动半晌,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道:“你安心养病吧,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但前提是你别糟践自己。”
萧钰长睫微颤,看了章老一眼,无声的点点头。
……
君容看着萧钰对着瓷瓶发呆,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太傅?”
“嗯?”
萧钰一眨眼,从回忆中抽身,侧过脸来看着君容:“怎么?”
君容伸手在她的眼尾按了一下:“你是不是要哭了?看起来有点红。”
萧钰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在君容的指尖扫过,痒酥酥的。
萧钰伸手捉住他的指尖,把他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没有,我就是觉得章老真的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这一点君容很是赞同,他点点头:“我也觉得,每次说话都很凶,还总嘲讽人,但他心地是好的。”
“是啊。”
萧钰打开瓷瓶的盖子,一股幽香飘出,她闻了闻,挑眉嘀咕一句:“这味道可比之前的汤药强太多了。”
在手心里倒出一粒,萧钰仔细的看了看,这小药丸不过黄豆粒大小,纯黑色,闻起来有股清香味,她拿起一粒放到了口中,瞬间就在唇齿间融化了。
一开始是淡淡的苦味,但之后回甘还有股清凉的感觉,头脑顿时就清爽了。
她惊讶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瓷瓶,味道不错啊,看不出来章老还有这手艺,那是不是说明……以前他是故意的?
思及此,她脸色微僵,君容见她吃了药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不由得心生退意,“不会又是奇奇怪怪的味道吧?”
萧钰摇摇头:“没有。”
说着她又倒出一粒,喂到了君容的嘴里,君容来不及反应,手指就触到了他的唇,他下意识的张嘴,萧钰顺势把药丸放了进去。
君容:“唔……”
萧钰指尖一热,原来是君容不经意的抿了下唇,她笑着收回手,“还挺软。”
“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药好了乖乖喝,我去御书房把剩下的事处理一下。”
萧钰说完就拿起屏风上的大氅披上往外走,全然未觉君容已经僵硬成了一块石雕。
等到萧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君容才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软……软吗?”
他的指尖落在方才萧钰摸过的地方,触电一样的收了回来,转头把自己埋在了毯子里,在软榻上滚了一圈,差点滚到地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羞,但就是觉得难为情。
这回不仅是脸和耳朵烧起来,连脖子都跟着有些发热。Χiυmъ.cοΜ
他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在毯子里半天,感觉透不过气来了才掀开毯子露出红彤彤的自己。
……
这边萧钰走入大雪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悠悠的在甬道上走着。
此时宫里十分安静,路上没有多少人,漫天飘白中,她只身一人独行其中,莫名有些寂寥。
君宗看望完淑妃,从后宫出来,拐个弯正好和萧钰走了个对面,因为他心不在焉的,伞差点撞到萧钰,他忙后退一步,拱手先赔礼:“抱歉,没撞到你吧?”
萧钰自伞下缓缓抬头,瞧着君宗的侧脸,不确定的喊一声:“二殿下?”
君宗一愣,随即直起身子来,对上萧钰探究的视线,缓缓的笑了下:“原来是王爷,失敬。”
萧钰摇摇头:“殿下是从后宫来,淑太妃娘娘可好?”
君宗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道:“母妃身子羸弱,一到冬天就分外煎熬,今日在外面走一遭,回去又不舒坦了,我看着她喝了药才出来,是以多耽搁了一会儿。”
“可要请太医看看?”
君宗:“不必劳烦太医了,老毛病。”
萧钰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若是真的难熬,还是要请太医看看才好,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去和太后娘娘说,太后娘娘仁慈,必不会苛待太妃。”
“多谢王爷,我回去会和母妃转达王爷的好意。”
萧钰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殿下早些回去吧,雪下的太大,路不好走。”
君宗微微颔首,唇边含着笑意目送萧钰离开。
说起来君宗之前只见过萧钰一次,就是摄政王刚立下世子的时候,他带着萧钰进宫谢恩,当时先帝正考教他的功课,摄政王便和萧钰一起进来了,当时的萧钰不过才十一岁,小小一个,行事却一板一眼的很稳重。
当时他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比自己的弟弟们都好看。
如今再见,人还是一样的好看,甚至更有气质一些,就是越发叫人捉摸不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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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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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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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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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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