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并未答话,笑着向四周望了一眼,看来这辛家百年来兴旺不少,一路行来所观,已然是本地第一大户了,跟他打招呼的年轻人分明有着微弱的神魂波动,想必是进过仙门研习。
远处的辛老汉,脸涨得通红,唇角不住微抽,心中急切欲行,可手扶在躺椅之上颤巍巍就是迈不出步子,只得先朝着看过来的时宇遥遥一拜。
时宇点点头收回目光,正要与那青年说话,一个轻佻嚣张的声音插了进来。
“辛木廉你一边去,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旁枝说话了!”一个十六七的绸衫少年挤上前来,一把推开青年,杵在时宇面前上下打量,从这衣着便可看出,少年在辛家地位不俗,神魂波动也比那辛木廉强上一分。
“乡巴佬,傻笑什么呢!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就敢乱闯!”这少年不客气的语气神态,让时宇面色一冷,残留在嘴角的笑意很快不见。
“哟,说你一句还不乐意了,敢给爷爷摆脸色,信不信爷爷我大耳刮子抽你!”那少年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其他的辛家人,似乎也是习惯了这少年的跋扈,笑嘻嘻地看着他在这里张牙舞爪,欺侮这异乡客。
时宇心中暗叹一声,冷眼向那少年斜斜看去,更懒得答话。
“臭小子!聋了还是哑了!爷爷我问你话呢!”绸衫少年用力拍着大黄牛的脖颈斥问,他这年纪比时宇看着还小上几岁,可嘴里一口一个“爷爷我”已然让时宇皱起了眉头。
时宇再次冷冷瞥了他一眼,依然不答,只是把眼光放远了一些,扫过被自家人胆大包天吓得呆立瞠目的辛老汉和里正,转身便走。
那大黄牛“哞”的一声长嚎,甩掉少年的手掌,缓缓转身跟了上去。
“混账!你给我站住!踏上了我辛家的路,还想就这么离去!”少年赶前几步,跑在青年的面前,伸手向他胸膛推去,看样子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
话语间,他的贪婪眼神还不住扫视着这一群奇形异兽,盘算今晚骑着哪一头去城里炫耀一番,好招引几个花魁宦女共度良宵。
想到这里面色更得,拍击出来的手掌力道又加了几分,他有意打伤这青年,最好打死,这样既能好好展示辛家的尊贵强势,又能平白得了丰厚横财。
“王八蛋!你给我住手!”少年的手掌还没挨到时宇的衣衫,就听到远远传来的怒喝。
“奶奶的,谁胆子这么肥!老子弄死……”少年闻言大怒,手上不但没停继续拍向对面青年,反而更加了数分力道,有意一掌拍死示威喝止之人。
可当他目光射向说话之人,话音不及落尽,便大嘴贲张,梗直了脖子,眼珠定定看着狂奔而至的两人,已经摸上时宇外衫的手掌硬是顿在了毫厘之间。
一百年了,辛家还没谁听到过老祖宗大声说话,更没听到过老祖宗骂人,他总是一副笑眯眯心满意足的模样,和声细气地与妻儿子孙们笑谈,哪儿可能如此焦急失措,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将过来。
“啪啪啪啪”接连不断的嘴巴扇上来,那少年躲都不敢躲,哪怕他能一巴掌打死这个老头。
“祖爷……”几息后,少年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脸紫面肿,祖宗还跟没看到一样可着劲儿打。
斜眼瞧去,一边的里正热闹都不看,趴在地上像个蛤蟆一样伏在那青年的脚下,只是哆嗦,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少年心中顿时大呼不妙。
“祖爷……”少年又叫,但老祖宗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语,红着双眼咬牙切齿,一手用力抓着他的胸襟,另一手手掌猛然挥起又全力落下,好像“啪啪”的耳光声就是给他的回答。
“行了!”青年淡淡的话语对这少年来说不啻于九天纶音,辛老汉如奉天谕立刻停了手,“噗通”一声也跪下了,和里正不同,他不但不敢说话,还在不住用力叩首,脑门都磕出大片血口,沾染着沙土殷红地上一片。
辛家的子弟家丁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妙,纷纷收拾了惊诧的表情,趴在地上跟着老祖宗砰砰磕头,砸得地面尘土飞扬。
绸衫少年尤其用力,祖爷爷就是见到仙师都不曾下拜,因为自家也有十个八个。可这青年什么来路?自己不过是冒犯了他,祖爷爷不但磕得满面鲜血,而且二话不说恨不得打死自己。
“当初我曾说,多事之举不知对你辛家是好是坏。福祸相倚,辛老汉你懂吗?”年轻人伸手拉起辛老汉,像是教书先生一样教导着他,语气很是淡然。
“辛老汉管教无方,子孙后代冲撞真仙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辛老汉不敢违逆,战战兢兢立起身子,但仍低头不敢直视,任由滴滴答答的血珠坠向地面。
本来看辛老汉已经站起,其他辛家子弟也欲起身,一句“真仙”骇得他们腿脚一软,噗噗通通又倒了一地。
尤其是那绸衫少年,顿时知道自己招惹了谁,两股瑟瑟一股热流自腿间源源涌出。
“你也起来吧,你倒是聪明,跑来和辛老汉抱成一团,怎么?不怕我了?”对着始终趴在地上的里正随意一点,里正顿感有力附身,把他扯起,急忙顺势而立,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那一直铭刻在脑海中的熟悉面孔。
“小人这百年来一直敬奉真仙大人,当年半公半私聚众前来,无知冲撞始终耿耿在怀,日夜守候在此,也是盼着终有一日等来真仙亲临,能有机会当面谢罪,还请真仙大人责罚。”
里正到底是经历过教化的人,而且此时对时宇是敬多于畏,说话就显出缜密心思,让时宇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点点头,暂把里正放在一旁,时宇拂袖止了辛老汉那仍在顺着脸颊滴答不止的血流,略略冷淡地说道:“辛老汉,你好像也有些墨水了,还知道管教无方,是不是今日你不在,这些小东西还要掳了财物把我吊起来打呢?”
辛老汉闻言又要下跪,时宇不耐烦地阻住,继续说道:“你不必如此,是我想差了,多少自诩知书达礼胸怀正义之人,一日有了权势,都禁不住腐蚀早忘初心,变成为害一方的祸端,更何况你家这乡野村夫。”
顿了顿,时宇叹了口气,向四周看了一圈,略带失意地说道:“唉~其实我本来是想把这些昔日仆从送给你的,咱们总算是有数面之缘,而且我对你的印象还不坏。”
“啊!”辛老汉惊呼一声,这些仆从异兽,辛老汉早就猜出来历,一听时宇要送他,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拍拍九尾大黄牛的脑袋,时宇又说道:“我有事要做,不能带着这些累赘,想着给他们找个养老安身之处,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辛老汉骤然变亮的眼睛黯淡下来,他明白这次的飞黄腾达与他辛家再没了瓜葛,
“一家独大,对你,还是对这一方的百姓,都非幸事,我还是想得太美好了。今后,也不必拜我了,我承受不起。”时宇转身慢慢离去,仆从异兽一一跟上。
再没看辛老汉一眼,夕阳下长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长路尽头。ωωω.χΙυΜЬ.Cǒm
“日日盼,夜夜盼,竟盼来这么个结果。你说,咱俩还能撑过十年么……”里正不甘心地看着空荡荡的长路,喃喃自语。
辛老汉轻轻抚摸着额头已经结痂的伤口,又看看仍跪在地上的家仆子嗣,绸衫少年心思机敏,急忙伏下四处乱看的脑袋,一副乖巧模样。
“唉,我辛家福尽于此,连累亲家了。”瞬间像是又老了数十岁,辛老汉佝偻着脊背缓缓走入了辛家大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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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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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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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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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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