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纵马从城门而出,跑了半日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一窝,身上用作伪装的衣裳脱下来扔在沙堆里,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干粮不管不顾地就朝前赶。
疾驰一日,狂奔不止的马儿嘴边都起了白沫,可要去的地方还是很远。
趁着马喘气休息的时候,苏沅招手示意几个走路都在打颤颤的人靠近,沙哑着嗓子说:“按咱们目前的速度,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天旭把水囊解开递给她,张嘴吐出嘴里的沙,说:“少则八日,多则十日。”
苏沅想也不想地就摇头说:“太久了。”
顾云他们等不到天亮就要发兵,行军速度稍微快些,兵临怀北城下最多就是十日。
他们找到援兵后还需要赶回去的时间,来回算下来根本就来不及。
苏沅心急之下面上多了些压不住的焦躁,跟她勉强混熟了的天雨迟疑片刻,小声说:“主子,其实这里的路我认识。”
“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可能让咱们把路缩短在五日之内。”
苏沅闻声眼底骤亮,抬头看着他说:“什么地方?”
天雨话出口就有些后悔,拧得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团,无措地用脚尖搓着地上的沙子怎么都开不了口。
苏沅见状像是想到了什么,摆手制止了天旭没来得及出口的催促,眯着眼说:“你说的那个地方,可是有什么危险?”
天雨闻言猛地一怔,不等回神就听到苏沅说:“再危险的地方也比不上如今怀北的处境危险,咱们都走到这儿了,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可是……”
天雨踌躇半晌,最终没抵得住苏沅眼中的光亮,杵着脑袋闷闷地说:“我说的地方,是鬼沙坑。”
“鬼沙坑?”
“什么?”
苏沅和天旭同时开口,两人都愣了愣的同时,天旭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他猜到苏沅不知这鬼沙坑的来历,蹲在苏沅的身边解释说:“主子,这鬼沙坑是荒漠中的天险之地,看着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管是人还是牲畜,一旦陷入沙坑里,就会被流沙吞噬干净,成为沙地里的风干的尸体。”
“别说是人,就算是荒漠中最烈性的狼群,也是不敢往鬼沙坑去的。”
“要不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您带着天雨等人继续按原路朝前,我独自一人试试看能不能从鬼沙坑那边穿过去,如果……”
苏沅打断天旭的话,笑道:“你刚刚说谁都不敢去,那你为何又想自己去?”
天旭听出她话中决然,头疼道:“主子。”
“鬼沙坑历来陷进去的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我敢去是因为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拿我一人去冒险于大局无关紧要,我要是能侥幸逃出去,那就是皆大欢喜,可要是逃不出去,亡也只是亡我一人,不会耽误您的正事儿。”
要是他们这几人都陷在鬼沙坑里,这消息如何传得到?琇書網
怀北怎么办?
等着苏沅回去的林明晰和林修然又该如何?
天旭说得苦口婆心,就差没当场剖心自证决心。
可苏沅默了片刻,他的话还是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苏沅对着心急如焚的天旭咧嘴露出个安抚的笑,看向不安的天雨,轻声说:“你突然提起鬼沙坑,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去过这地方?”
天雨被天旭瞪得心胆都在颤,用力抹了一把脸才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外放羊,为了一头被狼叼走的羊羔曾经追着入过鬼沙坑。”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天雨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耷拉着脑袋说:“当时我陷到沙坑里,慢慢地用手划拉着就爬到了边上,然后才发现鬼沙坑那一片其实也不全都是流沙,有一些地方是实的,可以踩。”
世人都说鬼沙坑可怖,不管是什么活物到了那里都会被流沙吞噬。
实则不然。
里头的流沙虽多,可也并非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天旭听了这不靠谱的话气得额角暴起青筋,看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直接塞进脖子里才能出气。
“你当年是运气好,你以为……”
“那咱们现在运气难道就不好了吗?”
苏沅从灰扑扑的布袋里抓出个看不出颜色的饼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含糊道:“我觉得咱们运气挺好的,大概也不会死在那什么鬼沙坑里。”
“只是想横穿流沙,咱们的马肯定是不行的。”
“天雨,你觉得咱们是靠着双脚快,还是骑马走原路快?”
天雨缩了缩脖子,估摸了下路程才说:“走路快。”
“鬼沙坑其实不大,但是是个天险,时间久了成无人敢去之处,就把两地分隔开了,可咱们要是能横穿鬼沙坑,最多五日,最快三日咱们靠着双脚就能走到地方。”
苏沅扭头看了眼口吐白沫再也跑不动的马,换算了下时间长短,用力咬了一口饼子说:“把马身上的缰绳和能扯下来的布全都带上,每人带上三日所需的干粮和水,三天之内,咱们必须活着从那里走出去。”
苏沅一口敲定。
饶是天旭觉得万般不妥,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几人短暂休息片刻,由天雨带路踏入了传说中神鬼莫近的鬼沙坑,在荒漠边缘彻底失去了踪迹。
次日天色将明,苏沅头一日才穿过的城中一片肃杀。
顾云一身白甲沐阳而出,看到站在自己帐前的杨副将,愣了下笑道:“都说了半个时辰后拔营,你不去点兵,在这里作甚?”
杨副将牵起嘴角不是自然地露出个笑,像是隐忍什么似的,低着头咬牙说:“将军。”
“咱们跟巴尔族合作,真的是对的吗?”
顾云闻言神色骤变,可不等他动怒,杨副将就满脸愤怒地说:“巴尔族的可汗是什么人物属下不好多说,可他手下的巴林将军着实是不像样,这才到咱们的地盘上多久,就放纵兵士酗酒斗殴,肆意欺辱咱们的人,甚至还想去强抢民女!”
“将军,这种毫无底线的盟友实在是……”
“好了。”
顾云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好笑道:“不过是些许小事儿,值得你气了一宿还没消气?”
昨日夜里的事儿杨副将虽是没提,可显然还是传入了顾云的耳中。
只是他的反应与杨副将所想差不多,完全不在意。
顾云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铠甲,轻描淡写地说:“巴林将军是有些不拘小节,束下也不比咱们严谨,可各人有各人的规矩,咱们虽是盟友,倒是也没必要强求什么。”
“不管是酗酒的还是斗殴寻衅的,那都不是咱们需要在意的东西。”
“只要最后上了战场能打仗,那就是好的。”
杨副将显然是不赞同他的这番话,阴沉着脸也不吭声。
顾云见状好性子地笑了笑,说:“罢了,你既然是不喜他们,那往后稍微避着些少相处就是。”
“你昨晚上拦住咱们的人办得不错,眼下咱们是盟友,让几分也无妨。”
杨副将木头似的杵着不言声,顾云见了倒是也不在意。
他哈哈笑着在杨副将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好了,别杵在这儿当木头了。”
“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拔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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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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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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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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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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