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手托住她腿弯,将她背起来。
“我不重吧?”邹茜恩有点紧张,长大后第一次有人这么背她,她哥都不屑于跟她玩这种背人的游戏了。
“不重。”闻朝回道。
邹茜恩于是放心了。她每次减肥都减不下来,主要就是太能吃了,还不爱运动,去健身房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健身教练都放弃催她了,因为催也没用。近期忙着画画,她都好长时间没去健身房打卡了,跟以前相比,胖了有五六斤。
路灯被树枝遮掩,朦胧的光撒下来,有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闻朝背着她靠边走。
四月的夜风凉意习习,邹茜恩缩了缩,脸埋在他颈窝,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冽味道,很好闻。
闻朝觉察到她的动作:“冷?”
邹茜恩说不冷。
闻朝问:“晚饭吃饱了吗?”
她连口饭都没吃,只吃了几块鱼。
“回去接着吃。”邹茜恩望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腿晃了晃,影子也跟着晃了晃,她笑了。
闻朝起初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偏了偏头,发现她的视线盯着地上,他视线微垂,看见地上两人的影子几乎重叠,只有她翘起来的那条腿格外明显。Χiυmъ.cοΜ
闻朝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吗?”还玩影子。
邹茜恩收回那条腿,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只觉得他的后背好温暖,足够遮风挡雨,想一直依靠他。
闻朝走路不紧不慢,一条路走到尽头,再右拐,走向另一条路,前面就是医院的大门口。
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三四米远,邹茜恩踢了踢腿,想要下来。
闻朝没有放下她,自顾自往前走。
“闻朝。”邹茜恩脸贴着他的颈侧,脸颊的皮肤被他的短发扫过,痒痒的,嘴唇离他的耳朵很近,说话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闻朝脚步一霎停住,微微侧头:“你说什么?”
邹茜恩抿紧唇,不愿重复,她只是一时动了心念,脱口而出的话,让她再说一次,她说不出口,低低地道:“没听见就算了。”
闻朝屈膝,将她放下来,转过身面朝她。
邹茜恩别过眼,不与他对视:“刚让你放我下来你不放,现在怎么又放了?”
闻朝看着她,目光幽深而沉静:“我听见了。”
邹茜恩装傻:“听见什么了?风声?还是……鸣笛声?”她刚说完,旁边就有一辆车疾驰而去,鸣了一声笛。
“听见你说,好像有点喜欢我。”闻朝见她脸都别过去了,彻底不看他,于是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扳回来,让她看着自己,“自己说的话,自己不承认?”
邹茜恩被迫仰头望他,有时候真觉得两人的身高差不太公平。她每次都要抬头,而他每次都低头,哪怕是心平气和地讲话,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邹茜恩踮起脚尖,努力跟他拉小差距:“是我说的,怎么了?”
闻朝摇头,笑容外露:“没怎么。”
边上就是一盏路灯,亮白的光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本就是一副温润亲和的长相,笑起来能将人的心融化。
邹茜恩此刻却没有被他迷惑住:“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满意?”是她的错觉吗?
闻朝说:“如果你把‘好像’去掉的话,我想我会满意。”
去掉“好像”,那句话就是“我有点喜欢你”。
“再把‘有点’去掉的话,我会更满意。”闻朝补充。
我喜欢你。
邹茜恩顺着他给的建议,一点点在心里完善那句话,最后就只剩下最简单直接的“我喜欢你”四个字。
他想得倒是挺美的。
邹茜恩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你要求好多哦。”
凭什么啊,他都没说过喜欢她。
闻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反省自己:“要求确实有点多。”
邹茜恩弯弯唇,心想,他总算是有点觉悟了,不禁得寸进尺地问道:“那你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闻朝捏了下她的鼻子:“把‘好像’和‘有点’去掉以后,就是我的回答。”
——
两人到家时,姚妈正坐在客厅里等待,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忙起身前去问询:“怎么样?鱼刺取出来了吗?”
“取出来了,医生有经验,几分钟就用镊子把鱼刺夹出来了。”邹茜恩嘴角挂着笑,眼睛亮亮的,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姚妈打量着邹茜恩的脸,猜她是不是路上捡钱了,怎么眉梢眼角都是明晃晃的笑意,脸颊粉扑扑的,一副心情格外好的样子。
邹茜恩发现姚妈打量的目光,两只手捂住脸颊,急吼吼地说:“我先回房间了。”
闻朝知道她在乐什么,情不自禁笑了下,叫住她:“你说没吃饱,回来接着吃。”
姚妈才想起来邹茜恩饭都没吃,忙不迭说:“电饭煲里的饭给你留着,我再给你另外炒两个菜?”
邹茜恩:“我不吃了,您别麻烦了。”
闻朝拎着她的衣服,不由分说将她往餐厅拉:“我陪你再吃点儿。”
邹茜恩看看他的脸,瞬间妥协了:“那好吧。”她转头对姚妈说,“不用另外炒菜,把鱼汤热一下,我泡饭吃,里面不是还有剩的配菜吗?够我吃了。”
闻朝:“不怕卡鱼刺了?”
邹茜恩恶狠狠瞪他:“你闭嘴,不要再提鱼刺两个字了!”
闻朝镇定地闭了嘴。
其实他已经吃饱了,象征性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看着身旁的人。邹茜恩则是吃了一整碗鱼汤泡饭,填饱肚子才放筷。
她跟闻朝说了声晚安,回自己的房间。
从闻朝跟她表白那一刻起,她胸中就充溢着激动和兴奋,忍了一路,奈何始终没有独处的空间。眼下终于只有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控制不住那股情绪,双手握拳在原地蹦了好几下,还觉得不过瘾,绕着房间跑了两圈,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捶打靠垫。
她脸颊的粉色渐渐过渡为酡红,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只觉有一头小鹿撞死在里面了。
邹茜恩翻个身,仰面躺在沙发上,大脑有点缺氧,她张着嘴呼气吸气,像被捞上岸的鱼儿,急需氧气。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跟好朋友分享喜讯,手撑着沙发坐起,到处找手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就穿着脏裤子蹭上了沙发。
但她现在被开心冲昏头脑,不在意那点小洁癖了。
邹茜恩拿起手机,打字时手指头都激动得颤抖,就是这么夸张。
“闻朝跟我表白了!朋友们!我脱单了!”
叶繁霜:“?你不是早就订婚了?脱单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邹茜恩:“我不管,我就是脱单了。”
形式主义上的订婚当然比不上真心实意的两心相悦。
叶繁霜:“OK,你说了算。”
宁苏意:“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叶繁霜:“哟,孕妇这么晚还没睡?”
宁苏意:“霜霜不要跑题。”
邹茜恩一边打字一边止不住地傻笑,跟她们讲了自己和闻朝在医院外边的谈话内容。回想一遍,她还是觉得闻朝一本正经地说出那句“把‘好像’和‘有点’去掉以后,就是我的回答”撩动她的心弦。
那就是心动的感觉。她想。
叶繁霜表示被肉麻到了,真的是想象不出来那画面:“看来,闻朝是被你离家出走刺激到了,决定袒露心声。”
邹茜恩纠正她:“再说一遍,我不是离家出走!”
宁苏意很不想煞风景,但不得不头脑清醒地问她:“关于他前女友的事情,你跟他本人说清楚了吗?我担心那位俞小姐再生事端。”
邹茜恩沉浸在收获爱情的喜悦里,不管不顾:“随便她吧,反正闻朝不喜欢她了,她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她把手机放下,脸贴在沙发背上冷静冷静再去洗澡。
一切安顿好,邹茜恩穿着睡衣趴到床上,两条腿翘起来,刷起了微博。
她更新了一条动态,内容就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可能不会登微博,她要开始专心画画了。
下面好多留言都在给她加油。
邹茜恩回复了几条评论,冷不丁想到俞静。她严重怀疑,俞静就是通过微博找到她的邮箱地址,虽然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微博ID。不过,一想到俞静时不时会视奸她的微博,她心里就有些膈应。
邹茜恩一手撑腮,盯着自己的微博主页面,足足半分钟,直到手机自动熄屏。
她重新摁亮屏幕,又更新了一条动态。
粥粥今天画画了吗:今天,喜欢的人跟我表白了。【爱心】【兔子】
“恭喜粥粥,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太美好了!”
“我前天刚失恋,不过还是祝福粥粥,希望跟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粥粥以前是单身狗吗?我记得很久前有条评论好像提到未婚夫了。【疑惑】”
邹茜恩很少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生活方面的动态,一般以画画为主。那次是跟闻朝去寺里观赏樱花,拍了很多照片,她挑选几张分享出来。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她和闻朝在山脚的一家食肆用餐,她拍了桌上的几道菜。胡桃木的餐桌,配上粗陶碗盘,再加上卖相极佳的菜肴,特有意境。
那张照片的角落露出了一只男人的手,手里握着杯清茶,黑色的茶杯衬得那只手白皙如玉,十指修长,手腕戴了一只颇为名贵的腕表,被细心的网友发现了,在下面留言问男人是谁。
邹茜恩回复是自己的未婚夫。
现在面对质疑,她如实解释:“跟我表白的人就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是家族联姻,之前没有感情基础,现在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一条普通的解释,让评论区炸开锅了,好些没有留言过的粉丝都纷纷冒泡了。
“家族联姻?现在还有家族联姻?这是什么豪门小说照进现实!”
“楼上,粥粥小姐姐是真富婆。她未婚夫戴的那只表我后来查了下,好几百万。还有她上次发的一张画室的照片,墙上那幅壁画有价无市。书桌上随便一个摆件都价值不菲,真豪门千金。”
“豪门联姻,先婚后爱,没想到有一天能在现实里看到,我磕到了!”
“啊啊啊啊啊,粥粥大大,你再展开说说!不说我今晚睡不着觉了,太好奇了!看看孩子吧,孩子想吃糖。”
“粥粥,粥粥,不发画画的话,咱们多发发日常吧,想知道你和未婚夫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小板凳准备好了。”
“粗略地翻完了粥粥的微博相册,以前都没发现,她居然是个大富豪!好羡慕她画室里那满满三大柜子的昂贵画材!”
先前那位提出质疑的粉丝看到了博主本人的解释,态度立马变了:“好家伙,以为关注的画画博主翻车了,没想到未婚夫和表白的人是同一人,祝福祝福!”
邹茜恩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就是回复了一条留言,目的是不想引起别人的误会,谁曾想短短十几分钟,评论数竟然有上百条,比她以前上传画画打卡的留言还多。
现在的网友们都这么饥渴吗?还有给她递笔,让她写文的。
她是画画的,不是写手啊,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邹茜恩没再回复,怕自己说多错多,透露太多内容万一掉马就不好了。
她轻吐一口气,放下手机,刚准备躺下去,闻朝就来敲门了。她想爬起来穿内衣,想了想还是算了,平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就看不见了。
“进。”
闻朝推开门,见她躺在床上,挑了挑眉:“这就要睡了?我看见姚妈在厨房里给你热牛奶。”
邹茜恩支支吾吾:“我没睡,在玩手机。”
闻朝随手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泰然自若地上了她的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慵懒地靠在床头。
邹茜恩看着他熟稔的动作,眉心跳了跳:“你今晚要跟我睡?”
闻朝:“嗯。”
“可是,你上次说跟我睡觉很受罪,跟上刑一样,那你怎么还……还过来。”邹茜恩以前跟叶繁霜睡觉没少被她吐槽。
闻朝还带了书过来,翻开阅览,一面回答她的问题:“总要习惯的。”
邹茜恩:“……”
过了一会儿,姚妈前来敲门,给邹茜恩送热牛奶。闻朝合上书,准备下床去给她拿,被她一把按在床上,压低声音说:“你别去。”
邹茜恩自己下了床,开门接过姚妈递来的牛奶,关上门后,她看着床上的闻朝说:“会被看到的。”
闻朝手指抵上额角,略歪了下头:“看到怎么了?我们订过婚的。”
邹茜恩抿了一口牛奶,话是这么说,但她会难为情。
她走回床边,恰好看到闻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视力极好,一条来自微信的好友申请横在屏幕中间。
是阴魂不散的俞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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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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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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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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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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