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暗恋宁苏意,又被她当亲弟弟看待,还偷偷在心里埋怨过,怎么他母亲没早几个月生他。若是比宁苏意先出生,何至于让她一口一个“弟弟”称呼他,一开始就把他的身份定得死死的。
生日当天是周一,最最忙碌的工作日。
宁苏意记着他,一早打电话来问:“生日准备怎么过?傅明川他们肯定得给你办个生日party吧?”
井迟支支吾吾不吭声。
宁苏意:“嗯?”
井迟便跟她直说:“往年都是中午在家吃顿饭,晚上跟公司里的人去聚餐,他们喝酒喝得面红耳赤,我也不能喝,干坐着没意思得很。”
宁苏意想象一下他描述的画面,弯唇笑了笑:“那你想怎么过?”
“你晚上加班吗?不加班就在家吃吧,我不想跟一群人过。”井迟说话时,声音轻轻地,带着两分不确定的试探。
宁苏意沉默,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想他们两个单独过生日。
那边不出声,井迟心沉沉地坠下去,压低声,小心补问了一句:“可以吗?”
宁苏意一听他略显低落的声音,心就软得稀巴烂,没法言辞强硬地去拒绝他,沉吟片刻,说:“好吧,我早点回去。”ωωω.χΙυΜЬ.Cǒm
顿了顿,她额外交代一句:“你先别做饭,等我回去再说。”
让寿星亲自做饭,宁苏意断然不能允许。
井迟知晓她的意图,表情霎时明媚起来,笑嘻嘻地说:“你要为我下厨?”
宁苏意不接他的话,只说:“要开会了,挂了吧。”
井迟仍旧是笑着的,装模作样地应承她:“行,宁总,晚上见。”
原是一句打趣的话,只因他笑意带几许缱绻味道,通过电流落在宁苏意耳畔,便像是丢下一颗火星子,燎得耳朵热热的。
盛夏时节分明还没到,是偶尔倒春寒的四月末,不至于气温炎热。
井迟跟宁苏意约定好了,心情也大好,用一上午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临近十一点,拿上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中午要回一趟雍翠乐府,家里给他备了一桌生日宴,老太太昨夜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别忘了。
井迟穿过办公室外的走廊,往电梯间走,被身后的傅明川叫住。
后面的人三两步走上前,勾住井迟的脖子,另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语声含笑:“晚上到哪儿消遣啊小井总?我朋友新开一清吧,要不去那儿捧场?”
井迟睨他一眼,语气凉凉地说:“去什么清吧,看着你们喝酒快活吗?”
“啧,给你准备气泡水行不行?”傅明川笑得肩膀一颤一颤,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有种井迟是未成年的错觉,谁让他滴酒不能沾。
井迟直截了当推掉:“没兴趣,你们去玩,别带上我,我有安排了。”
“今天你是寿星,没你怎么能行?”傅明川不甘心地追问,“你晚上什么安排?”
“跟酥……”井迟差点说出口,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不着跟他交代,于是换了副语气,淡淡地道,“要你管。”
“你不说我也知道,跟你的小青梅单独约会吧。”傅明川跟他一起走进电梯,点点头,了然于心的样子,“你为了小青梅,放兄弟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今天过生,我就不说刻薄话了,祝你生日快乐,再祝你早日摘下你的小青梅。怎么样,兄弟这祝福够真心实意吧?”
说罢,他还朝井迟做个单边挑眉的动作,搞得井迟一阵恶寒,让他滚远点。
傅明川哈哈大笑。
井迟回家吃了顿大餐,老太太还说他最近是不是工作忙了,胃口不佳,怎的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
井迟没解释,他是为了留着肚子吃晚上那餐。
宁苏意单为他一个人下厨,可不多见。她近期那么忙,能抽出时间陪他过个生日,他心里就够感动了。
——
井迟下午都待在家里,去画室单独坐了一会儿,起稿了一幅新画,顺带拆了几个礼物。是大姐、三姐她们寄过来的。二姐准备的生日礼物上周就送到他手里了,因她这周去了外地出差。
他拆着拆着,不免想到宁苏意,不知道她要送他什么礼物。
待到傍晚,井迟就驱车回到钟鼎小区,在大厅里遇到物业人员,收获了一份物业给业主准备的生日小礼品。
井迟提着个蓝色的小袋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倒是蛮实用的礼品,一块手工香皂,一罐香薰蜡烛,一条印着业主名字的浴巾。
井迟笑了笑,乘电梯到十五楼,进门先换衣服,套了件黑色薄卫衣,白色运动裤,往沙发里一坐,给梁助发微信:“你老板什么时候下班?”
梁穗在忙,隔了十几分钟才回他:“宁总下午就走了。”
井迟一弹腿从沙发上坐起来,趿上拖鞋跑出去,随手甩上了门,到楼上去,进门前先象征性揿了门铃。
里头没回应,他就直接开门进去,绕过客厅,瞧见厨房里晃动的身影。
宁苏意穿一件白色套头羊毛衫,宽松的款式,衣摆能遮到大腿,是以底下只穿一条紧腿的浅紫色瑜伽裤。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细长的脖颈,柔暖的光照着她后颈没被扎起来的碎发,是浅浅的金色,让人想到初升的太阳毛边儿。
厨房里置了台小音响,正在播放一首粤语老歌,杨千嬅唱的,嗓音十分迷人。
宁苏意在腌制一只嫩鸡,往鸡肚里塞柠檬片、姜片、葱结等等一大推佐料,然后装进保鲜袋里密封,放去冰箱冷藏。
她冷不丁瞧见不远处的一道挺拔身影,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也不吱声,魂都被你吓没了。”
井迟手扶门框,无辜地耸肩轻笑:“我摁了门铃,你没听见。”
宁苏意朝搁置音响的中岛台抬了抬下巴,表示里面在放歌,她又专心备菜,当然没听见外边的动静。
井迟走过去,瞄一眼流理台,各样食材都备好了,还有一整条处理好的海鱼,旁边切了葱丝和辣椒丝,看样子打算清蒸。
他心情极好,说话声调都是上扬的:“我听梁助说,你下午就回来了?”
“上午开会,下午没要紧事,忙完就先回家了。”宁苏意一面跟他说话,一面抓起调好味的肉馅儿,在手心里搓成一颗颗肉丸,下到热水里,煮十几秒就变成浅色,捞起来,留待稍后做肉丸汤。
“为了给我准备生日宴?”
“你少得意,我备了好些菜,吃不完你试试。”宁苏意说完,让他先出去,别在厨房里分散她注意力。
井迟却没走开,看她绕着厨房走来走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很是忙碌的样子,是为了他而忙碌。
宁苏意不比井迟烧菜利落,她是属于慢条斯理那一类的,所以才会提早好几个小时回到家中,不然就以她的手速,到夜里十点都未必能吃上一顿生日宴。
“好了,你去把餐桌收拾出来,我去拿饮料。”宁苏意忙活好久,终于宣布大功告成,支使井迟干点活儿。
餐桌上的杂物都收走了,余一只琥珀色的宽口花瓶,插了两枝新鲜的蓝紫色绣球花。宁苏意把菜一一端上桌。一整只烤鸡,周边铺了些烤蔬菜;一条清蒸海鱼,上面用白葱丝红辣椒丝点缀,浇上半碗热油,激出了香味;一份海鲜煲、一道裙带菜肉丸汤,再有就是两盘家常炒菜。
当然,她给寿星单独煮了一碗长寿面。
寿星不能喝酒,宁苏意拿出一瓶白葡萄汁,当做葡萄酒,用以佐餐。
井迟惊叹:“这么多,我真不一定吃得完。”
宁苏意给两人的杯子里倒满饮料,收起先前的玩笑话:“吃不完就吃不完,反正我一年到头也不会下几次厨,所以一次性做的多了些。”
她坐下来,先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祝他生日快乐。
两人一起用餐,宁苏意原以为会有几分尴尬,实际上一点没有。他们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说到井迟的三姐井羡,近日可能要从悉尼回来,跟她当机长的丈夫在宁城住一段时间,打算要个小孩。
宁苏意笑笑,说,如此一来,恐怕老太太催他更紧了。
井迟:“不会,我上次跟奶奶说过了,她不会再催我。”
宁苏意一愣,喃喃地问:“你……怎么说的?”
“不告诉你。”井迟呼哧呼哧吃着长寿面,故意卖关子,“你猜。”
宁苏意猜不到。不过,他之前说过不会供出她,想必他另有一番说法,哄得老太太不再催婚。老太太一向偏疼他倒是真的。
这顿饭到最后还是剩了不少。收拾碗盘的任务交给井迟,宁苏意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十寸左右的蛋糕。
奶油上撒了一层可可粉,满是甜香巧克力味道。
井迟洗了手过来,见她正低着头往蛋糕上点蜡烛,两个数字,一个2一个6,烛火轻轻摇曳,暖黄微光笼罩着她的漂亮脸蛋。
一米八几的男人僵愣在原地,双目怔怔地望着她柔和的侧脸,他以为她没有买蛋糕。
宁苏意直起身,笑意盈盈朝他看过去,微微抬起下巴:“喏,快许愿。”
井迟垂眸看了眼蛋糕,再抬头看她,狭长而幽邃的眼眸也映照着暖融的烛光,闪烁又晶亮,十足的惊喜表情:“你什么时候买的?”
宁苏意刚敛下嘴角,闻言,又是扬唇一笑:“我可以当你是在夸赞我的手艺。”
井迟意识到她的潜台词,更惊讶了:“你亲手做的?!”
宁苏意只是笑,也不应声,显然等同于默认。
上一回她亲手给穆景庭烤了个蛋糕,被井迟在耳边念叨许久。她当时就跟他保证,等他来年生辰的时候,她也给他做一个。
井迟从没觉得过生是这么开心的事,眉梢眼角都是晃眼的笑意,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掩不住。他闭上眼认认真真许了个愿望,在宁苏意的注视下,吹灭了蜡烛。
两人晚餐吃得饱足,皆无空余的胃再吃蛋糕。但井迟不舍得就此浪费掉她的心意,没用刀切,直接用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仍旧是甜度适宜、口感绵密,一吃就知是出自宁苏意之手。
他暗道,终于在生日这天,吃到属于自己的蛋糕——他想起了去年偷偷吃掉那只属于穆景庭的生日蛋糕。
宁苏意不打算加餐,只看着他吃,好奇问道:“你许的什么愿?”
井迟:“你确定要我说?”
宁苏意对上他过分幽深的目光,一下别过脸,心里隐约猜出个大概,慌慌张张地说:“我去给你拿礼物。”
井迟挑眉:“还有礼物?我以为蛋糕就算礼物了。”
宁苏意不置可否,跑去了楼上房间,片刻,手里拿一只黑色的礼物盒下来。
淡淡的香味萦绕四周,她把礼盒递到井迟怀里,说:“是男士香水。托英国的朋友专门定制的,世上只此一瓶,够有诚意吧?”
井迟打开喷了一下,前调是陈皮混合甘草的味道,有点像是中药味儿,却比药味好闻太多,足够特别。
“酥酥,我不要跟你说谢谢,那样太见外了。”他笑得好快乐,“我要跟你说,我好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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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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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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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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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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