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沙哑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透着浓浓的嘲讽与不屑。
他的右臂被固定在座椅扶手上,右手五根手指已经被全部削去,猩红的血液顺着扶手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一汪血泊。
他的脖颈被固定着无法转动,一盏巨大的卤素灯正对着他的脸,投射出强烈又炽热的光线。
然而。
即便如此,老唐的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
他只是不屑地嗤笑着,不发一言。
对于Yakuza的刽子手来说,削指只是开胃的前菜,远未展现真正的手艺,但是,李凉叫停了。
“抱歉,李凉先生,”水野在沙发上欠身道,“我可以让他加快进度。”
K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喝着一瓶啤酒:“Sonoya,你的人就会这些三岁小孩的玩意?瞧瞧,人家笑得多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给他做SPA呢。”
水野的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愠怒。
李凉站起身,走到单面镜前,平静道:“不必了,老唐有骨气,不怕疼。”
在他眼中,一根由灵组成的纤细丝线正从老唐胸口伸出,在半空飘飘荡荡,再次从头顶流入。
这个过程,李凉不久前刚见过。
显然,老唐正把自己的身体当做魂器来控制。
K纯粹是在奚落水野,那个刽子手其实相当残忍,老唐的手指并不是被一下斩断,而是像削铅笔一样,被那个人用小刀一点点削下去的,然而,那些痛苦根本没有实际传递到老唐的大脑中。
魂器是容器,是媒介,无知无觉。
因此,继续下去除了场面更加血腥,并没有实质作用。
老唐确实不怕疼。
李凉很难想象以老唐这样一个最底层的通灵者,对于灵的使用能够如此巧妙,竟然以道术为基础,控制魂器,模拟出了魔法。xǐυmь.℃òm
相比来说,河蟆人肯姆与艾瑞达人虽然强大,却显得有些粗笨。
这时。
老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扭着头,用眼角余光瞥向墙壁,咧嘴笑道:“李凉,我知道是你。”
刺眼的灯光下,老唐的笑容扭曲着,转到眼角的眸子里充斥着暴戾:“你们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嗬嗬嗬嗬……”
李凉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摆手让水野的人出去后,他拉了一把椅子,推开卤素灯,坐在了老唐对面。
明亮的房间内,弥漫的血腥中,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对视着。
片刻。
或许由于真的相识多年,老唐变得平静,慢慢说道:“真的是你,我就说我隐藏的那么好,一个卖包子的,怎么轮得到Yakuza的刽子手亲自招待,嗬,李凉,别费劲了,给个痛快吧。”
“没得商量?”李凉微笑。
“没有,”老唐笑了,“就像我的包子,从来不打折。”
“我们打个赌吧,”李凉靠在椅子上,“就像三年前那个早晨,赌一个韭菜包子。”
“怎么赌?”
“赌我能不能在三秒内让你求饶。”
老唐嗤嗤笑着:“李凉啊李凉……”他的笑容渐渐隐去,变得面无表情,“即便投靠了Yakuza,你也只是那个买不起韭菜包子的穷逼,一无所有,只能靠运气。”
“赌不赌?”李凉依旧微笑。
老唐身体前倾,却被禁锢脖子的铁锁勒得扬起了脸,他以一种俯视的眼神盯着李凉,咧嘴笑道:“试试看。”
李凉站起身,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一。”
下一刻。
老唐猛地瞪大了双眼。
原本温顺地从他心口飘荡而出的灵丝刹那间变成了一条噬主的毒蛇,扬起一端,轰然刺入他的天灵盖,从头颅开始,不停往下钻,穿透心口的旋涡,直到刺入小腹的灵团。
此刻,灵丝像钻入皮肤下邪虫,横冲直撞,飞快地破坏着灵运转的秩序,随着四散的灵汇入灵丝,形成连锁反应,摧毁愈演愈烈。
隔壁房间,K和水野同时站起身,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凉只是闭眼数了一个数。
连断五指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老唐就像被扔进油锅的虾,剧烈挣扎起来,束缚他的铁链哗啦作响,连固定座椅的螺丝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二。”
随着李凉的话语,老唐猛地弓起身体,脖颈上的铁索几乎勒进他脖子里。
因为这一刻,他小腹中的灵正在向上溃退。
不同于灵的枯竭,这种溃退是彻底的抹除,如果把灵盘旋于小腹看做一种固定路线,此刻相当于李凉彻底封死了这条路。
而且,这只是开始。
四散奔溃的灵已经退到了心口,却依旧没有停下,还在往上退,眼看就要退入脑海内。
一旦退入脑海,意味着“抚顶”正在被逆转。
意味着老唐正从一个通灵者向庸庸凡人退化。
这一刻,老唐撕心裂肺地喊道:“停!停下啊——”
“三。”
灵彻底退入脑海。
老唐再也无力束缚那些灵,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灵向周围散去。
“我求饶,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一声惨叫,老唐目眦欲裂。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承受着死灵魔法的煎熬,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这么多年一点一滴积攒起的灵,通通过眼云烟。
他所信仰的一切,他自以为高于众生的依仗,魔法和道术带来的超越世间的力量,通通化为乌有。
从超凡跌落,这种绝望超过人世间一切痛苦。
李凉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老唐。
三秒前不可一世的通灵者,此刻眼神没有焦点,怔怔看着空处。
李凉将那个蝴蝶结魂器轻轻地别在了老唐的衣襟上。
然而。
对于此刻的老唐,那只是一个……金属蝴蝶结而已。
老唐缓缓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魂器,笑了一下,接着失声痛哭。
隔壁,K和水野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困惑。
李凉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
李凉探身,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老唐的脑袋,低沉说道:“迷途的人啊,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老唐仰起头,感觉到一簇灵正从李凉的手中飘飘荡荡地进入他的脑海。
李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像直接在他心底响起:“混沌。”
这个声音,雌雄重叠,带着无边的神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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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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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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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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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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