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往日里雍容华贵的模样,简直就是个泼妇。
“你个死丫头!当了太后,眼里就没有我们了是不是?
你二哥当初为什么要去西北平叛,你心里没点数?还不是为了帮你稳住地位!
可你怎么对他的?他腿都断了,都成残废了,你连屁都不放一个!”
庞老太太的话挟风带雨,好似一把带刺的长矛,刺进她的胸口。
沈卿婉先是惊诧,之后脸色越来越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还在拼命维持太后的气度。
“娘亲,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在这里耍什么酒疯呢!”
沈伶伶和沈菲菲毕竟年纪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完全被吓傻了,瘫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还是庞老太太跟来的两个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揽住她的胳膊,将人往外拖。
可庞老太太真的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双手双脚扑腾着,头发散了,鞋子也被她踢掉了。
“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一直记恨当年的事,恨我们不顾你的意愿把你送进宫!恨我们没有让你跟那个人在一起!
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抗旨不尊,我们整个郑国公府上百口都要跟着砍头!
我就知道,就你那性子,肯定一直记恨着呢!
现在你当了太后,有权有势了,就要来找我们报仇了,是不是?
你没有心啊,臭丫头,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娇养长大的,除了送你进宫那事,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倒是拍着心口窝问问,你这样害你二哥,以后还要害你大哥,还有你的外甥们。
难不成真要我们都死了,你才开心?你就是个白眼狼啊……”
庞老太太就像是着魔了,披头散发赤着脚,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轩敞内的人更是目瞪口呆,心里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过是来参加个生辰宴,怎么就听到这么多皇家秘闻,还有太后娘娘当年进宫的秘密!
完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好想自己是个聋子啊!
众人胆战心惊,吓得后背冒凉气,一个个跟呆头鹅一样围在一起,吭都不敢吭一声。
沈卿婉被人当众揭了老底,就像是扒光了衣服在游街一样,恼怒地七窍生烟,胸腔一阵震动。
要不是这人是她亲娘,早就让人一刀给砍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果然,庞老太太面前的酒杯是空的。
再看看云裳和柳素缨,好好地站在那里呢,屁事没有!
沈卿婉脑子乱成一团,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加了药的酒,明明是为云裳准备的,怎么就被庞夫人给喝了?
袖子里的双手攥紧,指甲死死地抠进掌心。
“还愣着做什么!你们长脑子都是用来喝粥的么!还要让她继续胡言乱语下去么!还不赶紧给我打晕!”
揽着庞老太太的两个嬷嬷被她凌迟了一眼,身体一缩,出手如电,手刀砍在庞老太太的后颈上。
轩敞内瞬间安静了,只剩下短促不一的呼吸声。
周围众人就像是等待上刑场的人一样,苦着一张脸,等候发落。
珍太妃拽着君梓茗,不让她乱跑,慢悠悠地走到独孤雪娇她们三身边。
心里忍不住叹息,啧啧,真是一场大戏。
过了那么多年的生辰,偶尔也会请戏班子唱戏,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令人血脉沸腾的戏。
独孤雪娇视线停留在桌子上,同样看了看那空了的酒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沈卿婉真是一如既往的恶毒呢,本以为她只是在酒里加了点能让人发情的药,想让云裳当众出丑。
没想到啊,她还是低估了沈卿婉的恶毒程度,竟然是这种药。
不过,效果倒是挺好。
平日里看着庞老太太跟沈卿婉母女情深,装的好像是天下最深情的母女一样,还不是各怀心思。
这下好了,遮羞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扯下了,以后还怎么继续做戏。
不过,沈卿婉是真的狠,嫉恨沈卿依,怨恨君轻尘就算了,居然连自家人都恨上了。
真是天下第一怨妇啊。
独孤雪娇很有种冲动,上去问一句。
太后娘娘,众叛亲离的感觉怎么样?
沈卿婉察觉到众人复杂的目光,眼眶干涩发红,狠狠闭了闭眼,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狰狞的字眼。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一个字,等着掉脑袋吧。”
众人咽了咽唾沫,吓得瑟瑟发抖,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脑袋,就差跪在地上发毒誓了。
眼看着沈卿婉不再动作,众人对视一样,撒丫子一哄而散。
可惜小船不够,谁都想先走,仿佛这里就是个修罗场。
一个个端庄的高门贵妇差点撸起袖子上演全武行。
众人陆续离去,柳素缨和云裳与独孤雪娇擦身而过时,转头看她一眼。
“谢谢。”
低不可闻的两个字传入耳中,独孤雪娇看着两人的背影,眸子眯起来。
君采昭看着很快空下来的轩敞,低声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也要回了?”
钱夫人眼里笑眯眯的,面上却装的很正经,点头。
“嗯,时间不早了,确实该走了。”
话音落,两人也不等独孤雪娇反应,一左一右夹着她往船上去。
被留在原地的珍太妃:……
你们就这样走了?有没有良心?姐姐,我可是你亲妹妹啊!
站在船上的钱夫人还不忘朝她摆手。
“妹妹,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好好善后啊,姐姐先走一步了,生辰礼物已经让人送你宫里去了。”
被残忍抛弃的珍太妃:……
我要去找爹告状,姐姐真是太过分了,有了儿媳妇,就忘了妹妹。
君梓茗看看自家母妃苦涩的脸,眼珠一转,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
“母妃,儿臣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再次被残忍抛弃的珍太妃:……
人家闺女生下来,是当小棉袄的,她闺女生下来,就是来讨债的。
君梓茗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家母妃,带着夏冰和冬青跳上船,终于到了岸边。
也不知从何处翻出一大块丝巾,把脑袋包的密不透风,只剩下一双眼睛。
夏冰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不走寻常路,淡淡地问了一句。
“公主,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君梓茗左右看了看,一副做贼的样子。
“咦,这样包起来,还能认出是我吗?若是我趁乱出宫,会不会被宫门前的侍卫认出来?”
夏冰:……
公主,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这样掩耳盗铃真的好吗?
冬青:……
公主,就算你化成灰,侍卫也能认出你,毕竟你是他们的老熟人,已经上了黑名单。
两人同时朝她点头,语气郑重。
“肯定能被抓住的。”
君梓彤还不死心,又把丝巾绕了两圈,差点被自己勒死。
“不行,就算是被抓住,我也要混出去,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夏冰决定多点耐心,毕竟都被她这样折磨了好几年,也不差这一点。
“公主,你到底为什么要出宫?总该有个理由吧?”
君梓茗认真的看着她,一副你真傻的表情。
“你们难道没看见母妃身上的凤尾裙?”
夏冰楞了楞,反问。
“看见了,公主你不是说一般般吗?也就勉强可以。”
君梓茗脸一红,却还偏要装下去。
“嗯,确实一般般,但我突然想到我还差一件十二幅凤尾裙,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弄到手。
趁着现在大家还没把花颜绣坊做凤尾裙的消息传出去,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夏冰彻底无语了,她觉得自己对公主绝对是真爱,要不然也不会忍她这么些年。
冬青终于知道她心中所想,开始苦口婆心地劝。
“公主,要不要奴婢提醒一下您,你有一个专门储藏衣服的偏殿御衣库。
每个季节的衣服都有十多件,上面还按照那你的要求,根据不同季节绣不同的花。
比如春天绣的牡丹花,夏天绣的荷花,秋天绣的菊花,冬天是腊梅。
这才春天呢,人家春季的长裙才穿身上,您就已经拥有整个四季了,您还想怎样?”
君梓茗想了想,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但是,我母妃一件凤尾裙,就拥有了整个四季,比我强多了,我也要一件这样的,多拉风。”
夏冰和冬青彻底败给她了,这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意思了。
“行吧,你是公主,你说了算,但这次再被城门那黑脸包公抓到,看你怎么跟太妃交代。”
神机营负责宫门防卫,每天都会抽调一队人马四处巡逻。
他们从来都是按照章程办事,从来是只认条例不认人。
两人口中的黑脸包公就是贾离,过去几年,双方不知打过多少次交道。
就跟猫捉老鼠一样,一个乐此不疲地往外钻,一个风度翩翩地把人往宫里送。
虽然贾离长得玉树临风,却被这主仆三人送了个外号,黑脸包公。
明明脸上带着笑,却十分不近人情。
君梓茗一听到贾离的名字,头顶立刻冒烟,把丝巾又缠了几圈,裹成一个球。
就这样,猫着腰走了出去,悄摸摸地跟在着急忙慌出宫的贵妇后面。
夏冰和冬青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妥协,脚步飞快跟了上去。
独孤雪娇在宫门口跟几人告别,看到展思琦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就想问她个问题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趁着钱夫人跟侍郎夫人话别的空档,抓着展思琦往旁边走了几步。
“四表姑,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展思琦突然被她抓住,还吓了一跳,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双湿漉漉的黑眸满盈着畏怯。
“什、什么事呀?”
独孤雪娇看着面前这张微圆的粉嫩可爱面庞,笑了笑,生怕吓到她,到时候表哥会来找她算账的。
“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要紧张,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去过红袖阁?”Χiυmъ.cοΜ
展思琦楞了好大一会儿,小脸越来越红,才有些不确定地问。
“红袖阁是青楼吗?”
独孤雪娇:……
我好像把别人的小娇妻带坏了,对不起了,怀熙表哥。
“没错,就是青楼,万寿街上最大的那个青楼,你最近有没有出现在那里?”
展思琦的圆脸已经红成了柿子饼,慌乱地摇脑袋,一副你不要瞎说的表情,都快急哭了。
“我、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那就是没有去过,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
可独孤雪娇当时去红袖阁找庞弘鸣的时候,明明瞥到一张脸,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她摸摸展思琦的头发,浅浅一笑。
“别害怕,我就是突发奇想问一问,大舅奶奶找你了,快走吧。”
说着,将她往马车那里推了推。
钱夫人往这边看,再次问了一遍,还有些不死心。
“娇娇,真不用我让焕哥儿来接你吗?”
独孤雪娇现在一听到展景焕的名字,就浑身发毛,赶紧摇头。
“不用了,大舅奶奶,我还有些事,要去别的地方一趟,改日在登门看您。”
钱夫人只能垂头丧气地进了马车。
独孤雪娇目送着一行人离去,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流星和黎艮赶紧跟了上去。
凉京,教司坊。
柳素缨刚进了大门,便拉着云裳朝里屋走去,待门合上了,当即转身看着她。
指尖在伤口上划过,脸上满是心疼。
“云裳,你还疼吗?是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云裳已经打断了她。
“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好。
若不是你扇我一巴掌,那个毒妇怕是要亲自上手,她那长长的指套一划,我的脸也不用要了。
再说了,她那点伎俩,我早就习惯了,遭点罪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柳素缨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愁苦。
“我总觉得今日与平常多有不同,太后她似乎有心要对付你,不止是羞辱你那么简单。
你可曾想过,庞老太太为何突然发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心疯一样,她们还是母女。”
云裳面色沉了下来,眼底寒光一闪。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那杯酒有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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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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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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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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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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