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那个梦境实在太逼真了,又太虚幻了。
李恪的眉眼肌肤,眼神呼吸,光滑的发丝留下的质感,似乎还在她指尖萦绕,真实地仿佛他还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
但是,那梦境里的纯粹太不真实了。
梦好像一张咖啡滤纸,将所有现实中的渣滓过滤在外,百分百的激活了人从内到外,每一毫厘肌肤中的神经元,让人的情绪和情感纯粹化到了现实中不可能感受到的强烈程度。
那天蓝的那么浓烈,又纯净到不可思议,让金若叶想哭。
李恪出现在她的视线的时候,她便像一只透明的敞口瓶,被不可抗辩的爱意充满。
而且,随着他的靠近,那爱意开始沸腾,点燃了她每一根神经,让她感受到深至骨髓的痛,让她近乎爆裂粉碎。
但是现实中不会这样,现实中拥抱他的时候,她会疑问,会怀疑。
他对我是爱吗?
除了我他还渴望别人吗?
他对我的爱意能持续多久?m.xiumb.com
这些疑虑总会让拥抱变得有点理智迟疑。
昨夜的梦里,金若叶感受到了现实中从未体验过的爱意,这让人甘愿粉身碎骨的爱意是对另一颗心的回应。
大年初一的院子十分冷清,昨夜熬夜看春晚守岁的人们还在沉睡中。
金若叶头脑清明地爬起来,穿戴整齐,洗漱了一番,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给自己画了个底妆轻薄的元气装。
她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端正秀丽,略上些妆便显得艳光四射,只是她的一双眼睛寒意逼人,又深幽莫测,很少有人跟她长时间对视。
金若叶整理了一下昨天去超市给母亲买的供品,便打算出发去胧月山公墓去拜祭母亲。
金若叶照旧穿好黑色羽绒服,将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又摸出一只黑色口罩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走进屋侧的石棉瓦顶砖棚,摸出个打气筒,将母亲的那辆凤凰自行车打饱了气,推了出去,将两袋子祭品挂在车把上,一偏腿上车骑着走了。
刚一在车座坐稳,金若叶便自言自语道:“走,李恪,我带你去见我妈。”
清晨的地面略微有一点冷硬,点缀着四处散落的红色鞭炮碎屑,车轮压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路边的绿篱上,浅浅地落着一层白霜。
一轮旭日,也仿佛被冷风吹红了脸,殷红却冷漠地挂在地平线。
胧月山距离锦屏县城半个小时车程。
金若叶将自行车存在门口存车处,便拎着祭品向着公墓内走去。
没人大年初一来祭祖,公墓的铁艺大门虚掩着,园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树枝间雀鸟的啁秋之声。
金若叶提着袋子,侧身从铁门缝隙间钻了过去。
门卫大爷看着人影一闪,便从值班室探出头来看。
金若叶吐舌一笑,说道:“大叔,新年好。”
大爷原本冷漠不耐烦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道:“难得你小姑娘这么有孝心,一大清早就来拜祭家人,快去,烧纸用桶,注意安全防火。”
金若叶灿然一笑道:“大叔,我只摆祭品,不烧纸。”
大爷一挥手道:“好!快点去吧。”
金若叶连忙拔脚向着山坡上的墓园走去。
胧月山公墓墓园不大,位于胧月山南坡。从半山坡山脚下,整整齐齐排列着一行行树立着汉白玉墓碑的骨灰墓坑。
母亲的墓就在山脚下第二排,一棵松树之下。
母亲沈雪梅的墓坑是最小尺寸,最便宜规格的,因为当时家里的确没什么钱。
母亲辛辛苦苦开小超市赚的钱,大多数都被金世年打牌吃酒霍霍光了。
母亲下葬还是从领居那里东拼西凑,筹集的钱。
金若叶头一年工作赚的钱,也多数用来还账了,父亲欠的赌债和母亲下葬时借领居的钱,虽说人家都推辞不要,但是她不能不还。
金若叶蹲下身去,伸开双臂抱住了那小小的白色墓碑,将脸贴在沈雪梅三个字上。
墓碑上原本是有“爱妻沈雪梅”这五个烫金字的,下面刻着母亲的生卒年月“一九七七年十月十四日——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而金若叶深恨“爱妻”这两个字,这两个虚伪的字像是无情和嘲弄和横在母亲脖子上的枷锁,直至她死了还要将她锁住。
金若叶每次来都会找一块尖利的石块,去划那两个字,直至那两个字变得模糊不清,几不可辨。
金若叶温柔地后退,从塑料袋里取出带来的祭品。
将六个一次性纸盘整整齐齐地放在墓碑下的石板上,给里面放上了三个苹果;四只橙子;一堆桂花糕;一叠酥皮芙蓉饼;一堆花花绿绿的巧克力、水果糖;一堆麻辣豆干,都是母亲的小超市里卖过的最美味的零食。
金若叶跪在墓碑前,拈起三根檀香点着了,深深地拜了拜说道:“妈妈,好久不见了,女儿不孝,还请母亲原谅。”
她将手中的三支香插进了香炉中,偏着头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的名字,探身过去伸手指摸了摸,笑道:“妈妈,我在外面交了个男朋友。他叫李恪,是个拳击教练,他是这世上最帅气可爱的男孩子,”
金若叶觉得眼角冷冷的,她伸手指摸了摸眼角,手指上沾了泪珠。
她换了口气说:“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我今天带他来看你,你能看到吗?”
金若叶话音刚落,一缕阳光透过层云照射在她的面颊上,犹如舞台一角的追光。
她忽然觉得身体内有股强大的热流,像闻得春讯拼力撞击开冰层的河水开始奔流。
让她觉得温暖且充满了力量。
她的眼睛坚定而充满勇气地看着墓碑上的“沈雪梅”三个字,以男子潇洒而有力的姿势再次跪了下去,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一个低沉而悦耳的男声从她一翕一合的嘴唇传了出来:“阿姨,我会尽全力守护叶子!请你安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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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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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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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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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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