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问胡婴,像他这样未曾亲历生死的人,如何理解生死。
待他回头看炕上的胡婴才发现胡婴已双腿神的笔直,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个人影带着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炎抬头一看是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的南淮。
他满脸堆笑地跨进门槛,抬头一看炕上便压低了声音说:“监院睡着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拿起托盘里的青瓷茶壶,和三只青瓷茶盅摆在胡婴的书桌上。
他手微微抖着拎起茶壶,一道碧绿的茶汤轻轻流淌入温润如玉的青瓷茶杯。
朱立安一看那青瓷色泽温润、不燥不夭、质地细腻如玉,配上清澈馥郁的高山云雾绿茶,无声地透出一股岁月积淀出来的难以言表的韵味。
“好茶!好茶杯!”朱立安擎起茶杯放在鼻端深深地嗅闻着,觉着那香气幽幽渗入心脾,带着久远的记忆缠绕他的心尖,他缓缓地问南淮:“这茶具有年头了吧?”
“是啊!这茶具年岁应该比我南淮大。”南淮笑笑答到:“监院是个特别怀旧的人。”
南淮手里抱着托盘站了片刻,恭恭敬敬地对朱立安说到:“我已经按监院的吩咐给二位贵客打扫好了客房,二位可要先去客房休息一下,待饭做好了我在招呼二位和监院去斋堂吃饭。”
朱立安向着炎看了看,放下茶杯。他站起身说到:“好的!请南道长带路吧!”
三人轻轻走出监院寝室,向着客房走去。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胡婴心里反复地颂念这两句经文,堕入了梦境。琇書蛧
“好冷啊!”胡婴忽然觉得周身冰冷无比,北风凌厉如刀直刺入骨髓,体内的血液即将被冻结,自己气若游丝,无力再撑起沉重的身体。
他使出全身力气,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模糊的视线里只映出一个黑漆烫金的牌匾,上书着:“翠霭山庄”四个大字。
他闭上双眼,再次无力地萎靡在地,余光中身边围绕着尽是白皑皑的雪,头顶上鹅毛般的大雪纷飞而下,一片片覆盖住他的身体。
“唉,估计明天这家人出门就能捡到一个冻的僵硬的死狐狸了。”胡婴心里念叨着,身体微微发抖再次陷入昏迷。
连续几天的仓皇奔逃和等待,弱小的胡婴已经非常虚弱。
他只记得被自己家洞穴被饥饿的村民捣毁,而父亲被那些饥饿的男男女女用绳子绞杀在树上,被剥了皮。
而母亲将自己护送至山下一座乱葬岗边的洞里藏了起来,在几日后的一次外出觅食之后也再也没回来。
胡婴躲在坟堆后的野草下的土洞里,饿的低声“嘤嘤”叫唤。
幼小的胡婴伏在洞里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一动不敢动。
他只是听见有穿着盔甲的士成群结队走过的声音,
远远有火把的光焰。
有人大喊:“西凉节度使反了,藩王出兵征讨!”
不断有新的尸体被遗弃在这乱葬岗。
胡婴着也曾趁夜深人静,跑到这些鲜血淋漓,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旁,试图去啃食,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咽。
又是一个晚上,周围终于安静了,没有了火光连天,没有了兵器碰撞和人的厮杀惨叫之声。
夜空深蓝如海,一轮圆月挂在半天如玉盘,皎洁的月光将这乱葬岗照得雪亮。
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头一个挨一个,没有碑刻,没有墓志铭。
一个坟坑被挖了又挖,层层叠叠,不知埋进了多少客死他乡的士兵,流寇和饥民。
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的名字会被永远遗忘。
坟堆之上树木枝柯纵横,比人还高的荒草蔓生。
一只夜枭蹲在枝头,嗓子眼里低声咕噜着,一双大眼射出幽幽的绿光。
胡婴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站着。
这时坟头上出现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那是一只矮小怪物。
那怪物蹲在高处一回头便看见月光下的荒草丛里站着一只瘦的皮包骨的小白狐。
他停下跳跃的步伐,从坟堆上一滑而下,落在胡婴面前。
胡婴吓得不住后退。
那黑影“嘎嘎”笑了起来,说到“莫怕!莫怕!我不吃狐狸。”
胡婴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小怪物。
那小怪物一身糙皮焦黑,腰上系着一条大约是从哪个死去士兵身上扒下来的皮裙。
他一头草绿色的乱发,手指干瘦虬结如树枝。他用手指着胡婴。瞪着他那黄色的大眼珠子将头伸到他面前说:“你是那在鹞子冲半山婕妤洞里修道的白狐夫妻之子吧!”
胡婴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和父母都是白狐,其他就不清楚了。
“我就说,好好地修什么道!”那小怪物摇摇头咋舌道:“和人走那么近,最后还是难逃被人吃掉的厄运。”
“唉……”那小怪物用黄眼珠子盯着胡婴说:“莫等你娘亲了,她回不来了。”
“唉。”他深深地叹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小胡婴那饿脱了形的样子,说了一句:“莫动,等我!”
说毕他纵身一跃,消失了踪影。
“莫等你娘亲了,她不会回来了!”胡婴脑壳里嗡嗡直响,只是反复回响着这句话。
他四腿一软,跪倒在地,晶莹地泪珠从他那细长里眼睛里滚落。
正昏昏沉沉,几欲昏倒之时,“啪”一只毛绒绒带着血迹的野兔子落在他面前。
胡婴抬头一看,只见那绿头发的小怪物蹲在他面前,满眼怜惜地看着他说:“快吃吧!”
胡婴张开口,使出全身力气一口咬住那野兔撕咬起来,一边咬,一边落泪。
“我给你指条明路吧,顺着这鹞子冲直往东走是翠霭峰,那里有个翠霭山庄,那翠霭山庄的主人便是最近平乱有功,大败西凉军的藩王朱崇。那是他赏赐给嫡夫人的宅院,他那嫡夫人是出了名修佛崇道的大善人,仁慈好施,你去找她家,定能护你周全。”
胡婴风卷残云般将那野兔子吃的只剩了骨和皮。
“趁着夜深无人赶紧走吧,要是碰上那些没吃没喝的灾民、流寇你就完蛋了!”
胡婴闻言站起了身,越过坟堆向着大路走去,那怪物将他送至路边。
胡婴拔腿飞奔起来,只听那怪物在他身后大喊:“记住我叫惑,迷惑的惑!你欠我一救命之情,以后定要报答我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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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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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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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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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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