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是什么?”招娣扯着季清的袖子问。
家旺抢着回答:“那是邮局。”
“那个呢,那个挂牌牌的呢。”招娣又问。
“那是国营饭店。”家旺飞快回答。
季清看着家旺那得意的样子,不禁回想到当初带着家旺上镇子取钱的事,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带着孩子们搬到了镇上生活。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在村里和老太太、老大媳妇那帮人斗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青云镇,是她新的起点。
“娘,到了。”盼娣看到供销社,坐直了身体。
季清叫停驴车,陈青岩把必旺抱下车,另外三个自己一个蹦子从车上跳下去,激动地跑来跑去。
陈青岩咳嗽一声,叫他们:“来搬东西。”
几个孩子便立马跑回来,跟着陈青岩和季清把驴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挨个儿搬到屋子里去。
季清抱着面缸往里走,陈青岩迎面走过来,把她手里的面缸接过去,说:“我们搬就行,你去生火。”
“行。”
住人的三个屋子陈青岩都提前装好了火炉,季清和陈青岩住的主屋是大的有烤箱的取暖炉,剩下的两个屋,一个家旺和必旺睡,一个盼娣和招娣睡,都装的是只能供热的简易取暖炉。
季清拿着柴和炭火,挨个进屋把火生着。
等陈青岩带着孩子们搬完东西收拾好,屋子也热了。
“娘,咱们的新家好大啊。”招娣跑过来说。
盼娣羞涩:“娘,我跟招娣以后住西边的耳房吗?”
来之前,季清已经跟孩子们都说了,盼娣性格谨慎,又问了遍。
季清点头:“对,你跟招娣住西边的耳房,家旺和必旺住东边的耳房,男孩子女孩子长大了,要分开住。”
“分开住太好了,不用再闻家旺的臭脚了,每天家旺鞋一脱,我都要臭死了。”招娣捂着鼻子说。
家旺脸红了几分,急吼吼为自己反驳:“你不要瞎说,我的脚什么时候臭了,你的脚才臭,臭脚招娣!”
“啥?我的脚臭?咱们现在把鞋脱下来让娘闻闻,让娘评判。”招娣叉腰。
季清:……
季清:“咳咳,你们不去看看以后住的新房间?”
一句话,几个孩子撒丫子跑出主屋。
小院子中间有口水窖,倒是不用再担心用水的问题,季清拿着锅走到院子里,看到陈青岩正在给缸里打水。
“你休息会吧。”季清担心陈青岩太辛苦,“今天都折腾一天了,明天再把水缸打满就行。”
陈青岩托着桶底,将刚打上来的一桶水倒进水缸里,又把绑着绳子的木桶沉到水窖里去,“没事,多打点水。”
他停下,等下一桶水再打上来,倒进缸里,才看着季清的眼睛说:“今晚好好洗洗。”
季清愣了下,脸红了。
她怕自己想多了,拼命地保持镇定,但陈青岩从眼神到散发出的气势,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没想多,陈青岩就是那个意思。
“中不?”见季清不说话,陈青岩又问了一句。
季清:“!!!”
这种事,还带问的啊!
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感觉自己就像屋子里火炉上那烧水壶,温度过高快要把上头的盖子都掀翻了,壶口嘶嘶嘶向外冒着热气。
“嗯?”陈青岩还在给火炉加炭火。
“……嗯。”季清顶着快要烫到爆炸的脸,低低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一口气跑到屋子里,她后背贴在冰冷的砖墙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啊,怎么办啊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季清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做心不在焉。
连一向粗心大意的招娣都看出不对劲,问她:“娘,你是不是累着了?”
季清:……
娘不是累着了,娘是吓着了。
陈青岩这家伙,她之前对他说,跟孩子们分开住了,就跟他一起睡觉,过了这么些日子,她都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还牢牢记着呢!
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季清气呼呼地想。
招娣不放心地看着季清,还在追问:“娘,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很红,是不是着凉感冒了啊。”
“咳咳咳,没有没有,娘是刚刚烧水热的。”季清看到盼娣提着笤帚路过,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盼娣啊,今天什么日子啊。”
盼娣偏头,“娘,今天初十啊。咱们初十搬家,你忘了吗。”
“啊……没忘没忘。”季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嘴里也在胡说,“我是问你,今天阳历什么日子啊。”
盼娣想了下,才问:“今天十四号,二月十四号。”
季清:“今天是二月十四?”
“对啊。”盼娣疑惑地看着季清,“娘,怎么了嘛?”
“没事没事。”季清摆摆手,“时间过得真快,哈哈。”
盼娣笑笑,“娘,没事的话,我去扫地了。”
“嗯嗯,去吧。”
季清打发招娣去帮盼娣一起扫地,自己则往炕上一坐,咬着嘴唇思索起来。
二月十四,情人节。
这个年代的人应该都不怎么熟悉这个节日,也没人会过,不过以今天为她和陈青岩的起始点的话,倒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
这么想着,季清没那么抗拒和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期待。
晚上吃过饭,几个孩子就各自回房间了。
以往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从来没有自己的房间,虽说现有条件比不上一个人一个屋,但不用跟爹娘睡一个屋,男孩子女孩子还分开,对几个孩子来说,已经是特别幸福的事了。
像村里大多数家庭,孩子们跟爹娘要在一个屋睡到成家才搬出去,大小伙子大姑娘挤在一个炕上,别提多别扭了。
现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屋,可想而知,孩子们有多开心。
季清在屋子里洗碗,陈青岩提着热水壶出去,过了一会儿,季清刚洗完碗,准备倒洗碗水,陈青岩头发湿漉漉地回来了。
“我弄,你去洗吧。”陈青岩说。
季清用眼神询问陈青岩,陈青岩看懂了,回答:“盆子在柴房里,水我都给你掺好了,你要是嫌凉的话,再添点热水。”www.xiumb.com
“知道了。”季清脸又又又红了。
所谓的柴房,其实是放杂物的房间,季清推门进去,看到屋子正中央放着个大水盆,水盆边上挂着毛巾,放着香皂,外加一壶热水。
准备的还真是……齐全。
此时没什么条件,女人洗澡就是坐水盆里洗,男人则是往水盆一站,兑温的水从头顶浇下来。
季清看着水盆周围的水渍,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陈青岩站着洗澡的画面……
宽肩窄臀,肌肉均衡,身材杠杠的……
!!!
想什么呢!
季清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自己的脑袋里驱赶出去,从里面扣上门,脱了衣服进水盆洗澡。
她本想慢悠悠洗,让陈青岩等着,自己多做一会心理准备。
可天不随人愿,水温很快就变冷,她拿着热水壶添了两次水,水壶见底,她也没法再拖延下去,只能赶紧从水盆里出来,擦干身体穿衣服。
出了柴房,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初十的月亮升得早,此时已经挂在小院子上方,洒下一片银色的光。
橘黄色的灯光从主屋和两个耳房的窗户里透出来,与银色的月光交融在一起,交相辉映,生出几分缱绻的意境。
季清嘴角微微勾起,迈步走进主屋。
陈青岩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一本航天工程学的书,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季清,季清转身关门扣门,踢掉鞋子上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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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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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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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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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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