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难跟别人要求。
她不希望这些导演因为她所谓的地位、光环,就再也不给她提出任何指导性的意见。
她知道现在有很多导演都是这样,对于已经成名的大咖,都会哄着、捧着,不挑任何刺。
周云不想自己的片场也变成这样。
再好的表演也肯定有瑕疵的吧?
不可能每条戏都可以一条过吧?
周云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她不想从现在开始就躺平了,躺在已经取得的荣誉上,走向固步自封的结局。
没有办法,周云只能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
每一场戏,她都认真地分析,排练,找感觉,让喻楚帮忙看一看。
但是喻楚也基本上提不出太多的建设性意见。
她是真心觉得周云演得好,无可挑剔。
周云只能作罢。
等她从这件事回过神来时,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徐金波了。
徐金波作为这部剧的第一负责人,平时总会在片场出没,时不时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但是现在却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了。
周云问喻楚,喻楚说:“好像是听说家里面有什么急事,需要去处理,匆匆忙忙就走了。”
“他家里出什么急事了?”周云有些惊讶地问。
她想起那天不小心听到的、徐金波打电话时说的那两句话。
喻楚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他走了,剧组还能正常地运转吗?”周云问,“很多的开销不是都需要他的签字?”
“临时授权给了别人吧,我不知道,反正戏还在正常拍不是吗?”喻楚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担心。
周云却是知道,现场是一定要有一个可以拍板的人,否则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就只能搁置,等可以拍板的人回来处理,这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而周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群演的工资三天没有发到位,闹了起来。
他们闹起来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戏,周云正在跟喻楚对台词,忽然就从旁边传来一阵骚动。
骚动声很大,拍戏也不得不中止,实在是拍不下去。
周云转头朝骚动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发现十几个人正在跟一名副导剧烈地争执着什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喻楚惊讶地问。
周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崔喜东,只见崔喜东也只是坐在原处,没有动,似乎也不打算过去了解情况、解决问题。
“你们拖了我们三天的钱没有发,让我们吃什么!”领头的那个人愤愤不平地喊道,“说好了日结,结果今天推到明天,明天推到后天!讲不讲点诚信!这么大的剧组,连我们这点钱都要拖吗?”
那边人多势众,周云有心想要过去协调解决,也不敢过去。
如果对方真气势汹汹地想要做什么,她一个人也挡不住。
副导演跟他们苦口婆心地说:“你们放心,这个钱肯定不会欠帐的,只是我们制片人他有事离开了,这个钱没有他签字,我们也发不下去啊!你们也理解一下我好不好?我这么大一个剧组在这里拍戏,难道你们还怕我们跑了不成?这事要是给闹大了,我们也不愿意啊,真的不是故意拖你们的钱,但是要等制片人回来啊。”
“那制片人什么时候回来?”领头的那个气势汹汹地问。
副导演苦涩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领头的那个人一听,立即又怒了。
“你连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不给我们个准信儿,我们怎么相信你?!要是他一直不回来,你们就一直不给我们发钱,是这个意思吗?”
周云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
剧组雇佣了这十几个人跟组做群演,按照之前的约定,是日结的形式发钱,意思是干一天活发一笔酬劳。
但是发这笔钱,按照正常的流程,需要徐金波签字。
偏偏徐金波离开了剧组,不在,导致这笔钱不能正常发放到他们手中,所以他们就闹起来了。
这也挺好理解的。
群演本来就是朝不保夕的工作,拿日结。
对周云这样的演员来说,拖个两个三月再结算最后一笔片酬,这都没什么关系,不会影响到周云什么,但是对这些群演来说,可能本身就很拮据,没什么存款,就靠着这每天日结的报酬去生活。
拖了三天,对他们中的某些人来说,可能都已经是极限。
两边僵持不下,群演们也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不离开,蹲在片场,当然,也不配合剧组的安排。
戏无法正常拍下去。
因为只要这边有正式拍摄的迹象,他们那边就会闹出一些动静,干扰正常的拍摄。
周云等几个在现场的演员被打断了好几次,也都有些心烦气躁。
喻楚对崔喜东说:“导演,这种现场环境怎么拍啊?拍不了啊。”
崔喜东说:“在这种现场环境拍戏确实有点困难,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这些人在这里闹事,我们也赶不走他们,也不能报警,要不大家坚持一下,克服一下困难吧?我们多拍几遍?”
周云没想到崔喜东竟然会这么说。
他感到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的是,崔喜东竟然都没有想过要去解决那边的问题,而是让她们克服困难。
周云心里面有些不爽了,包括对徐金波。
他有急事要离开可以理解,但这么大一摊子事在这里呢,他离开之前也应该把一些事情交接好,授权给别人处理这种常规的事务吧?
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周云对崔喜东说:“导演,这种环境我没办法投入状态,要不您还是跟其他人商量一下,怎么尽快把这件事解决吧?”
崔喜东为难地叹了口气,说:“那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他竟然找来人,让他们去联系其他的演员,先拍一些其他不重要的过程戏。
倒是一点也不耽误功夫。
周云叹为观止。
她忍不住了,自己去给徐金波打了个电话。
徐金波接了电话,问:“小云,你找我什么事?我现在不在剧组,有点事在处理。”
“我知道你不在剧组,但是剧组现在出事了。”周云说,“有一些长期跟组的群演,因为你不在,没有你的签字,财务的钱发不下去,他们拿不到报酬,在片场闹事,难道就没有别人可以签这个字吗?”
“嗯?”
徐金波那边明显愣了一下。
“还没有人跟你说这件事吗?”周云惊讶地问。
徐金波说:“你先等一下,我等下回你。”
他那边挂掉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徐金波重新打来了一个电话。
“小云,抱歉,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也安排人去给那些群演发钱了,影响到剧组的拍摄,这是我的疏忽。”徐金波说,“下午的拍摄不会受到影响,我这边也会尽快回来。”
“好。”
如徐金波所说,果然,下午的时候那些一直堵着片场的人就都不见了。
经过上午那件事,周云对崔喜东是完全失去了信任。他直接取消上午的拍摄,都比他那个做法要干脆。周云突然很后悔,当初在岳海提出导演人选的时候,她不应该那么轻易地相信履历上的东西。还是应该多方打听一下,崔喜东在片场的这种风格,周云不相信其他的演员能够接受。
导演应该是剧组中最被演员信赖的存在,如果演员不信赖导演,又怎么会相信导演对自己的指导?
但是周云现在也不说别的。
她就老老实实地坚持对自己的要求,把这部戏拍好。
她安慰自己,崔喜东就是一个工具人,也没事,没事,能够把剧本原封不动地拍出来,就算没有艺术性,从故事层面还是一个好故事。
至少崔喜东不会任性地修改台词,这挺好。
结果,下午四点,何文韵从B组拍完回来,跟周云这边会合,要拍一场戏,她去找崔喜东沟通,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你到底是不是导演啊?”何文韵非常大声地朝崔喜东吼了一句。
整个片场惊讶不已。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周云。
虽然周云自己心里面也无数次地吐槽过这句话,可却没有真的说出口过。
周云其实很难真的做到跟人撕破脸皮。
她心想,顶多也就是以后不再跟崔喜东合作了而已嘛。
这是怎么回事?
喻楚走了过来,跟周云小声说:“何文韵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很突然。”
何文韵气冲冲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去哪里?不是马上要拍下一场戏了吗?”喻楚惊讶地问。
周云仍然只能摇头。
如今的她已经懂得少管闲事的道理,看到这种事情,也就安静地旁观。
“不过,你看,崔导这份心性我是真服气。”喻楚忽然小声说,“你看何文韵刚才吼了他那一句,正常人都会觉得生气或者难堪吧?你看他,现在仍然跟没事人一样地跟别人在交代工作,我真怀疑他这个人是不是都不会生气发火的。”
周云:“……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岳海说他是一个好导演了。”
“为什么?”
“你想想,工作负责,拍戏不拖拉,也没有什么突发奇想要超出预算的念头,严格按照剧本拍摄,这样的导演,哪个平台不喜欢?”周云说,“对《深海》这样的剧来说,他只要能够严格按照剧本去拍出来,只要拍得不敷衍,肯定是能够让这部剧在及格线以上的,不会出大问题。”
喻楚:“但是其实我觉得他做导演的能力没有那么强,他不是一个自己意见很坚定的人。”
“嗯。”周云说,“他基本上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先得到岳海的确认,但站在岳海的角度,这样的导演,他们应该很喜欢吧。”
“那肯定喜欢。”喻楚点头。
周云又说:“我之前有一部《盛装之下》,合作了宁昱风,他真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跟他合作,他会有非常多的想法,你跟他合作,能够碰撞出很多的火花。”
喻楚笑了起来。
“我懂了,你现在拍这部剧,是不是感觉没有任何的激情?”
“嗯。”周云点头,“说实话,我心里面很虚,因为他根本不管我怎么演,都说我演得好,这有点像被敷衍的感觉。”
“唉。”
“当然,可能有的自我表达意愿强烈一点的演员会喜欢崔喜东这种风格,有的演员就是不希望导演在自己表演的时候指手画脚。”周云说,“但是我不是这种,我必须要有人不断地给我实实在在的反馈,比如我这个地方演得有些过,我这个地方情绪给得不饱满,我倒不是会全盘接收,只是这些意见给到我,我会根据这些意见进行复盘,去琢磨是不是真的过了,或者不够饱满,这对我自己的调整很有帮助,而在这个调整的过程中,我也就逐渐增加了对自己的自信。”
喻楚点头。
“其实我现在也隐约感觉到,演戏这个事,细节非常重要,偏偏细节是最难把握的。”喻楚说,“你比如我,我昨天在演那场和你一起吃饭的戏的时候,我就在纠结,我心中对你的那种仰慕,应不应该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不符合我什么情绪都藏在心底的人物设定,不表现出来,又不符合常理,人是一个感性动物,无论如何,总有一些暴露真实想法的地方,问题在于,这个地方是哪里?在哪里去暴露?以怎么样一种形式暴露?是说话的语速变得稍微快一点?还是表情比平时生动一点?等等,我有很多种选择,我可以尝试,但我摸不准,我需要一个对这个整体更加有把握的人帮我一起做这个判断,我就去跟他聊了,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周云问:“怎么说?”
喻楚:“他让我自己做决定,他认为我说的这种方式都可以,随便哪一种都可以表现出来。”
周云笑了。
“让我们演员自己决定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他没有给我安全感,就是那种,怎么说,他没有让我足够地相信自己,无论我怎么演都是对的的那种信任感。”
“对,就是这个意思。”
周云和喻楚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崔喜东忽然请她们过去。
周云和喻楚收起脸上笑意,过去。
崔喜东说:“周云,喻楚,何文韵她现在在发脾气,下一场戏估计拍不了,我们先拍另一场戏。”
周云和喻楚看了看等会儿要拍的那场戏。
“我的台词还没有背。”周云说,“没顺下来。”
崔喜东点头,说:“那你们现在背一下吧?”
周云想了想,点头,“行吧。”
她和喻楚说:“我们先走两遍戏?”
喻楚说好。
“导演你看看?”周云又问崔喜东。
崔喜东点头。
周云和喻楚刚拿着剧本走完一遍戏,何文韵回来了。
她走过来,说:“我回来了,要拍哪场戏,赶紧拍了吧。”
她的脸很黑,很臭,完全不看崔喜东的脸。
周云和喻楚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何文韵怎么又回来了。
但崔喜东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见她回来,又让美术组的人把场景调整好,面不改色地跟她们三个人说下一场戏要怎么拍。
喻楚对周云使了个眼色,颇为感慨。
只是,何文韵虽然照常把这场戏拍了,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崔喜东的意见非常大,根本就是当场黑脸、甩脸,拍完戏就坐到一边,也不跟崔喜东交流。
神奇的是,崔喜东竟然也没有要跟她多交流一番的意思,确认好这场戏拍得不错、可以过之后,就直接过了。
气氛过于尴尬。
下一场戏是周云的两个普通镜头。
周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崔喜东拍完,拍了拍手,说:“先拍到这儿,大家休息一下,放饭。”
周云和喻楚晚上还有两场戏要拍。
周云回自己的拖车上去吃饭。
郑小句把饭盒在桌子上铺开。
喻楚忽然来了,说要一起吃。
“一起吃吧。”周云点头。
喻楚神神秘秘地坐下,对周云做了一个“你猜我要跟你说什么”的表情。
周云:“干嘛?你去打听何文韵和崔喜东两个人发生冲突的原因了吗?”
喻楚顿时发出一阵爆笑。
“知我者,非你莫属。”
周云:“……你真是八卦之心永恒不灭。”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赶紧说吧,他们两个到底是起什么冲突了?”周云问。
喻楚说:“何文韵跟崔喜东交涉,想要在剧本里调整属于她的几场戏,她对她演的戏有一点想法,但是崔喜东拒绝了她,她就问崔喜东为什么,崔喜东说这是在拍戏,不是在搞艺术创作,何文韵说修改她那几场戏,不会影响别人,也不会影响任何正常的拍摄进度,但是可以让她那个人物更丰满,结果崔喜东说,她那个人物角色不需要更丰满,就按照剧本上的拍就行。”
周云:“……”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喻楚。
“真的假的?”
“真的,当时旁边可是有好多人在的,都听见了。”喻楚说,“何文韵的脸当场就黑了,所以才发飙了。”
“以你对崔喜东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会是那种愿意改剧本的人。”周云揶揄,“他在剧本围读的时候不就说过吗?这个剧本是通过了岳海的审查会的,能不改就尽量不要改。”
“无语。”
“哈哈。”周云笑,“先吃饭吧,饿了。”
“好。”
晚上的两场戏,全部都是周云和喻楚的对手戏。
吃饱喝足,两个人顺利地拍到收工。
已经是晚上九点。
周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好困。”
“我也好困。”喻楚说。
她们各自上车,回酒店。
睡觉前,演员群中突然有人发了一条消息,说明天会有岳海的人来片场视察。
周云看到视察二字,懵了一下。
这不是一般只有出现在新闻里的词吗?
在剧中饰演周云上司的文玉玲在群里问:视察什么?
还没有进组的男主角辛知客冒泡了:我们公司的自制戏,公司都会派人定期到剧组视察的,检查拍摄进度、资金使用情况、已经拍摄的素材等等。
周云:???
她这三个问号在群里冒出来,喻楚紧跟着冒泡:你们岳海是小学班主任检查小学生作业吗?
辛知客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喻楚私戳周云:以前拍戏的时候,有这种环节吗?
周云:也许有吧,但我不知道,没经历过。
第二天,一大早,周云出发先去化妆,然后前往片场。
一下车,周云就看到了徐金波。
好几天不见的徐金波站在崔喜东的身边,两个人正在沟通一些什么。
周云露出笑容,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早。”
“早。”徐金波对她笑了一下。
周云发现徐金波的脸色似乎有点严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徐制片,你今天看上去有点严肃哦,怎么刚回来就这么严肃?”周云问。
徐金波摇头,说:“今天要迎检。”
如临大敌。
周云见他主动提到了这个,于是问:“你们岳海搞的这个视察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之前拍《第八次心动》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种环节啊。”
徐金波嘴角翘起一抹苦笑,说:“那是因为《第八次心动》的制片人就是负责这个审查的人。”
周云一愣。
徐金波说:“岳海所有的戏都会安排专人定期来视察一下的,看看有没有在正常拍摄。”
“呃,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让你这么紧张吧?”
“唉,主要是之前发生了群演讨薪那件事。”徐金波说,“他们也许会故意找茬,你要知道,因为你来演了这部戏,一直想要找你再拍戏的黄忠对我一直有些不满。”
“哈?”周云诧异地皱眉。
徐金波说:“他肯定会找茬的。”
“那找茬的结果是什么?”周云问。
徐金波说:“如果公司认为我们剧组的情况到了某种程度的话,会安排一个专门的人来督管的。”
“督管?”周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岳海怎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
徐金波只能苦笑。
“意思是说,如果你们岳海对这部戏的拍摄情况评估为需要安排专人来督管的话,到时候会有一个代表你们公司的人在现场指手画脚?”周云问。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他在这里待着干什么?”周云问。
“跟踪拍摄进度,核对每一笔开销是否正常,检查每天拍戏的场次是否少了,各方面的。”徐金波说。
“那他如果认为如果这些有问题的话,又怎么样?”
“如果认为拍摄进度慢了,就会要求崔导加快进度,每天多安排一些拍摄,如果认为有些开销不需要,就不让支出这一项。”徐金波说。
周云震惊,“这不是你作为制片人的权力吗?”
徐金波耸耸肩。
周云听后,更觉得叹为观止,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那这个人不会认为我演戏事儿太多,要求我不能那么事儿吧?”周云问。
徐金波笑,说:“当然没有人敢说你演戏事儿太多,但是他会想办法让这场戏就这么过掉,不重拍。”
“我听你这么一说,有点无了个大语的感觉。”周云说,“要真来这么一个指手画脚的人,我怀疑我会跟这个人干架。”
徐金波:“淡定,淡定,应该不至于,毕竟我们的进度都很正常,预算也没有超支,都在正常范围内。”
周云吁了口气,忽然想起来,问:“你自己的事解决了吗?”
徐金波说:“差不多了,我小孩之前离家出走了,人已经找回来了。”
“离家出走?”周云瞪大眼睛,“我靠,你崽胆子这么大?”
徐金波一脸无奈,说:“脾气大得很。”
周云拍拍徐金波的肩膀,说:“所以说,父母一般上辈子都欠了孩子,这辈子才会做父母。”
徐金波笑。
因为岳海来人巡查的事,整个剧组上午的气氛都有些跟平时不太一样。xǐυmь.℃òm
周云感觉到连工作人员的状态都变了,变得更加的积极、兢兢业业,就跟上学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有领导要来检查一样,全部都拿出最好的状态。
大约是十点左右,黄忠一行人来了。
这位是周云的老熟人,在拍摄《第八次心动》的时候就认识。
只是那部戏之后,周云和黄忠就很少联系。
黄忠一行人来到片场,大家连工作都停了。
周云坐在一旁看手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来了。
“黄总。”徐金波热情地迎上去,“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到门口去接您啊。”
黄忠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好接的,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他转头看了看,问:“周云呢?今天上午没有拍她的戏吗?”
周云这才听到声音,一愣,再一抬头,看到了黄忠。
“黄总。”周云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笑盈盈地站起来,走过去,“好久不见,越来越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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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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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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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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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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