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静悄悄集中在已好几年无人居住的紫福殿中。
这忽而热闹起来,不对,大内所有的热闹,都是同一位巧宗有关。
说是李明启思念先皇,在紫福殿痛哭流涕,襄王殿下前面去安抚,这话说出来没人信,襄王自来对着痛苦滚地的十三殿下,就是静静看着,或让他闭嘴,或直接扭头就走。
往往呢,事态发展都这里,就是十三殿下爬起来追着十一殿下闹剧收场。
只是先帝去了,最伤心的还是襄王殿下了,说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任凭十三殿下闹腾。
淑妃李锦先一步知道了,本是去劝说的,大约是怕事情闹大了,太后,不对,太皇太后又是说她和襄王殿下。
结果也触景生情,跟着难受起来,跟着十三殿下在紫福殿哭双簧。
李明薇就炸了,又是拍桌又是吼,母妃不听话,弟弟听不懂人话,他也跟着又急又气。
冒着脑袋看热闹的宫道上,得了消息的沈简大步朝着紫福殿而来。
王恐哎哟哟跟着他,伸手欲去搀扶他,奈何一贯柔弱不能自理沈世子,走的雷厉风行,就差背脊生出两个翅膀。
王恐看他发癫大鹅走的摇摇摆摆,只能举着伞跟着他后面。
王恐生怕他摔一下人没了,紧随其后,“世子爷使不得,您若是摔着了,这以后的陛下就没有可用之人了,这不能送了先帝又把老师给送了。”xǐυmь.℃òm
真没沈简想的夸张,这两兄弟不隔三差五这个骂那个,那个气这个,才是真的该瑟瑟发抖。
真不知道沈简怎么把眼线放到怎么里面的,突然就有人说沈简策马奔来。
想不到这大病鹅还会骑马!
沈简推开要搀扶他的王恐,“你去去去,别来烦我,我倒是要看看你家主子,是怎么把李明启又气得在地上打滚嗷嗷哭。”
“你那个主子比他大了那多人,就不能让让他吗!小的不懂事大的教的,我好不容易给他收了几份顽劣性子,有给我养回去了!”
“你主子用脚指头想想,也不该这个节骨眼和李明启闹,你主子那嘴多恶毒,次次都把李明启弄的嗷嗷哭!”
沈简摁住心中怒火,重重斥王恐,“你少给我说是李明启挑事,那次不是你主子起来的头!”
以前李玕璋还在,这两兄弟如此相处倒是无所谓,打骂闹大家还当做个笑谈看看,如今李明薇再把李明启搞得嗷嗷哭,让外面的人怎么想他。
只要稍微做点文章出来,李明薇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弹劾,到时候又要李明启怎么处置。
李玕璋才没有,这两兄弟就在这个那个弄嗷嗷大哭,还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刻!
两个都是有脑子的人,怎么凑一起超不过三岁的!
王恐看出沈简的脸上的脏话,咳嗽了一声,抠了抠下巴,说出强有力的安慰之言。
“沈世子,这样,你选,你我主子把十三殿下弄哭你能接受,还是十三殿下把我主子弄哭,你能够接受?”
李明启哭,大家都习惯了,甚至有事的都难得停下来看,反正下次很快就来了,李明薇要是突然仰头来一嗓子,沈简怕是都要来伸头看热闹。
“你就不能盼望着他们两个些好的吗?”沈简低吼,见着跟前已经被重重把守的宫殿,抖了抖衣袍,冷着叫,凌冽的眸光跟着进了紫福殿。
沈简走进去,就见屋内,李明薇、柔妃都在各自沉默望着坐在地上的人。
晃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才是母子。
李明薇,柔妃的性子都是沉静内敛盘算在心,李明启、李锦心中所有十有八九都是写在脸上,惹不惹得起都先去惹了再说,丝毫不管后果是否自个能否承担。
李明启坐着地上脸上爬满泪珠子,那张俊朗的脸上被拧巴的表情掩盖,他指着跟着的两个站着的人,委屈同愤怒交杂。
“你们,你们什么都有,父皇给你们留了权势银票,给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捡来了,我,我要出去找我亲生父亲。”
沈简就听旁边的嬷嬷压低省声音和他说,“襄王殿下要走,十三殿下哭回来,结果淑妃娘娘抱着先帝给的体己来了,数额太大,十三殿下接受不了,就闹了,襄王就去抢了淑妃娘娘的钱给,不对,是让淑妃娘娘分几张打发十三殿下,淑妃娘娘说十三殿下联合他,要把陛下给她的体己骗出来,说的撕碎了都不受气……”
沈简凌乱了。
这都什么啊。
他目光望着李锦手里银票的单张数额,嘴不自然微微翕开。
十万两。
一张十万两!
李玕璋这被美色迷昏眼的东西!
柔妃觉得丢人,余光看着已来的沈简,忍住要踹李明启的心思,沈简最见不到有人揍李明启,以后必是个慈父多败儿的东西。
她两手合在月要间,盯着呜呜呜哭的李明启,“你要多少钱你说个数,给我起来,让人看笑话,你都二十岁了,怎么还说哭就哭的!”
哭哭哭,成日就哭,都哭了二十年,还不腻,她都看睨了!
“我就是个笑话。”李明启跪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沓银票,盯着柔妃,“怎么多钱,我长怎么大,都没有看着怎么多钱,夫子,你看,把你卖了,都没怎么多钱,我把你卖去小倌楼,你得累死累活多少年,才能攒怎么多?”
沈简许是见过不少钱,也被那一沓银票弄的目光一晃。
张张十万数额的银票,李明启能绷得住就有鬼了,十两银子给他都能乐呵一天的皇子。
都怪李明薇这狗东西不给人钱,但凡让李明启过些富庶的日子,能被几张银票勾走心,他给李明启钱,后脚就给骗了!
沈简眼下也说不出,我给你银子,你别哭的话,他都想上去抓几张。
李明薇看也抱着一沓银票的人,也注意过来的沈简,稍有一句不对,沈简跟着叫唤,才是要命。
他侧身摁了摁眉心,同抱着银票倔强的李锦说:“你就给他怎么了,你怎么大岁数了,这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十三就要几张,你怎么还急眼了,你和她计较什么。”
本来一张就屁事没有,李锦非说李玕璋就给他了这几沓,这是一张能收场的!
李锦惊呆了,这完全和一开始李薇说的不一样,她坚定自己的猜测,“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演戏,就是要把你老子放在我这里的体己都给炸出来,拿来充国库是不是!你敛财都主意到我脑袋瓜子上了!真是大宜的好亲王!”
一听着国库,李明启抓着手里一把银票,“对,国库还在你儿子手里,我,我这做皇帝吗,我是给你们做仆从!”
柔妃冷声,“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明启目光落到沈简脸上,“夫子!”
沈简摸了把脸,小声说:“这数额的,我也没有,真没有……”他的钱都在阮今朝手里捏着的。
“你少给我装穷,信不信我抄了你的侯府?”李明薇警告沈简,又看李锦,“给他,他闹起来就好玩了?”
李锦恶狠狠看李明薇,“李明薇,你倒是是从我肚子出来的,还是从李明启肚子出来的,你孝顺对人好不好?我才是你娘。”
李明启盯着李锦手里一堆钱,抖着唇角,委屈到极致,“我就是外头捡来的,我做什么皇帝,我不如出去给人洗盘子!”
李明薇伸手把李锦手里的一沓银票塞到李明启手中,和沈简说:“还不带他走。”
沈简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把李锦手里还抓着的都扯了过来,手臂勾过李明启胳膊,将他朝着外头拖。
李明启抓着银子看要走的人,“你们抓着这些银子跑了,大宜是不是就玩了,国库现在到底多少银子我根本不清楚,你们还,还拿……”
李明薇捂住他的嘴,觉得再说就过了,瞪着他,“你别说话了,沈简!”
国库有多少钱,怎么能告诉外面的人,无官不贪得防备着。
沈简伸手去抓还要说的李明启,“好了,很多了,我们走了。”
哭一场怎么多,以后没钱就让李明启去哭,哭不出来他负责打。
李明启被沈简拽了出去,含恨的说:“我这偏心眼的父皇,这皇帝不也罢,我怕是一辈子皇帝都没有怎么多钱,怎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劳任怨的都是我,你们拿着权势,李星弦拽着钱,唯独我,什么——”
一张银票被夜风拂过弄到李明启脸上。
李明启小心翼翼把它收好。
待着人少了,沈简才问说:“你哥是要拿着钱跑路?”
“我若知道跑路了,如此富贵齐天,我必然就带着他跑了。”李明启拉着沈简,“我若是说,让李明薇登基你有办法吗?”
“你脑子是不是——”沈简见着跟着阴魂不散后面来的王恐,到底是摁住了给李明启一顿好骂的心思,“我的小祖宗,你这脑子怎么想的,其实皇帝这东西,就是个象征罢了,你们两兄弟,到底是谁听谁的,我们外面的人心中都是有数,李明薇是要走吗,他只是在犹豫,你今日把他阻止下来了,他就不会在走了。”
李明启摇摇头,沈简对他招手,“你知道你摄政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李明启扫了眼王恐,“我要和夫子单独说话,你放心,他不会欺负我的。”
王恐目送离开的人,又折返了回来。
紫福殿中,李锦正对着李明薇破口大骂。
方昶把人都请走,柔妃玲珑心思大概已猜出了发生了何事,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李锦指着外头,气得嗷了一嗓子,“你们两兄弟合伙骗我的钱,你老子还没入地,你就敢来惹我了?”
李明薇头疼,“先不走了,你要好好听我说,就做好,不听就回去睡觉。”
李锦惊讶地说:“到底走不走你一句话,现在李明启被你哄回去了,柔妃也回去了,李明薇,你自个想好了,眼下不走,你就再也走不了了,你生生世世都要和大宜的朝堂捆绑在一起的。”
李明薇丝毫不犹豫:“不了,李明启认错了。、”
李锦:……
李锦:???
“李星弦,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李锦骂他,毫不犹豫提着裙摆踹了他衣角,“你知道李明启那东西多鸡贼吗,他就是算准了你,你,你活该被他欺负。”
李锦说着,深吸口几口气,又是说:“是不是觉得现在我说的话有些道理了,这些事情原本对你就是有利益的。”
李明薇是个听得懂人话的,她把利益关系分析的如此透彻,他不可能没有明白。
李明薇并未说话,他朝着外面走去,见着不停下的风,见着有过来的侍卫,扬了扬下巴,走到旁边。
这些都是他在大内的眼睛。
侍卫说:“沈夫人去见李明泰了。”
李明薇拧眉,而后轻轻的嗯一声,低声说:“还有谁知道吗?”
不许他去见李明泰,这不是,总是有人会去的。
侍卫说:“是用您的信物来的,因此都是我们的人在开道。”
言外之意就是,反正从入大内开始,知道她存在的就只有这头的人了,其余的人都不能。
李明薇嗯了一声,眸色阴戾起来,“她要做什么都可以,莫让沈简去打搅他,给我把她入大内的消息都隐好,她离开大内之前,谁将消息透给十三,我要他命。”
侍卫应诺,李锦走了出来,叫了声儿子,目光复杂起来,“你是要借着阮今朝的手去杀李明泰?”
李明薇不认:“我可没这样说,母妃也小看了阮今朝的了、”
李锦说:“可是,李明泰若是激怒她呢,那么一切就未可知了。”
李明薇就是想要李明泰的命,这一点,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他不该吗?”李明薇说,“我忍不了,怎么都忍不了,父皇的死,你们可以放下,可以为了大局不管,我不能。”
李锦到底是没有开口,而后重重叹了口气,说:“北地你准备怎么办?”
李明薇说:“能怎办,打,给他们个脸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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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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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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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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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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