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平静陈述这句话的人,微微斜靠着,歪着脑袋,毛茸茸的帽子衬着他因病而更白的肌肤更加雪亮。
沈简垂着眸,无人察觉他的思索。
他在回忆进去看着谢婉的情景,手边的确是放在家伙的,也的确是脖颈致命的。
若是自圆其说,这个自尽是最好的解释。
只是,依着她对谢婉的了解,这位丈母娘,怕是把阮贤逼得自尽,自己都不会乱来一下,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个循哥儿做靠山底气。
“确定吗?”沈简问。
李明薇说:“你们要是能在这点时间找出一具,同谢婉八分相似的人做替换,那你们挺厉害的。”
谢老太太说:“我作证,我去看过了,是谢婉。”
沈简狠狠皱着眉。
若是他杀,那么顺理成章,若是自尽,就颇为古怪了。
李明薇丝毫没把阮今朝的心情当回事,直截了当,“我寻思阮贤都忍了谢婉那疯婆娘怎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把人给刀了,没准是谢婉以死相逼直接把阮贤给逼走了也未可知,人被逼就会疯的,更别说阮贤这种骨子当中有血性的沙场大将。”
谢和泽无声叹息,对着李明薇嘘嘘嘘说:“不要说脏字。”
李玕璋魂还在京城飘着,这混账东西怎么就也跟着飘了,真觉得李玕璋没了,他就是京城最大了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难道不知你四妹妹脏了?我见同谢婉说话挎着个脸,同柔妃说话倒是轻言细语的。”
谢和泽对着一家子弟妹是非常袒护维护的,谁敢在金銮殿骂他两个憨货兄弟,他就敢挽袖火力全开的又骂又动手,次次看的李玕璋都恨不得给他打赏两个看戏钱。
此前谢婉回京,谢和泽倒是挺乐呵的,大有这才是他妹妹,大内那个是捡来的,后面对着谢婉就是满脸忍着的不耐烦。
李明薇侧眸看着谢和泽,“你们谢家始终都知道阮贤被谢婉压着,却是觉得这样是好的,不就是为了那几分军政权势吗?即便现在我手中捏着大宜王朝最多的兵力,我不会运用,真的同阮贤干起来了,我也不也是毫无胜算吗?”
谢和泽说:“谁敢惹你啊我的祖宗,你别喷火了成吗,在喷火我要打人了。”
李明薇说:“谢婉,死得好,这疯妇活着,便是灾难。”
阮今朝似没有消化完自尽二字,终究是谢老太太开口,“襄王教诲的事,是我谢家养女不妥,老身替那孽女给襄王殿下赔罪。”
李明薇说:“不必,遭报应的又不是我,老太太真要赔罪,去给阮贤磕头端茶才是上策。”
沈简冷声:“李星弦,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素日舍不得多说两个字,今日这小啄人嘴吧嗒吧嗒个没完没了!
李明薇冷哼,盯着沈简说:“今日在这里的谁不会说话,各个巧舌如簧能把本王逼得哑口无言的巧宗,这个节骨眼,若是还要顾及谁的心情掂量着说,委婉着说,话里透着话的点拨……”
李明薇话音一转,“那你们怕不是合伙来套本王的话吧?”李明薇说着,将抱着的汤婆子拎起来,朝着边上放,扬声起来,“既如此,本王就不奉陪了,王恐——”
谢修翰看又开始撂挑子的人,高高举起的手,忍着火气,轻轻拍桌,压着声音说:“说了不急眼,不急眼,怎么一个比一个急的凶!”
“一个个素日不肯好好说,不是这个阴阳怪气,就是那个真假参半,现在还不好好说,是觉得京城上面的窟窿不够大吗,襄王,老臣必须说您了,您这不肯低头的性子若是不改,日后吃亏的必然是您自己。”
话音还未落下,李明薇拍桌,“谢修翰,你给我说话注意些体统,倚老卖老少来我跟前卖!”
外面的王恐立刻推门而入,李明薇将脑袋上的帽子一砸,“那就不说了,王恐,我头疼,回王府。”
众人顿时眯眼盯着谢修翰。
李明薇就是李玕璋活在世间可以撬开的嘴,知道的东西觉得是极其重要,这种时候和他对着干个什么?
谢修翰:……
阮今朝望着要走的人,“你是不想说,还是觉得后面说的东西,你不知怎么开口?”
阮今朝转而承接了话头,“你不想说的,和我有关的,我们可以一会儿单独关门说说看,眼下内忧外患,襄王殿下应是比谁都忧心忡忡的,否则也不会带着病体来谢家这一遭。”
“以后的事情我无法保证,也不知会如何演变,至少在这种关乎大宜生死时候,我们的阵线都是一样的,陛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你应是最不想看它生灵涂炭的。”
李明启起身将李明薇把着肩头坐下去,自个也不敢坐下了,就在他身侧站着,一只手始终摁着李明薇肩头。
阮今朝好好说不听,她真的会打的你好好听。
李明薇侧过脸阴沉着脸一个字也不说,感觉脑袋又被扣上毛茸茸的帽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丑是丑,还真的挺暖和的。
王恐感觉他进来是个错误,又怕李明薇真的被欺负了,便是不在出去,只是静静的站在门边。
姜氏跟着就想问关于谢婉在北地的情况,皇室知道多少,李明薇这别过脸不理会的冷漠架势,一度让她有点不知道如何顺。
沈简火气渐渐起来,放在椅子扶手的手指慢慢捏紧,坐着旁边的贺瑾赶紧给他抓了茶给他放在手中。
李明启扯了下李明薇衣袖,目光带着哀求的看他。
李明薇熟视无睹,板着脸盯着关着的门,“不说本王就走了。”
终究是谢修翰继续开口了,“最开始的盘子都顺了,那现在我来问问,原本这一切都已经按照你们这些娃娃想要的局面展开了,那么淑妃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的呢?这你们有谁来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贺瑾,你先来给我解惑,当日你怎么就让十三被红枣带走了?”m.xiumb.com
贺瑾想想,“十三要骑马,小乖被小佟偷去给杳杳了。”
谢修翰抬手做了个停,觉得扯远了,还是耐心问,“杳杳,你是怎么想起来要骑马的?”
沈杳说:“因为嫂嫂说可以带我进去抓熊,我想着不能丢人,就让小佟给我找马练练手。”
佟文顺势说:“就二姑娘这马技,除开小乖没有马能忍的,我拿自己家东西不能算偷,我本来说抓红枣的,红枣呸我。”
谢修翰说:“所以就变成了红枣?那么多马,怎么就变成红枣了。”
红枣的脾性都是领教过的,惹急了阮今朝都要马尾巴甩起来打,更不要说呸人的坏德行,简直是无人敢去惹的。
贺瑾目光游离了下,恍然说:“是周闻,周闻说他要去选马,我让他给我顺一只来,他抓着红枣来,还把我给吓着了。”
沈简看贺瑾,“搅屎棍的东西,红枣我的面子都不给,会给周闻?”
贺瑾窘迫,“所以火气就撒十三身上了,呲溜就跑了。”
沈简:……
李明启:“对对对合着次次我都是冤大头是吗?贺瑾,你坑我多少次了?”
李明薇低声,“你急眼个什么?自己要去和搅屎棍玩。”
沈霁抠着脑袋,“别急眼成吗,好好说,别骂自己人。”
谢修翰了然的摸着胡子,“那么成安郡王府又是什么人呢?是李明泰的人,还是程国皇室的人呢?是李明泰的兰家势力要淑妃死了,来让襄王一蹶不起,还是程国势力要启动淑妃这枚最能精准弄死大宜命脉的细作呢?”
姜还是老的辣,直击命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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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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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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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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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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