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简坐了回去,耸耸肩,转而道:“不过我就玩笑罢了,太子殿下快去办事,去吧。”
穆厉却想着谢宏言吐血的模样,沈简被他盯的蹙眉,“你把你全家胆子挖给我,我也不敢去动那金蛋的,玩笑,真玩笑,适才是觉得气氛太紧张了,我活络活络。”
穆厉扭头出去,似还想说什么到底是抿紧了唇。
正堂彻底安静了下来,沈简望着外面的漆黑一片,慢慢的回想着穆厉适才的话。
李明启,居然是李明启开的局。
沈简靠着圈椅一瞬间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所以李明启不是喜欢阮今朝这个表姐,是想最大范围的补偿她。
沈简撑着额头。
他要回去好好和李明启聊聊。
这件事,不能瞒着阮今朝,但不是他去解释,要李明启带着李明薇一起去说。
不能光听穆厉的一面之词。
李明启不会无缘无故把阮今朝朝着死推,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因果。
李明启看着呲牙咧嘴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你,实际就是个四个软爪子趴你身上撒娇的东西。
李明启是被无数人宠溺长大的皇子,更多的时候他都会选择撒娇来解决问题,若他真的一肚子坏水,都不需他来接手了,李明薇恐怕都是大义灭亲了。
想着沈简忽而剧烈咳嗽了几声,他端着边上的茶水一口下去,脸色咳的涨红。
稍微休息,沈简起身离开。
他看送他出去的管事,“谢宏言呢?”
管事哪里能让外人看东宫的热闹,当即说:“太子殿下回来的着急,已经派人去接大公子了。”
沈简以拳抵唇咳嗽几声,嗯了一声。
**
一夜兵荒马乱,驿站禁闭,都在歇息。
阮今朝睡得迷迷糊糊听着沈简咳嗽的声音,忙就一个翻身要起来。
“吵着你了?”沈简拍着阮今朝背脊,捂嘴撇过脑袋压低声音低低咳了两声,“大约是昨夜风太大冷着了。”
阮今朝听着沈简冷着了,一下睁开了眼,担忧的望着他,沈简摸摸她的脑袋,“真的没事的,人吃五谷生百病,你别我咳嗽一声就一副我要开席的模样。”
阮今朝起身抱着沈简脖颈,脑袋相抵蹭了蹭,小声说:“沈简,你怎么还是娇娇弱弱的,你真的好了吗?”
“没好早就被您们搞死了。”沈简抱着阮今朝亲了亲,“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昨夜不是勇敢的都飞天了?一个人敢和薛家那么多人打,为了旁的男人拼命,你把我放哪里了?”
阮今朝闷闷说:“我觉得你还是好弱,我都害怕那日不小心一巴掌把你啪死了,小体格还没我这姑娘好,吃的还没佟文多,风吹吹还要打喷嚏……”
沈简抱着阮今朝耐心哄着,“我能和你比,你那体魄是在北地军营锻造过的,谁敢和你比的,佟文一直都能吃,不然能和李明启玩的好,风吹吹就打喷嚏,我现在都能吹风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沈简亲了亲阮今朝脑门,柔声说:“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朝朝的。”
阮今朝靠着他怀中重重的嗯了一声,“等着我们回去了,就好好养,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沈简低低说:“都听你的,睡吧,我就在这里。”
阮今朝是真的累了,眼皮子都睁不开,又是在眷恋的怀抱中,“阿简,你说我们何事才能够过上安宁日子呢,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机关算计。”
“快了快了。”沈简轻轻拍着阮今朝的背脊,“睡吧,睡好了,咱们就回家了。”
阮今朝嗯了一声,很快就在沈简的耐心低哄中睡了下去,忽而想起什么,“沈舅舅。”
沈简嗯了一声,就听阮今朝说:“雀雀呢?”
沈简沉默了一下,“你没抱回来吗?”
阮今朝坐了起来,指着自己,“我,我打砸抢烧的你指望我?”
沈简拒绝承担责任,“我先出来的,以为你跟着琼贵妃,就顺道把孩子抱回来了。”
阮今朝似挣扎的想起来,随即摆摆手,一把将沈简拽到被窝,“晚点去抱,没准睁眼穆厉就派人把雀雀送回来,睡觉睡觉,听我的,今日我们就睡觉,外面什么事情都和我们无关。”
夫妻二人很快就依偎着睡了下去。
***
外面晴空高照,是个极好的天气,谢瓷兰坐在罗汉床上撑着下巴发着神。
眼下已经过了午后,金銮殿那头应该已经分出了胜负,只是现在消息还没传出来,谁都不敢说会不会有变。www.xiumb.com
“大公子大公子!”葫芦走了进来。
谢宏言忙说,“澹睨回来了?”
葫芦嗯了一声,说:“已经下朝了。”
“才下朝?”谢宏言轻轻拧眉,起身朝着外面走,“怎么说的。”
“只是太子殿下下朝而已,你就理解成溜了,太子吩咐人来说,让您在门口去等着,说的要带你出去。”葫芦就说。
谢宏言更加不解,“带我出去,去哪里。”
葫芦摇头,“卑职怎么清楚。”
葫芦还是小声说:“不过您今日听我一句劝,好好哄着些太子殿下才是真的,毕竟您昨日在薛家做的的确过分了,我听着他们说,都觉得太子殿下肯定生气。”
谢宏言没有接话,等着去了前面,就看白马已经抱着雀雀先回来。
雀雀一手抓着个奶棒啃得专心致志,谢宏言觉得这小模样简直是随了佟文那啃零嘴的德行。
反正他次次见佟文,佟文手中总是抓着东西在啃。
谢宏言抱着雀雀哄了小会儿,听着人说马车在门口,把雀雀给葫芦,“驿馆那头肯定累的人仰马翻,这小妮子阴晴不定,就暂且不要送回去了。”
葫芦嗯了一声,目送谢宏言出去,“大公子,您今日可千万不要惹太子殿下了!”
白马扫了葫芦一眼,“叛主的东西。”
葫芦哼了一声,抱着雀雀说:“雀娘子我们不理这坏叔叔。”他说:“你怎么不去跟着。”
“估计是做正事,金狼跟着去了。”白马哎了一声,揉着肩膀朝里走,“可算是能好生休息了。”
葫芦啊了一声,“太子加金狼,大公子不是孤立无援了?”
“他该。”白马一把勾着葫芦肩头,“谢瓷兰应该承受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
谢瓷兰上了马车,就看穆厉靠着角落静静合眸睡着,身上穿着太子朝服。
谢瓷兰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侧过头抬手撩开马车帘子,望着外面的街景,“穆厉——”
穆厉打断谢瓷兰鼓起勇气的话头,“到了地方再说,我很累,想睡会儿。”
马车出了秀都一处朝着郊外去,等着马车停下,穆厉先走了下去,谢宏言弯腰出马车,就见眼前是座小塔楼。
他下意思抬手,却反应过来穆厉已经自己朝着里面去了,边上的侍卫抬手搀他,叫了一声大公子。
谢宏言自己跳了下去,跟着穆厉背影过去,看金狼站在楼梯口,谢宏言朝着楼上走,回头看了一眼。
上了塔楼高出,谢宏言站在高出看清楚周围的景色,直接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前,是一片杏花林。
杏花,是他最喜欢的花。
穆厉两手撑着扶手,慢慢说:“喜欢吗?”他目光扫过杏花林,“我一直都想带你来看,可惜你不给我机会。”
谢宏言心口似乎被一直手拽着。
穆厉微微躬身,两手放在栏杆上,满目都是杏花林,“看看吧。”
谢宏言举目过去,袖中的手止不住颤颤。
穆厉低低笑着,“这片杏林我种了三年,才有今日的景色,三年我能把这片平地变成满目繁花,谢宏言,我喜欢了你三年,你喜欢我,加起来又有多久呢。”
谢宏言抿紧了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年,穆厉喜欢了他三年。
“你我之间,是你主动的。”穆厉慢慢说,“我一直很清楚的知道,你是我不能碰的,你我之间,是你先越界的。”
那夜他醉酒拉着谢宏言陪着他,偏偏半夜暴雨谢宏言又噩梦惊醒,他以为他不舒服要去给他找大夫,却被他一把按住,跟着唇|瓣袭过来,跟着什么都变了。
穆厉偏过头看谢宏言,笑了笑,似讥讽,“我早就该知道你就是玩玩。”
“我、我没有……”谢宏言摇摇头,一瞬间他似乎又变回了最开始会被穆厉气的红脸的谢大公子,他伸手想去扯着穆厉的衣摆,“澹睨,我……”
“堂堂谢家嫡长孙怎么能低三下四呢。”穆厉躲开他过来的手,继续平视前面,说,“看看吧,到底是给你种的,你怎么都要看看在处置了。”
谢宏言陡然抬眸,没懂穆厉嘴里的处置是何意思。
他目光落回那片杏花林,忽而就见着十几人手里拿着裁剪的工具开始对着杏树上下其手。
“别,别……”谢宏言咬紧了唇,狠狠捏紧了手指,摇着头,“穆厉,别这样,我求求你了。”
穆厉只是盯着杏林,“我说过,你我之事我玩不起,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拿着白玉蝉去乱用,我也说过得你是幸,你要搞死我,是我自找的。”
说着,穆厉低笑了一声,“谢宏言,你还不如搞死我算了。”
谢宏言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看着杏花枝被剪下砍下,眼眶猩红一片,“穆厉别,你让他们停下来,不要这样。”
这是穆厉给他种的,穆厉在大宜就说要带他看杏花,他说秀都好像没有,穆厉说他胡说,还说有好大一片,要带他来看。
这是穆厉送给他的,此前穆厉就想带他来的,现在穆厉当着他的面一颗颗毁了,其中的意思,谢宏言一点都不想去猜。
“你我隔着千里,我就不用虚的补偿你了,要多少银子开个数,去找金狼拿。”穆厉说着,从手中摸出折好的绢帛拍到谢宏言心口,“你拿着这个回去,想来大宜皇室便不会计较你丝毫。”
谢宏言不解,打开绢帛映入眼帘的就是程国的玉玺印章。
是沈简软磨硬泡得不来的停战协议。
谢宏言眼眶骤然红的模糊,“穆睨,你听我给你——”
穆厉打断他的话,“元老今日替我做了利刃,多谢你替我谋划,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谢宏言看穆厉转身离开,一把抓着他。
穆厉抬手连着衣摆都没让他拽着,“你不是要回去吗,我现在给放你走,给你钱给你功劳,还不够,你莫要贪得无厌了。”
“谢宏言,回去吧。”穆厉静静的看着他,“你不是很想回去吗,现在这幅模样,是对我还有所求了,对不住了,你手里的东西,就是我对你最大的补偿了。”
谢宏言肩头轻颤,看决绝离开的穆厉身子一个摇晃,目光望着那头砍伐杏花树的工匠,觉得拆的是他的骨头,砍得是他血肉,剪的是他的脖颈。
谢宏言捏紧手中的绢帛。
他无法趾高气扬的说出不要。
这个东西对大宜太重要了。
听着脚步声,谢宏言倏尔抬眸,见着上来的人,他别过了目光,将眼眶的晶莹摁压下去。
来的是云鹤,云鹤别过脸不看谢宏言的脆弱,“这是殿下送来的密信。”
谢宏言抬手接了过去,上面只有一句话。
——务必清楚再归。
谢宏言捏紧了信纸,撑着扶手看下面上车离开的穆睨,周身气力都被抽走了一般,到底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他低低说:“好。”
云鹤唔了一声,“您说什么?”
“我说好,现在可以让我单独呆着了吗!”谢宏言将绢帛砸到云鹤脸上,“看看,满意了吗,滚,滚——”
谢宏言说着突然口中喷出一口血。
云鹤吓得大吼,“谢宏言!”他一把搀着谢宏言抬手给他把脉,眼眸噌的一愣,“你中毒了?你怎么会中毒了?”
谢宏言一口血喷出来,直接无力的跌倒地上,他死命拽着心口,觉得呼不过来气息,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捂嘴指尖血迹渗透出来。
云鹤忙掏出随身的银针给他封血脉,又摸出一颗药丸给他塞嘴里。
谢宏言呸了出去,撑着身子不停狂咳,脑子全是杏林被砍没的景色。
云鹤探出半个身子对着下面大吼,“回来回来,谢宏言中毒了,你们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他死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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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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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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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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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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