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火烧云穿透低沉的乌云,在大地上洒下一片暗红的光。
潮湿的空气在夏天的傍晚,把粘稠湿热的水汽黏到人皮肤上,让人感觉呼吸都费力。
李多多和妹妹李三三,一起回到了自己家。
家,在城市西北,骑自行车需要四十多分钟距离,平日里,李多多和另外几个工友一起,在厂子附近租着房子住,很少回家。
姐妹俩在路上骑着车子。
一路上,妹妹李三三不停地和李多多说着各种事情,包括家里的事,学校的事等等。
“前几天,领居家那个叫琪琪的小姑娘,刚二年级的那个,出去玩的时候被一辆汽车碰了一下,门牙断了……是她新长出来的门牙呢!”
“姐,我跟你说,我们老师抓住我们班刘坤鹏和舒玲珑搞对象的事儿了,让他俩一起在全校人面前念检查,舒玲珑好像要转学了……”
“前几天,三爷爷身体不舒服,是咱爸带他去的医院……哎,姐,姐!你在听吗?”李三三忽然不满地叫了一句。
骑着自行车的李多多忽然回过神:“啊?哦,我在听……你说三爷爷怎么了?”
李三三不满地翻了翻白眼:“一路上都是我在说,你一句话也不说……真没意思。”
骑车的这一路上,李多多都十分沉默,也难怪妹妹不满意。
“我在想事情……而且太闷热了。”李多多用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珠。
李三三看到她的长袖,表情安静了许多:“姐,你……”
“我没事。”李多多摇摇头,“对了,你知道妈妈叫我回家,是有什么事吗?”
“嗨,还不是那些事……”妹妹咧了咧嘴。
李多多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嘴,用力蹬起了自行车。
李多多的家,在城市西北,西山省农业博物馆旁边,农业局的职工小区里。
小区里是几栋老式住宅楼——每家一套老式“一间半”,露天的楼道同时兼任阳台。
居民们把各种杂物摆在楼道里,让狭小的楼道显得更加局促逼仄。
李多多和妹妹推门进屋的时候,屋子里,伴随着做饭炒菜的声音,同时还有一对中年男女的争吵声。
“唠叨什么的嘛?我又不是天天玩!偶尔玩一次要什么紧的嘛!”
“你还好意思说!你打个麻将把咱家半个月生活费输进去了,还不要紧?”
“那又怎么样的嘛!后面再去赚不就是的嘛……哦,多多回来了!”
李多多的父亲,身上系着一条花围裙,手里抄着一把锅铲从厨房里出来。
李多多的父亲,是个相貌看上去还不错的中年男人——国字脸,长眉毛,那双眼睛和李多多的眼睛非常像。
看到李多多回来,他挤出一脸笑容和李多多打了个招呼,又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句:“多多回来了,别说了的嘛!”
李多多的母亲随即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先是瞪了李多多的父亲一眼,又有些冷淡地冲着李多多和李三三高声道:“回来了?闲着干嘛?帮忙!盛饭端菜!”
接着又咕哝了一句:“别以为你回来的少就可以不干活!”
李多多面无表情地钻进厨房,帮忙把饭菜端出来。
李母冲着李三三道:“去叫你哥吃饭!”
李三三撇撇嘴,走到里屋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一句:“哥,吃饭!”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高个子男孩,看上去比李三三大几岁,身上同样是一身中学校服款式的运动服。
李母露出一脸笑容,冲着高个子男孩道:“二明,吃饭了!”
高个子男孩坐在饭桌前,看了几眼桌上的饭菜,皱起了眉头。
他冲着李母吼道:“一块肉都没有,这是猪食吗!”
说着摔了筷子,起身直接进屋了。
“唉儿子!”李母慌忙起身,给儿子盛了一碗饭,往上面盖了些菜,又把桌上两颗咸蛋中的一颗拿着,急急忙忙进屋了。
外面餐桌前,李父摇摇头,用筷子敲了几下桌子:“别管他们,吃饭!”
李多多和妹妹面无表情地端起碗筷,默默地吃起了饭。
不一会儿,李母从里屋出来了,手里空空的,表情也轻松了一些。
她坐回餐桌前,瞪了李父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打麻将?不然咱家会吃不上肉?”
“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嘛,我不打麻将你也不给家里买肉……”李父咕哝了一句,“再说,我打麻将的钱,是多多的钱,又不是家里的钱……是伐?多多?”
李多多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你还好意思说!”李母声音高了几度,又瞪了李多多一眼,“你也是,你爸拿了钱就出去打牌,你还每次都把钱给他!白眼狼!”琇書蛧
李父连忙道:“哎你别这么说,多多也好几个月没给我钱了!”
李母看着李多多:“那你的钱呢?你也没给我!”
李多多面无表情:“厂里效益不好,有几个月没开工资了。”
“你们那破厂……”李母唠叨着,“你还是赶紧嫁了吧!好歹还能拿回来点彩礼……妈妈今天叫你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儿,我们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那个人三十多岁,在机械厂当主任,离过婚但是没孩子,条件实在是不错……”
“我不去。”李多多冷着脸道。
李母啪的一下把筷子拍桌子上,声音高了好几分:“死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李多多冷着脸,一字一顿道,“你们谁想嫁谁嫁,我反正不去。”
“你这死丫头,你这条件,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李母瞪着自己女儿。
“我条件再怎么样,我也应该有自由恋爱、自由婚姻的自由吧!”李多多声音也高了,“你们每次说我条件不好,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归根到底,还不是想找个彩礼高的!我是你们手里的商品吗!”
“你这死丫头,把你拉扯这么大,家里亏了多少钱!让你嫁个好人家怎么了!”李母指着女儿的鼻子,“你一直说不想嫁,好,那你承诺的,当上车间主任,涨工资,补贴家用,涨哪儿去了?到现在,不仅车间主任没当上,工资没有涨,现在干脆就不发工资了!”
“所以,妈妈,我在这个家唯一的作用,就是变着法给家里赚钱,补贴家用,是吗?”李多多身体微微颤抖着,紧紧抿着嘴唇看着母亲。
但她这次,眼里一点泪水都没有。
“不然你弟弟……”李母脱口而出,她只说了半句话就停下了。
但李多多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我明白了。”
她转身,进了她和妹妹的小卧室。
她脱了鞋,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之前吃饭时,她挽起一些袖口。
此时,从袖口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猩红色的灼烧疤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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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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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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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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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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