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渐暗时,陆疏桐这才走入屋内。
其中,有其余大夫们急切诊病争着抢着入内的原因。也有陆禽因为自卑或是担心暴露不懂医理,又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不愿与众人为伍的原因。
因此,一直等到其他大夫回府斟酌药方,陆疏桐这一世,才第一次踏入这间屋里。
三人一同走入房间,陆禽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萧老太爷,又看了看陆疏桐,丫头不会打扰自家小姐看病,跟在两人身后,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奇怪,适才我还听那些大夫说萧老太爷醒着,怎么这会儿……”陆禽嘀嘀咕咕一阵,注意到陆疏桐看向自己,担心她又要闹,连忙收住话。m.χIùmЬ.CǒM
陆禽不说话,室内安静下来。
陆疏桐站在窗前,垂目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
萧老太爷脸庞瘦削,当然也不只是脸上,他全身上下几乎已经只剩骨头,皮肤蜡黄,看起来随时都会死去。
但,他不会那么快死……
即使再过几年,他也依旧这样,苟延残喘着。
在大夫们看来,他这是得了风疾。
前世,一开始,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后来,听萧老太爷亲口说出,她才知道,这并不是风疾。
他说出的也不止自己的病症,还有陆疏桐的身份,以及……她母亲的身世。
前世,陆疏桐一心为了父亲官运亨通,竭尽全力为他医治,虽然未能将他根治,但,也能让他保持清醒……
以至于,让他说出了太多的秘密……
他知道的太多了。
这一世,陆疏桐不想重蹈覆辙。
有些事,只能让他烂在肚子里。
陆疏桐垂目,眼眸转动,看向身侧的男人。
那是她的父亲,也是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是他,将自己献给了床榻上的这个老人……
他要的也不是她,而是,她的心脏、她的鲜血、她的……
室内昏暗,在其他人未曾注意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衣袖里,顺着陆疏桐手臂,爬到了她的掌心。
将它攥紧,陆疏桐好看的眸子中杀机隐现。
素手微颤,前世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心中怒火,似乎就要在此刻宣泄而出,然而就在这时,陆禽先一步开口了。
“怎么样,能治好吗?”他问道。
颤抖的手臂停下了,眸中的杀意也跟着消散了……
还不是时候……
心中呼了口气,陆疏桐视线从萧老太爷脸上扫过。
“可以一试。”她说道。
那就是可以治了,陆禽脸上露出笑。
“那……”他开口才说出第一个字,门口有男声传来,先他一步将话说出。
“咦?”男声疑惑,问道:“医者,望、闻、问、切,你治病,不用诊脉吗?”
众人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少年,他脸上带着笑,不是萧序还能是谁。
“世子。”陆禽率先施礼道。
阿糖也要跟着施礼,但见自家小姐没动,她便也没有动。
萧序视线始终盯着陆疏桐,没有看陆禽一眼。
“是。”陆疏桐答道。
萧序笑了,眼中惊疑之色显露。
“扁鹊见蔡桓公,⽴有间,扁鹊⽈,‘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他笑道,“想不到陆姑娘也是位观其面,而知其疾的神医。”
居然被他看到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萧序没有开口,陆禽俯身施礼没有起身,弯腰俯下的身子掩盖了他脸上激动的情绪。
只静静的看着萧序,陆疏桐神色平静,没有开口。
萧序眯了眯眼,笑了下,似乎并不生气,迈步走入屋内,站到陆疏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问道:“陆神医,可还记得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见过?
陆禽瞪大眼睛,起身看向陆疏桐,又惊又疑。
阿糖也觉得疑惑,偷偷抬眼看他,仔细回想一阵,旋即恍然。
是那天小姐落水时见到的家伙!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小丫头险些惊呼出声,还好急忙忍住了。
“不记得。”陆疏桐淡淡开口,面上平静,未有流露丝毫情绪。
萧序皱眉。
这显然是想也没想就给出的答案……要么是有意骗他,要么——记不记得他,于她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事,所以,想都懒得想就这样说了。
他觉得应该是第二种。
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萧序不置可否。
这个回答,若说丫头是惊讶的话,陆禽就完全是惊怒了。
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这死丫头不知道珍惜!
人家堂堂齐国公世子,记得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搁这儿装什么蒜!
“世子爷,小女鲁钝,记性不好,还望见谅。”陆禽再次施礼,开口说道,满怀歉意。
陆疏桐看向他,眼神漠然,没有说话。
萧序也同样看向他,视线在两人间转换一阵,似乎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笑容咧开。
“这样啊……”他说道。
“我要回去了。”陆疏桐说道,声音冷冷,将萧序的话打断。
陆禽皱眉,还要开口,萧序抢先一步。
“陆神医,可看出我祖父这是什么病了?”他问道。
“不知。”陆疏桐说道,深深看他一眼,“反正,不是风疾。”
说完,也不等萧序再有所反应,拉着丫头迈步离开。
陆禽见状,连忙再次施礼道歉。
“还请世子爷见谅,小女顽劣,自幼随性惯了,致使她这般无礼,如今惹恼了世子爷,待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他说道。
俯视着身前的男人,萧序脸上浮现冷笑。
“好啊。”他说道。
犹豫着,陆禽抬头看着他,问道:“嗯……不知世子与我女儿如何相识……”
“江州。”萧序说罢,摆摆手,示意陆禽离开。
陆禽见状,只当是这样的问题逾矩了,不敢多留,再一俯身,快步离开。
望着男人的背影,萧序嗤笑一声,回头看了眼再度昏睡的萧老太爷,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夜里,星光亮起时,萧老太爷这才醒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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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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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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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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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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