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孟离家遭受巨创,母子两人无依无靠,便是靠着孟柔家的扶持走过来的。
小村庄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性格都粗犷得很,又喜欢拿孩子打趣,孟离和孟柔小时候因为总是形影不离,便没少被家中长辈打趣,险些订下娃娃亲。
出房门,转身再入房门,仅是走不出几步,便已来到孟柔家中。他们两家住得极近,仅是隔着一道篱笆墙,平时无事时隔墙相望,都能看到对方院子里的情况。
孟离刚一进门,便听到一个高亢的嗓音。
“哎呦我的小孟离啊!你可算是过来了,来来来,快尝尝你婶子刚出锅的鱼汤面。”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嗓音,孟离无奈苦笑,一抬头,果然看到一个淡红色的热情身影扑了过来。
孟离一个滑身,连忙躲开来人的飞扑,躲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孟江西身后,对那身影无奈苦笑道:“刘婶我这不过来了吗,您就饶了我吧!”
不等没有“讨到便宜”的刘婶发话,孟离身前正吃着闷醋的孟江西反倒不愿意了。
“说什么呢,你这小兔崽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刘婶不知有多长时间都没对我这么热情了。”
一旁穿着一身淡红衣裙的刘慧双手叉腰,狠狠向孟江西瞪了一眼,“你这老家伙当着孩子都说得什么话,还知不知羞了?”
孟江西被自家的悍妻瞪得一缩脖儿,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吭声,让在一旁看戏的一对儿女看得呵呵直笑。
孟江西的小儿子孟楠,今年不过四岁,这小娃娃从小就古灵精怪,好惹麻烦,偏偏和他姐姐一样,生落得极为可爱,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就算惹了祸,也让人不忍心去责怪。
头上梳着一个独角辫的孟楠见到孟离后双目放光,悄悄走到孟离身边低声道:“孟离哥,你昨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夜都没回来?”
孟楠还小,对他而言一夜未归几乎已是天大的事情,这位从小便看着他长大的邻家大哥,竟然敢做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实在是太刺激了。
孟离扭头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瓷娃娃,惊讶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孟楠得意道:“我当然有我自己的办法。”看他样子,好像多么不得了,转头却又神秘道:“告诉你个秘密呦!这是事我姐其实也知道,而且还担心了一个晚上,不过她不让我告诉你。”
孟离向对面的孟柔看了一眼,后者一双明亮的大眼此时正凝视着他,见有目光投来,连忙慌乱地扭过头去。
孟离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饭菜早已做好,就等着客人到来。随着孟离到来,众人落座,纷纷享用这一顿晚饭。
由于孟离隔三差五便要来此吃上一顿饭,饭场上的事宜早已熟络,并无什么拘谨可言。
众人落座后,气氛为之一变,与之前欢愉的相比,竟是多了一分沉重。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刘婶,只见后者手中早已托起一口空碗,另一手持汤勺,在餐桌中央那脸盆大的汤盆中舀了一碗汤。
“喝吧,孩子,这是你妈妈以前最拿手的鱼汤面!”
望着汤色奶白的汤面,孟离眼眶微红,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哭泣,但这世上总有一处温暖的角落,让你忍不住热泪盈眶。好在,他还忍得住。
“傻看什么,快喝啊!”目光欣慰的刘慧忍不住轻声催促,她那个好姐妹还未去世时,最拿手的便是这一锅鱼汤面,他们两家聚在一起时,便会经常就此汤面来讨论,久而久之,她便也学会了。
初时做这鱼汤面,味道还有所欠缺,好在关键之处都已无错,经过数次改良倒也勉强找到了以前的味道。此次借着她的生日将此汤面端出,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
孟离看向身穿淡红长裙的中年女子,感动道:“谢谢刘婶,今天是您的生日,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准备。”
刘慧的衣服不多,像模像样的也就只有这一件淡红长裙,平时极为珍视,只有在生日这一天才会穿出,孟离一进屋便已发现这个情况,只是没有当场说出。
刘慧欣慰之色更浓,脱出口的还是那两个字。
“喝吧!”
孟离接过汤碗,近乎小心地喝了一口,他喝的很轻,相比汤中的味道,其中的故事更需要他去细细品味。
“怎么样?”孟江西一家望着孟离,神色中满怀期待。
“很好喝!”孟离将碗放下,脸上看不出表情。
“只是好喝?”心想着不该只是这个评价的刘婶,忍不住要给自己盛一碗,还不等她端起碗来,便听孟离又道:“是妈妈的味道。”
没有表情的脸上一行热泪流淌而出,刘慧的手僵硬在空中,望着这张倔强却无法抑制的面孔,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酸楚,双手掩面,泪水横流。
“呜……”此时此刻,她好怀念她的姐妹。
“唉!非得把自己弄哭,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孟江西摇头仰天,将只给自己倒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是浑浊的劣质黄酒,酒味辛辣,平时喝上一口都忍不住要抱怨一句的孟江西此时却觉得刚刚好。
孟离伸手拭泪,不等拭净,泪水却又流了出来,不争气地往下流,想停都停不住。
孟离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怕的就是这一泻千里的不可收拾,但记忆中的味道最终还是给了他沉重一击,不仅将他击溃,更是让他体无完肤。
今夜是属于回忆的时间,今夜,注定泪拭不干!
一顿饭,吃的却是五味杂陈,几人哭哭笑笑,说说闹闹,收获量多。
吃完了饭,刘慧便张罗着收拾碗筷,孟柔本来是要帮忙的,却被孟江西给拦了下来,反倒是这个从来未曾操持过家务的大男人,主动给自己的悍妻打起了下手。
夫妻二人在厨房忙碌,孟楠觉得无聊,便跑去院子里捉萤火虫,转眼间,客厅里便只孟离和孟柔两个人。
“孟离哥,你要吃点野果吗?”
两人单独相处,孟离倒还无所谓,身为女子的孟柔却是有些害羞了,红着脸,将桌子上摆的一盘野果,推到孟离面前。
想想也是有趣,小时候一直追着孟离屁股后面转怎么腻都不嫌够的孟柔,如今长大懂事了,反而没了以前的无拘无束,但她的一颗心,却是从来未曾放下。
孟离摆摆手,说了一句“不用”,并没有去看桌子上的野果,反而将注意力放到厨房里。
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虽然他们已经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孟离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除了与他白天发生的事情有关,似乎还有一些与孟柔有关的事情。
同样听到厨房内谈话的孟柔更加脸红,与桌子上熟透的野果简直一模一样。
“今天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听到厨房中的对话,再看到孟柔的表情,孟离也就明白了过来。
孟柔点头道:“是小楠告诉我们的,你今天去武场的时候,他刚好也在。”
“我早就该想到的。”孟离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孟柔心中一痛,安慰道:“孟离哥你不要气馁,那个武者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在我眼里孟离哥你可是最棒的。”
“说的没错。”本是在厨房中忙碌的夫妻二人忽然放下手中的工作,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刘慧看着孟离,道:“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的为人我们一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武者说你生性凉薄,根本就是放屁!”
“咳咳,慎言啊媳妇!”孟江西看着胆大妄为到什么都敢说的刘慧,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话要是被那位武者听到,能有他们好果子吃?不过,这话虽然大胆了些,但道理却没错。一朝相遇,怎么比得上十几年的接触,要说对孟离的了解,又怎么会有人比得上他们一家?
狠狠瞪了孟江西一眼的刘慧,继续豪迈道:“要我看,今天的事也没有什么,咱们就算不当武者也能活得很好,从明天起你就正式跟你孟叔出水,等学会了你孟叔的手艺,走到哪都饿不死。”
孟江西附和道:“这话倒是没错,说到我孟江西的捕鱼手艺,十里八村谁不竖个大拇指,咱爷俩以后好好干,等我老了,这个家可就要靠你撑着了。”m.χIùmЬ.CǒM
望着孟江西那一双寄托着希望的眼眸,孟离感动的同时又悚然一惊,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长辈不仅是要将这一身的手艺传给他,更是将他的家以及他的女儿托福给他,这份信任不可谓不沉重。
“孟叔,我……”
孟离本想说自己受之有愧,只怕难当大任,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拒绝?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人情冷暖,也让他看到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对于这些真正对他好的人,孟离又怎么忍心去辜负?
视线分别与三人一一相对,最终又回到孟江西的身上,孟离重重吐出一口气,如立下承诺一般。
“老孟叔,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跟您好好学!”
一旁不知何时已将俏脸掩上的孟柔,忍不住露出一脸甜蜜的幸福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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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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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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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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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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