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战战兢兢的来到她身边,看着面有愠色的柳如烟,支支吾吾的说,“白祁他……他辞职了。”
闻言,柳如烟难以置信的瞪大明眸,大声嚷嚷着她的不满。
“你说什么?!谁同意的?没有我的允许他怎么敢离开!”
此时她胸臆处点燃着滔天怒火——他怎么可以,他怎么敢,敢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她的身边!
她感受到了被抛弃的失落感,落空感袭上心头,令她险些落下泪来。
等等,落泪?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行为?
管家在柳家待了许多年,待的时间自然也是比白祁还要长些的。
她亲眼见着白祁对柳如烟的百般纵容,万般讨好,各种小心翼翼。
然而眼前这个柳家小公主竟对这些视若无睹,迷恋上对她冷冷淡淡的风少。
想到此处,管家忍不住摇头叹息。
“先生是挽留他来着,可是白祁执意要走,拦不住。”
柳如烟再也压抑不住那股怒火,理智全失。
“滚!通通给我滚!”
管家如蒙大赦般,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只剩下柳如烟呆呆的看着整理一半的行礼,兀自发着呆。
她只觉得心头空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这些年里,她活在白祁对她的宠溺里,她可以随意娇纵,肆意任性着,反正她的身侧总有一个叫白祁的人替她兜着。
她还记得她因风哥哥的只言片语感到欢欣,与白祁分享时,他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然而处于欢欣雀跃中的她,似乎从头至尾都忽略了他眼中的那抹酸涩。
她伤心失落时,陪在她身边的永远是他。不是那个她所喜欢的风哥哥,而是他白祁。
他总是能包容她所有的小任性,总是能在她失意时第一时间出现安慰她。
柳如烟缓缓瘫软在地,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了——是不是前些时日的剑拔弩张时,她说的话太过分了,太肆无忌惮了?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开始发红。
“白祁你个大混蛋!不是说好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怎么连你都要走了。风哥哥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
他走得那么干脆,甚至没有知会她一声,想必是气极了,想必是对她彻底失望透顶了。
她居然开始后悔起所做的一切,如果她听他的话,没有乱来,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她了?
这个时候,柳如烟才发现,白祁的离开,比起风哥哥心有所属,更令她难以接受。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浑浑噩噩,没想到白祁的离开,会让她这么难以适应。
当天夜里,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之后,她万般后悔当时的小举动,如果她没有偷偷拿走那串红玛瑙手链,就不会记起这些前尘往事,也不会这般苦不堪言。
“若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一名身着水碧色柔绢曳地长裙的女子站在屋檐上,望着打扫得干净的光滑地面,暗自点点头。
接着做贼心虚的左右张望着,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角落。
在确保并无别人存在的时候,才长舒一口气。
之后鼓足所有的勇气,朝着地面纵身一跃。
这些独居的岁月里,她惶惶度日,今儿个趁着月黑风高夜,可算是解脱了。
就在她芙颜上绽放笑靥,打算一举魂归地府的时候,落入了个宽阔且非常熟悉的怀抱中。
柳眉微微蹙起,她紧紧闭上双眸,片刻不敢睁开。
红唇轻启,莫名其妙的嗫嚅道,“为何不会感到疼痛?我是不是到碧落黄泉了?”
良久,四周万籁俱寂,无半分声响。
莫非阎王的地盘也是这般安静的?
话本里说的阴司地府莫非都是诓人的?
不成,若有机会她一定要狠狠批斗这个无良商家!
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悄悄睁开了眼,入眼的是熟悉的景象——眼前所见是她的居所,墨黑天际是明月高悬,并没有半个神使鬼差。
她微微抬眸看去,看见的是一张五官深邃的容颜,她气鼓鼓的瞪着他。
“怎么又是你!其一我终日深居简出与你不曾往来,其二更是与你无半分冤仇,你何必次次阻我好事!”
此人身如玉树,常年练武的身躯格外伟岸高大。
墨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眸,面如冠玉。
唯一不足的是面无表情,至少她不曾见过他展露半分笑颜,甚至是连嘴角微微上扬都没有。
不过意料之外的,他的眼神很是淡漠,就连语气也是冰冷的。
“奉陛下旨意,护你周全。”
他轻轻将她放下,后退一步,保持适当的距离。
“你!”
柳如烟双手叉腰,气愤使她发髻上的梅花琉璃钗不停晃动着。
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脸,她阴阳怪气的讥讽道,“陛下忧国忧民,还有闲工夫理会我的死活。”
听出她言语间对一朝天子缺乏的敬意,男子有史以来首次不悦的抬眸看她。然语气仍是冷然的,“不得擅自揣度圣意。”
柳如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步入自己的房中。
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宣示着她的不满。
这个人是一国之君调遣到将军府中的,美其名曰怕她柳如烟想不开而自杀,她身为当朝威风凛凛风将军的妻子,即便是新婚第二天夫君故去,她也得坚强的活下去。
想到风无痕突如其来的死亡,以及被掩藏的所有真相时,柳如烟的眼中唯有落寞。
她无能为力——她想死死不了,想活,却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这段时间里,她准备拿条白绫悬梁自尽,被阻拦。
她去河边散心,这男子也得守在一旁,生怕她跳河自尽了。
就连方才她想要跳下屋檐直接摔死,明明观察四周没有他的身影,他仍是有通天的本事,及时阻止她!
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她要死要活是她自己的事情,关旁人什么事。
后来她才知道,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是怕她猝不及防的逝世,会遭来闲言碎语,和那些永无止境的诽议。
于是她想通了,她不想死了,反正也死不了——
“你别再跟着我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寻死觅活的,我肯定活得比你还久。”
她停下脚步,看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高大身影。琇書網
她软下语气,“你在陛下身边当差,料想事务繁忙,就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许久,两人之间都只有沉默在无限蔓延着。
男子只是冷冷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就在柳如烟沉不住气的时候,男子才淡淡的说,“你寻死了不下十次,你说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说白了,人家就是不相信她。
不信她柳如烟会有这么高的觉悟——
她转过身去,打算将他无视到底了!
然而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她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来。
她被整得浑身不自在,甚至隐隐有后背发凉的感觉。
她这才旋身看他,想了想才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目光直视着前方,虽是停留在她的脸上,柳如烟却知道他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将所有思绪放空了。
她耐着性子说,“我总不能老叫你喂吧,这也太奇怪了。”
不出意料之外的,两人之间又陷入许久的沉默中。
微风吹拂起她的裙裾,两人的发丝在半空中不期而遇的交缠在一起。
就在柳如烟要抓狂的时候,男人才语气平淡的说,“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柳如烟心想——和这么个大个子交流实在是太艰难了。
听到他没有自己的名字时,她的反应比当事人还要激烈。
柳如烟对上他幽深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你跟我过来。”
她朝前走去,走出好一段距离后,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狐疑的回身望去,就见男子停在原地,没有动过半步。
她又气又急——刚刚不让跟的时候,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现在让跟着了,反而一动不动的。这人是不是习惯反着来?就这态度,堂堂一国之君不会开除了他?!
她张望着不远处的男子,美眸微微眯起——该不会是陛下大人又闲得没事做了吧,把这么个人直接仍在将军府里?
她疾步上前,拉起男子的衣袖就往前走去,根本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男子看着抓住自己衣摆的小手,第一个反应就想要挣脱开。
然而垂眼望去时,见到的是柳如烟白玉无瑕的侧脸,想要狠狠甩开那只小手的念头,在这一念之间烟消云散。
他任由着柳如烟拉着他来到将军府的书房,不作任何反抗。
他这么顺从的态度,也引来了柳如烟的频频观看。
不过,他顺从也好,省得她麻烦了。
此时二人站在书案前,柳如烟熟练的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她沾好了墨汁之后,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来。
男子也将视线移向白纸上那两个娟秀的字上——白祁。
柳如烟将毛笔放回笔搁里,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两个字,可见她对自己所写的字非常满意。
他将她无意间展露的笑靥看进了眼中。
他的耳边传来她娇柔的声音,那般婉转动听。
“往后你就叫白祁吧。”
白祁,白祁,白祁……
这两个字如同一个烙印,刻进他的心底深处。
柳如烟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接着说,“你身为陛下的影卫,想来是能识字的。”
从前她不知道什么是影卫,直到大婚之日有人奉旨同她完成拜堂的仪式,她才知道每一朝的天子身边都有这些人的存在。
他们不同于侍卫,执行着更为艰巨的任务。
她以为她的这番话仍会得到一室静默,直到她身旁传来声音,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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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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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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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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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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