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知府一抖手,那块油亮的醒木便砸在桌子上。
“参政书院院长朱澈,汝来为议何事?先与诸位说明。”
朱澈颔首,当即讲道:“本院设立之初衷,便是为了这苏州府能欣欣向荣,稳定地发展下去。之前因为一些误会,我们与官府发生了许多矛盾,但那也是外人挑拨,绝非在下的本意。从今往后,我院就断绝和南京卫怀的关系,愿请府台派官到书院上任,监察众人言行,使事事遵循律法,不致引出乱子。”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堂外的百姓纷纷议论开来,一阵喧嚷的浪潮,几乎盖过了一切声音。
宋章急忙止住众人,朝着他们喊道:“各位百姓,你们先且不要骚乱。仔细想想,这官府嘛,就是搭棚的柱子,书院就是棚顶,没了柱子,这棚子就搭不起来了。南京的卫怀不晓得这个道理,故而累年无功,只作笔墨之文章,是搭不好棚子的。”
这话却是合情合理,刚才的抗议声已消失了不少。
堂上逐渐安静,知府又拍了一下醒木,继续问道:“所谓‘派官上任’,到底需派几人?谓何官名?权力究有多大?”
朱澈奉命答道:“禀府台,只派一人足矣。然其官何名,非草民所能定夺,唯赖官中之意。至于第三个问题,我等早有安排:此官与院长平级,且不得擅自命令书院籍人,必须与院长合计,方得施行;素日亦不参与书院讨论,独可处理上呈文书,斟酌之后,转交衙门。此皆王盐课所出的办法,如太苛刻,还请大人指点。”
旁边坐的几位官员渐渐按捺不住,正要起身辩驳,见王镇圭望知府一使眼色,知府迅速反应过来,打断了这次本该开始的辩论:“朱先生之言句句切要,我看亦无不妥之处。这书院与我苏州士民息息相关,正是利民之举,当为先生批准。”
朱澈等大为欢喜,府台便叫书办,将记录话语的纸张拿来,亲手写了个大大的‘准’字,然后盖上官印,交至朱澈手中。
他不敢相信谈判竟会如此顺利,微微颤抖的双手触向那张松软的纸面,仿佛是在梦中一般。
“先生注意,这张公文尚有用处,当好好保存,以免日后再来谈事,没个对照。”
“谢谢府台,谢谢您的大恩!”朱澈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从未这样接近过理想。
回到书院,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等不及要创下一番伟业了。
但先前那几位参事颇觉不悦,呆呆地坐了片时,方敢开口:“院长,您和官府怎么说的?”
朱澈实言相告:“约好了,十六日他那里差官前来,我们殷勤招待一回,再安排安排住所,便算是走马上任了。”
听到此处,三个参事都怯懦不敢追问了,唯独韩参事吞咽了口水,抱拳力谏道:“官府手握强兵,我等若再顺其从事、不作反抗,万一有诈,书院离覆灭不远矣!”
朱澈顿时怒得面皮通红:“官府与我等有书契之约,况朱某又非夏元龙那样的人,他怎会视我仇寇?汝等前番已犯过失,如今又来败坏既成之计策,到底想干什么?我看南京的书院倒是适合你们去!去罢!”
王镇圭此时正悄悄伏在窗边听着,听到这句怒吼,吓得浑身一激灵,回头瞧了瞧两边的门人:“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那些门人平素受了镇圭的好处,一直为他监视着朱澈,如今终于抓住机会了。
王镇圭阴险地一笑:“那你们知道……你们该干什么了吧?我先走一步,之后等你们的消息!”说罢,踏着小碎步,匆匆离去。
那四个参事被骂的不轻,都无精打采地闷着头,听着朱澈的训斥。
那韩参事实在受不了了,站起来说:“院长!我们……我们这就出去,以免惹得您不高兴。”
他一招手,与那三人一齐走了。
朱澈气仍不解,喘了好几大口粗气,大喊一声:“宋知事,我们也走!”
那四人闷闷走过一段路,到池塘边上,观着景,犹自扼腕痛叹。那韩参事偶然抬头,看见正前方来了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立刻警觉起来,喝问:“什么人!”
面前的这些人步步靠近,逐渐识清了面容——原来都是王镇圭新引的心腹。
“四位老先生,咱们的朱院长有令,将汝等除了院籍,不能在此任职了。”心腹们狠毒的目光透露着杀气。
韩参事怒目圆睁:“朱院长刚从正堂出去,两步都没走呢,哪来的时间给你们下命令?”
心腹们哈哈笑道:“果然是书院参事,口气不小!适才院长难道没骂你‘败坏既成之计策’,让你滚到南京去?”wWW.ΧìǔΜЬ.CǒΜ
韩参事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王镇圭的势力网竟如此庞大,这些对话无一例外地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带着几许恐慌,强撑着说:“但却没有正式地下命令!”
“王大人可不管下没下命令,带走!”这心腹一挥衣袖,斜刺里走出两条恶汉,轻松地扯过韩参事来,后者犹努力挣脱,嘴中恶骂不绝,便有沙包大的拳头砸过去,掉了一颗门牙,血直从嘴里渗出。
那仨参事面色惨白,只好主动走过去,老老实实地受了绑。
册薄房内。
“跪下!”那心腹在四参事的膝上都生踹了一脚,韩参事却没吱声。
王镇圭坐在太师椅上,盘着腿,接受四位同僚的跪拜。
“找到这四人的名姓,一笔抹掉。”
掌名薄的侍立在旁,答应了句‘是’,便翻出一本蓝皮册子,将他四个的人名都划掉了。
韩参事指着镇圭,仰天大笑:“现在书院上上下下都是你的爪牙,可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朱先生要是明白事理,到时候不将你活剐不算完!”
“可惜啊,我不会给朱澈反应时间的,”王镇圭拿帕子擦了遍手,“官府的兵一到,你书院便满盘皆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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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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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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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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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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