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霎时都聚集在叶永甲身上。
他茫然地看了看众人,一时手足无措。
“这位是南京知府?”陆放轩指了指叶永甲,稍显吃惊。
叶永甲站起来,向他鞠了个躬:“在下不才,蒙皇上和同僚的抬举,得以身居此位,十分惭愧!”
陆放轩听罢,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道:“那便由你来解释,方剑才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说话直,您别在意。”
“不在意,说。”陆放轩貌似是嫌他太过啰嗦了,语气都严厉起来。
“这方剑才在上游开的染坊,平日真的是兢兢业业,为官府办事也义不容辞。但由于那染坊平日不在码头,只在就近河上漂丝,致使近处百姓饮水出了点问题,死了人,闹出好大的动静……”
“我怀疑是有一些染工在欺上瞒下,所以干出这种事来。于是我把染坊围了,势要调查清楚。方剑才大概不知情,极为恼怒,不相信我们的话。如若陆大人能劝一劝他,就再好不过了。”
“对啊,我初时还说叶知府有些心急了,难道不能等你回来再说……”万和顺攥着一根筷子,随意地补上了一句。
陆放轩低头闷了口酒,吹了吹胡须,“既然如此,我就叫他听你们安排是了。”
方剑才听说陆放轩回到南京,心中窃喜,还不待前去见他一面,却因他亲自写来的一封书信而死了心。
信上说‘万和顺能叫我回来,便是想根除方家染坊;他们算是给了你台阶下,你就把责任推到染工的头上,撤去染坊,就万事大吉了。’
方剑才虽不情愿,但考虑到陆放轩的面子,便不敢再顽抗了,立即往衙门递了状子,说其手下某某染工擅行违法之事,未能约束,深为自责,请官府速来缉捕。
叶永甲得状,差魏冲详查其事,俱得实证,遂拣了个可怜的染工以作人犯,径直捉入监牢。
可方剑才仍不甘心,他想着,就算自己走了,也要咬上他万和顺一大口。计议已定,方剑才便逼使那染工换了供词。染工已知身死必不可免,便鼓足了勇气,按方商人的安排,反告工部尚书道:
“我自今年春夏便在河边漂丝,工部尚书王某明知我行不法之事,然不曾上报,以致百姓身死,怨声犹在耳边。请责其失职之过,不然在下必不伏罪。”
叶永甲问道:“可有证据?”
染工叩头言曰:“信物凭证均在舍第,可差人往取之。”
他点过头,便转身问一个衙役道:“魏冲在哪?叫他跟着这犯人去拿证据!”
“魏爷……魏爷在王府呢。”
叶永甲的脸色陡然青了,他叹口气,不自在地敲了敲桌子:“不管他在哪,都必须要叫过来!”
王府。延宾厅。
“知道了。你且退下。”万和顺朝着匆匆赶来的衙役,慢慢地说。
衙役虽知事情紧急,不过在这位王爷面前,最好不要惹他亮出那种‘和善的笑容’,便乖乖地听命退下了。
“这方剑才真有一套,”万和顺冷笑一声,“肯定是陆放轩如此教他的。走之前也要给我们点颜色看……”
“工部绝非您的心腹,他陆放轩这步棋算是走臭了,您担心什么?”魏冲跪在他身旁,纳闷起来。
“你真是自作聪明!”万和顺道,“你以为他们难道不知这一点啊?他们心里头清楚得很呢!陆放轩动工部,就是看我想不想保他。我若保了那尚书,这事就算过去了,但倘若日后他与我决裂起来,分庭抗礼,翻一翻旧账便轻而易举。这厮到时候借这事宣扬宣扬,南京百姓岂不都想把我生吞活剥了?卢德光的前车之鉴呀!”
“我若不保他,任着方剑才把工部告下来,他们便有理由趁机往工部里安插心腹……这样的妙计,简直是在挖坑逼着我往里跳,真叫我骑虎难下也!”万和顺一拍大腿,竟然面有愠色,动起怒来,心情不再平静了。
“看来这陆放轩真不简单啊……”魏冲见万和顺都能变成这等模样,便再不敢轻视那陆朗清了。
“但,我可不是蠢人,不是他想摆布就摆布的角色……”万和顺喝了口茶水,以试图抚平自己的急躁。“你先去拿那些所谓的‘证据’,但千万不能交到叶永甲手中。具体用什么办法,就不需我来教你吧?”
“小人的办法多得很,郡王只管放心!”
万和顺颔首道:“这就好。但我绝不想保他,你要清楚这一点。”
“既然这么说了,那……工部尚书怎么处置?”
万郡王和善地笑了:
“就不麻烦陆放轩动刀了,我们自己杀了他。”
魏冲从屋里退出来,见衙役候在一旁,便说道:“带我去见叶大人吧。”
他二人到了衙门,随即依着叶永甲的吩咐,令那人犯为向导,引着魏冲去取证据回来。
叶永甲此时因觉无事,便打了个哈欠,倚在长椅上闭起眼睛,摩挲着眉骨。可他等了半天,仍不见魏冲回来,心中七上八下地,当即站了起来,在公堂下踱步。
须臾,他才见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来,便上前按住他的肩头,连忙问道:“魏冲呢?”
“魏、魏、魏……魏爷……”
“快说!”叶永甲晃了晃他的身子。
“魏爷他失手打了蜡烛,证据都被烧干净了!”
叶永甲愣了一会儿,一直瞪圆了眼珠子。
“明白了。”他黯然失色,轻声说道。
叶永甲缓缓转身,失落地走到案几前,陷入深深的沉默,没有发怒。
衙役见叶永甲像是很平和的样子,便又开了口:
“魏……”
他还没说完,便听案几上‘咣啷啪嚓’地响了起来,那是一种充满愤懑的声音。
叶永甲把签筒一掌打在了地上。
咚!啪!
叶永甲将醒木也一把扫了下去,震得房梁都快塌陷下来了。
“滚!别叫魏冲进来!都一块滚吧!”
叶永甲脸色通红,朝那衙役大口喘着粗气,竭力喊道。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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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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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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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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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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