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兴啊,”陈同袍转过脸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葛学士是个清高的人,你做的事,他断然不会理解。若因此责怪于他,他不仅听不进去,还会怀疑我们的用心,进而脱离我们的队伍。”
过湘人不屑地哼一声道:“那就让他投向叶党好了!似这种呆头呆脑的人,也不知留着有什么用!”
“思兴对一个‘用’字,看得浅了。”陈同袍低下头,笑了笑说。
“怎么?”过湘人一边细细寻思,一边问他。
“我辈素来以清流之名聚人,必先示人以正派的作风,才能占据大义。葛学士廉洁清正,乃是朝堂上少有的君子,若把他招致麾下,大力重用,那么赢得的不光是党争,还有身前身后的美名。”
过湘人好像有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让他充当咱们清流的门面,借以收买人心?”
陈同袍笑道:“正是此理。还是思兴讲话明白。”
湘人听罢,不禁叹道:“如此说来,还是他叶党自在,不在乎这么多虚名,谁能办好新政就提拔谁。”
“其实我何尝在意什么虚名,”陈同袍仍不改他那平淡的语调,“只是士人们要想维持这秩序不坠,礼教便是最好的兵器。也对嘛,他们用新政杀人,我们用大义杀人。”
经了许多年来的风雨,北塘的变动却并不是很大,铳炮厂依旧有声有色地经营着。原来的那所教堂还保留着,不过相较之前的盛况,是荒凉了不少。当初吴思经走了后,县里本要拆除它,但碍于铳炮厂的番商们执意反对,便只将那些不伦不类的建筑拆毁,保留着一间大堂,并宣示百姓‘不许信其煽动,奉拜番夷之邪教’,除了番商平日可去礼拜,严禁外人进入,从此便冷清了下来。
铳炮厂的番人也换了几批,大抵是因病因老的去,年轻力壮的来,唯独那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商人一直坐镇在此,教导着后辈处理这边的事务。
曾粱对他最为熟悉,便邀其到县衙一坐,络腮胡欣然而至。
“草民拜见两位大人!”
只见络腮胡被书办带到了堂上,深深一揖。他的胡须皆白,脸上也横添了几道皱纹,看着已是老了。
葛明为望着他尚无反应,曾粱堆笑起立:“老客商,我在鲁尚书那里多听得你的名字,久仰久仰!”
“您是曾公吧?”络腮胡问。wWW.ΧìǔΜЬ.CǒΜ
“没错,你认识一下,这位是翰林学士葛明为。”曾粱抬手引荐道。
葛明为一直怀疑地盯着他不放,这才回过神来,缓慢地拱了拱手。
“小人还不知道,二位大人身到北塘是做什么?若有需要小人的地方,小人必当倾力相助。”番商吃着茶,笑脸奉承着。
曾粱答道:“朝廷欲与你们新立文契,故派我二人前来磋商。此乃机密之事,恕本官不能透露太多。”
“哦……”络腮胡暗瞅了葛明为一眼,稍显迟疑,“那不打紧,我就等你们拟好契约,大家一起商讨就是了。”
曾粱回以礼貌的微笑:“有你的这句话,曾某心里算是放心了。对了,我还想问几个问题。”
络腮胡放下茶碗,肃然而坐:“请讲。”
“不知经营这铳炮厂,一月需耗费多少银子?”
番商抬起眼睛想了会儿,旋即答道:“若按平常的情况,一个月差不多三十两银子,再算上因锻铸失败而废弃的材料,或可上升到四十两。”
曾粱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这笔钱虽说不是大数目,可一旦如叶贼所言,各地都兴建开来,长久下去,对朝廷一定是个负担。这事理应是由工部来管,但他们近来收不上钱,多向我这里讨要,弄得我部的开支也捉襟见肘……如此看来,户部一点好处也捞不到,功劳却全被他叶党占去了,这叫什么混事!’
曾粱不经意间露出了几分烦躁的神态,竟被络腮胡看在眼里,猜出他正为着一件事生气,便心生一计,试探着说道:“大人,小的听闻朝廷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不会因此要……”
“不会,不会!”曾粱还沉浸在思索当中,略显敷衍地回应道,“我朝素来以信立国,从无横暴之举,你们的生意照样做,休要恐慌。”
络腮胡点头哈腰地答着:“没事,小的不是不体人情的人,天朝待我恩深义重,我绝不能漠然视之,当思报答。我知道,朝廷是有难处的,尤其是……你们户部。”
猛听得‘户部’二字,曾粱就如从梦中惊醒一般,连忙瞪起双眼,把身子挺得直直地,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
络腮胡便会心一笑:“如果朝廷需要的话,小人情愿做出让步。”
曾粱怎会不知他的用意,当即说道:“实不相瞒,朝廷急缺一批技艺精巧的工匠,不知您可否同贵国相商,多调几个匠人过来,供人役使?”
番商双手捋着胡子道:“这个简单。只是有两点难以解决:一,他们语言不通、水土不服,来到此处不甚方便;二,不知这些匠人听命于何部何司,尚需详议。”
“这都不是问题,”曾粱摆摆手说道,“您和他们语言相同,完全可以居中协调,帮朝廷传达命令,管束他们;至于听命于谁,当然是负责出钱出力的本官了。”
“不可!”
正当两人越谈越欢洽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葛学士忽然满脸怒色,对着曾粱抱拳谏道:“朝廷既是叫我等开办军厂,必是自主自办;缘何又要召许多番人入境,徒生事端?难道不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吗!”
曾粱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葛学士!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本官是为国事处心积虑,岂能拘泥于这点成见?还望您尽快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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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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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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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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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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