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凤山之顶,那块突兀的巨石上,一个身影坐成了雕塑模样。他,就是老兵陶潜。
如今,他早已是一身道服,高挽发髻,俨然一个实足道士。
他,已经在这块巨石上坐了三个傍晚了。
他具体要干什么,跟随他一起到山上来的陈飞虎不知道。陈飞虎问过军师,军师只是默默一笑,并没有向他透露什么。
山上那间破庙里,军师陶潜已经住了三天。这三天中,他每天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他就起床,然后来到山顶,然后就是整整一天。就连一天早晚两顿饭,都是陈飞虎从他居住的半山腰上给他送过来。然后,他毫无味道地把饭吃完,然后继续坐在巨石上前后左右、来来回回地看。直到太阳山,直到最后那一片夕阳也变成黑色,他才意犹未尽、些许失落地走下山顶,回到那座临时修的小庙里。
“军师,您都在这石头上看了整整三天了,您到底在看什么?”
直到今天,陈飞虎终于忍不住问军师。
军师陶潜笑而不答。
“军师,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您下山去看看,要不,我告诉大将军一声,以免……”
今天的最后一片如血般残阳又将落下。
‘啪!’
军师陶潜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脸轻松地对陈飞虎道:
“好!有了,我们回去吧。”
这是三天来军师第一次说话,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这样一惊一乍,让陈飞虎直接怀疑,这老头是不是魔怔了。
“军师,有了什么?”
老兵军师仍然笑而不答。
陈飞虎把老兵军师送回到那座小庙,已经是星星闪耀,幸好,西边的天空里还有一弯新月。
对于这样的夜晚,陈飞虎已经习以为常。这几天上山,军师陶潜都是一样,等他送完饭,陪着老兵军师回到小庙,一般都是这个时间。不过,对于凤山,陈飞虎再熟悉来过了,就算是这样的夜晚,对于山上每一条路、每一路上的每一个石阶都了如指掌。
他在山路上健步如飞,很快就回到半山腰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陈飞虎照样把饭菜做好,照样在早晨太阳照过山间那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后,他把饭菜送到山上来。
奇怪的是,今天,小庙的门并没有打开,而是由里面往外栓着。这就证明,老兵军师还在室内。看来,今天,他并没有上山。
昨天,军师说有了什么,今天就不用上山了。
‘咚咚咚!咚咚咚!’
陈飞虎敲响了小庙的门。他一连敲了好几次,里面才有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敲什么,老夫还想再睡一会。”
“军师,该吃饭了,我跟您送来了。”
“打开窗户,你把饭菜放进来就行。”
老兵说着,里面的门并没有打开。陈飞虎又在门前站了一会,门里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照着老兵说的,伸手打开了旁边的破窗户,把饭菜放进去。
下午,陈飞虎照常来送饭。这一次,小庙的门开了。陈飞虎却不敢颤自闯入。
‘咚咚咚!咚咚咚!’
他还是礼貌地敲敲门。
“进来,要不你就把饭菜放堂前石桌上。”
小庙有三间,一间正堂,正堂上供奉着南岳大帝之神像。正堂后面分成两小间,一间作为厨房,靠外一间光线好的,作为卧室。
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卧室的门没关,同样虚掩着。
陈飞虎走进正堂,把饭菜放在神像前石桌(贡桌)上。轻轻走到虚掩的房门前。
“你要进来吗?有事?”
老兵军师头也不抬,不冷不热对陈飞虎说了一句。
“没事,我就看看军师您在干什么。”
透过门缝,陈飞虎看到军师伏那张矮小的石桌上,铺上一张纸,他在聚精会神的涂画着什么。
一缕夕阳斜斜地从小窗外射进来,照在老兵瘦小却矍铄健康的脸上,反射出一丝丝金黄。
“没事就不要进来了,打扰老夫正事。”
老兵仍然不冷不热地道。
“您不吃饭了,等下饭菜都凉了。”
“放那吧,等下我再吃。”
陈飞虎看到老兵军师并没想多欢迎他进去坐坐的意思,轻轻把门带上,从正堂退了出来。
“我走了,军师记得吃饭。”
“……”
房内没有声音传来。
又一连好几天,老兵都是这样,陈飞虎进一步迷糊。这老头是不是真的魔怔了。一会儿山上,一会儿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如果他不送饭来,也许这老头连饭都不吃了。
第五天傍晚,陈飞虎照样把做好的饭菜送过来。刚到小庙,就看见小庙的门大开。正堂内铺满了一地草纸。老兵军师手里拿着一根木条,不停地在那些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纸上比划着。
陈飞虎抬腿正要跨过门栏,一下子就被老兵军师一手推了回来。
“别别别,你还是别进来了,免得踩脏了我的图纸。”
图纸?!
陈飞虎看着小庙正堂里满地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草纸,上面横的竖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曲的直的。这到底画的什么,陈飞虎是一个也没看懂。最气人的是,这么一堆满满的、草纸一样的东西,老兵却把他看得宝贝似的。连自己踏脚进去他都嫌自己捣乱。
“这一地的草纸,您这都画的啥?这么多天,您就画的这些啊?”
“草纸?!”
老兵军师有些轻蔑地看了陈飞虎一眼,有点不屑一顾地对陈飞虎道:
“和你说不到一块去,我说了你也不懂,到一边去吧,别给我添乱就行。”
陈飞虎被这老兵嫌弃得无地自容。
“那您不吃饭了?”
“就放那里吧。”
就放这?这可是门口,什么放的地方都没有,要放在地上吗。
老兵并没有接陈飞虎的话,自顾弯着头,用手中的小木条指指划划,又摸摸自己已经长长了好些的山羊胡须。琇書網
‘咋咋咋’地咂着嘴,是否津津有味。
陈飞虎站在门外,不敢走,也不敢进门,一直看着这老头自导自演、自鸣得意。
“好,你可以进来了,帮我把这些都好好地收起来。凤山上这些寺庙、道观等,全部都在这里了。”
寺庙?道观?
得到老兵的允许,陈飞虎踏进门来,把饭菜交到军师手里,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把地上的草纸捡起来。
捡了好一会,陈飞虎数了一下,足足有四十八张之多。
“军师,一共四十八张。”
旁边,老兵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小孩,捧着碗,连菜带饭,连菜带汤,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脑袋大一碗饭菜一下子全部塞进自己嘴里。听到陈飞虎说话,他满嘴饭菜、模糊不清地回答:
“是,总共四十八张,以后,这就是凤山上四十八座道观、庙宇。”
“四十八座道观、庙宇?”
老兵艰难地咽下一大口食物,费力地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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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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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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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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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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