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男琛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对她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十七浑身一凛,立刻从他臂弯中跳下来,“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方才已经回答过了。”
“但你不是师父,师父即使降妖除魔,也不会杀掉这么多无辜的人。”
“无辜?”他嗤笑一声,“那些都是妖,哪怕他们从未做过恶,却也并不无辜。谁让他们投错了胎,我是正,他们是邪,正邪不两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
十七缓缓后退,“师父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不是他。”
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故意问道:“我若不是楚南琛,又怎会知道那日在幻乐宫所发生之事呢?”
那段她刻意忘记的记忆随着他的话一起涌入脑海中,十七不由得提高声量喊道:“我那是为了救他!我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一双眼睛仿佛洞悉东西她心中所想。
十七确实心虚,其实那日情况紧急,自己不得已才做出那般反应,可她仍是心虚,毕竟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对穆野坦白,若是一直不坦白,她便一直对穆野瞒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可能不心虚?
尤其当方才差一点就要在穆野面前被揭开时,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无法预料穆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也正是因为无法预料,才让她慌乱得不知所措,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绝对不能让穆野知道此事。
楚南琛将她的心虚尽收眼底,靠近一步道:“你不想让我告诉他这件事情,对吗?”
十七吞咽一口,偏过脸不答。
“你若是不想让我告诉他,我便会为你一辈子保密。只要……”他抬手撩起一缕十七的头发,缓声道:“只要你嫁给我。”
闻言,她猛然一惊,连忙挥开他的手,“你做梦!我看你也是妖物,不过是变换成师父的皮相罢了,我今日就撕了你这张皮!”
随着话音落地,十七召出佛珠便攻了过去,但没想到对面那人的修为竟高深至此,即使她用尽全力碰不到他分毫。
楚南琛并没有还手的意思,只一个劲的躲闪,眸含笑意地看着她一招接一招地攻过来。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楚南琛,你为何不信呢?”他边躲闪边道。
“我也说过了,师父绝不会像你一般视生命如草芥。”话音刚落,十七便被他抓住了双手。
只见他敛了笑意,目露寒光地看着她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在你还没有遇见我的时候,我便恨不得杀光所有的妖魔。你以为我的修为是如何失去的?因为我杀红了眼,不顾旁人反对定要将那妖物追杀到底,所以才中了敌人的陷阱,损失大半修为。
你看,在我遇见你之前我便是这般,如今不过是懒得再装下去罢了。怎么,这就接受不了了吗?”
十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不可能,你在撒谎,师父不会这样的!”
“呵,我一直都是这样,不仅是我,所有的仙门修士皆是如此。我们视妖魔为祸害,此生所学,不过是为了将他们除之殆尽,还人间一个太平。相反,只有你不一样,你不仅将妖魔分为加害者和无辜者,竟还嫁给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你有何脸面在这里自诩正义?”
楚南琛弯下腰,鬼魅般的声音在她耳旁低声道:“真正为恶的人,是你啊。”
“不,不是的,你胡说!”她挣脱了双手继续朝他攻过去,只是这次的攻势却乱了章法,只一个劲的朝他又挥又砍。
很快,便又被楚南琛限制了行动,他道:“还来得及,十七,只要你肯与那魔头断绝关系,仙门仍然愿意接纳你。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十七眼眶微红,狠狠瞪着他,“你做梦!无论你是不是师父,都休想离间我与穆野。”
闻言,对面那人的脸色越发寒冷,“他就那么好吗?你可知道他手上鲜血无数?即使与你在一起,也不会改变身为魔族的本性,仍然好战嗜杀,仍然祸害三界。”
“那又如何呢?”
楚南琛一怔,“什么?”
“我说那又如何呢?”十七冷静下来,从容道:“如果他跟我在一起需要他改变自己的本性,变成他不喜欢的样子,那就说明我不是他的良人。你也说了,他生来就是魔,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所以我与他在一起,从来就不介意这一点。”
几分怒意浮现在他眸底,“说的真好听,只可惜,他不一定是你这般想法。”
说罢,楚南琛变幻出一条金色的绳索牢牢捆住她的四肢,绳索的另一头则化作金色钉子,深深钉进了周围的石壁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勾唇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后,会不会和你想的一样?”
十七猛地一震,刚要开口留住他,他便已然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彼时的穆野正在上层用尽各种方法通往下面,他的修为并不低,按理说,打穿地底应当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顶多只能砸出一个大坑来。
正为十七的安危操心时,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别费力气了,我既然有能力把你们困在这,自然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们无法逃出去。”
穆野缓缓转过身,懒得同他废话,召出武器便攻了过去。
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楚南琛毫不吃惊,游刃有余地回击着他的每一招。
上一次他们两个打起来还是在魔界,那时楚南琛的修为还未恢复,差点把命丢在穆野手里。不过即使他恢复全部修为,也不是穆野的对手。
可这次却不知为何,他的修为似乎在一夜之间达到了仙门顶峰。不,应该说已经快接近神的高度。
几十个回合后,穆野竟稍稍落了下风。
对面那人嘲讽地笑道:“我记得原来的你并非这般弱小,怎么如今还未过百招,便已经开始落了下风了?”
穆野一向为人所惧怕,哪里受得这般羞辱,立刻便抬起手要发动什么秘术似的。
可手刚结上印,对面那人又道:“你确定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恐怕,你会错过一个对于我和十七的秘密哦。”
穆野的手倏忽顿住。
他知道楚南琛绝对是在挑拨离间,可好奇心又驱使着他看向楚南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秘密?”
猎物不出所料踏入了陷阱,他微微勾起唇,“十七与谛听一起去永宁镇降妖,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不过你不知道的是,那日我也一起去了。”
穆野蹙起了眉头。
他继续道:“后来我们中了妖物的虚无之境,想必你也听说过,虚无之境能让人看见此生他最想要的东西,并且从此困在他的欲望里。除非当事人自己发现虚无之境的破绽,否则外人是无法将他们救出来的。”
穆野的确听过虚无之境,也的确如他所说,凡是中了虚无之境的人,绝大部分都会被困在了自己的欲望里,走不出来。
“当时我也中了虚无之境,你猜我梦见了什么?”他回头看向穆野,轻笑了声,“我梦见了十七,我梦见她仍是像以前那般,叫我师傅,对我笑,眼里满满都是对我的崇拜之意...”
“闭嘴!”穆野吼道。www.xiumb.com
“这就受不了了?让你更受不了的还在后面呢。梦里我与十七情投意合,我们的日子既平静又惬意,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身处虚无之境,只不过我不愿承认,也舍不得离去,可你猜...是谁将我救了出来?”
不用他说,穆野便已经猜到,一定是十七救了他。
楚南琛看着他越来越铁青的脸色,满意地扬起笑容,“你猜的没错,就是十七。不过,你可以继续猜一猜,她是用什么办法救了我?”
穆野不知道。
他虽然听说过虚无之境,却也没有真正接触过,他实在想象不到,十七能有什么办法将他救出来。
直到楚南琛走近他,在他耳旁低声道:“十七的唇,真是又软又甜…”
……
上层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十七心道不好,立即用尽全力挣脱束缚自己的绳索,可那东西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像钢铁一样牢牢禁锢着她。
上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连十七的头顶都有碎石落下来,这样下去穆野即使能打赢,恐怕也要身受重伤。
不行,她必须得去阻止。
十七冷静了会儿,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起的眼眸里满是坚定。随即她召出佛珠变成一把斧头,悬在自己被捆住的左手上,然后发动灵力……
斧头却岿然不动。
“砍啊!发什么呆?!”她吼叫着,可那斧头仿佛有意识一般,悬在空中不动分毫。
十七没办法,只好将所有的佛珠都召了出来,分别变换成不同的利器,用灵力将将他们挨个驱使。
只有化作长刀的佛珠稍微动了一下。
十七双眼一亮,像发现希望似的连忙用所有的灵力去驱动那把长刀。金黄的长刀缓缓靠近她的左臂,靠得越近,便越发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想极力挣脱她的控制。
她咬紧了下唇,死死控制着长刀,突然一个结印!
“啊——”痛苦的尖叫声从她喉咙里脱口而出,地上很快盈起了一湾血泊,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上冒着丝丝热气。
断掉的手臂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十七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是坚持着将佛珠合在一起,变幻成自己的左臂,忍着剧痛安在刚刚断掉的伤口上。
汗水已经将她额角的发全部浸湿,紧贴在两边脸颊上,片刻后,她终于将全新的金色手臂连接上了自己的断臂。
随后,她转身握住捆绑自己右手的绳索,用力一捏,钢铁般的绳索顿时变成了碎片。
将自己身上的束缚解除后,她便准备想办法去上层救穆野,可人还没走出五步,便因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脑中的意识像流水一般从她脑海中流逝,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可她又用仅剩不多的清醒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她绝不能看着穆野出事。
十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走了两步又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金色的手臂从伤口上脱落,滚向了旁边,碗大的断面又开始不住的流血。
她好累,好困,真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等她。
到底是谁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她真的好累。
十七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片漆黑中,她好像看见了一点光亮,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光亮走去,越走越近,最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她曾经见过,并且无比熟悉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双眸似平淡无波的湖水般静静看着她,张了张嘴,“值得吗?”
不知为何,如此没有由头的一句话,十七竟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本能地答道:“值得。”
“为何?”
“因为我爱他。”
那人又道:“可他是魔,你是人,他无恶不作,你们天生对立,如此,你还爱他吗?”
十七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总觉得,善恶不应该由种族来分辨。凡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为何魔族里不能区别好与坏?”
“那么在你眼里,穆野是好的那一方吗?”
十七又沉默了片刻,道:“或许他于别人而言,是个实打实的邪恶之徒,但于我而言并不是如此,他待我好,只待我一个人好,那么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站在他的对立面,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指责他,去以正义之名剿灭他,唯独我没有这个资格。”
闻言,那人的脸上竟有了微微笑意,“你终于悟出来了。”
“什么?”话音刚落,十七身处的环境突然开始剧烈抖动。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抖动的正是这个自己所处的地窟,碎石不断从上面落下,竟有一丝光照了进来。
十七连忙撑起身子站起来,倏忽愣了一下,这才看见自己的断臂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
周围的抖动越发剧烈,佛珠自动化作罩子将她保护起来,头顶照进来的阳光越来越多,直到终于看见天空时,她才得以见到穆野和楚南琛打斗的身影。
很明显穆野已经深受重伤,即便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在阳光下依然能看见被浸湿了大片。
她心下一惊,“穆野!”
正要飞身而去,天空中却猛然出现大片刺眼的金光,穆野和楚南琛二人不得不停下打斗,抬手将金光隔绝在双眼之外。
可这金光对十七却没有丁点作用,她不仅不觉得刺眼,反倒觉得十分熟悉。
紧接着,一道温柔却又不失威严的女声自天空中响起:“闻颜,你已悟得大道,是时候同我回去了。”
金光越渐薄弱,逐渐露出三人头顶那个巨大的身形来。一身白衣,慈祥和蔼,眉心一颗通灵吉祥痣,这般模样,十七在书上见过。
那是婆诘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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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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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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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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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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