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白腹隼雕一前一后,斜斜越过山脊,从陡峭的峡谷间吹起的强风助力它们飞得更高。
金黄色略扁雕首低垂,鸟瞰着帕米拉山东段茂密的森林,它们的眼眸不会错过那沿着羊肠道路迂回的一支旅行队伍,驼运着大包小包的骡马让它们久久不愿离去。
它们是富有经验的猎手,看准了时机,飞扑而下,满载着“肉干”的马匹正是他们的目标。
然而,正当它们的利爪撕裂了覆盖在上的布料时,从侧方飞来了一支箭,又准又快地擦腹而过,它们预感到了后续的箭雨,不甘心地腾飞远走。
而距离这里四十米外的马车顶上,两个少年一站一坐,山间游荡的强风将他们深青色和鲜红色的披风掀起,显出刚刚垂落而放的两把长弓。
“切,晚了一步。”
站着的少年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气宇轩昂,锐利的黑色浓眉微微一皱,显出几分不甘心的不满。而旁边坐着的男孩大笑着,他相比强壮结实的同伴,显得较为纤瘦,然而任何人瞧见他绝不会将他与瘦弱一次联系在一起,因为少年秀气精致的脸庞上,神采飞扬,是有点儿让人头疼的活跃。
“快下来!太不像话了!”
一个中年男人骑着马而来,头盔上红色艳丽的马鬃饰物显示着他乃一位千夫长。他呵斥着站着的男孩:“再爬到上面去,我就写信告诉你叔父,让你直接回王城!”
这句威胁十分有用,顶着一头老狮子鬃毛色头发的桑卡耸了耸肩,跳下了车顶,打了个呼哨,一匹黑色的高地纯种马小跑而来,他抓住它白色的鬃毛,翻身而上,跑到队伍前头去了,我行我素得很。
中年人同样看到了坐在马车顶上的少年,碍于身份,他没有言语训斥,但还没待他说话,那男孩已经滑下了车顶,对他歉然一笑:“我怕它们弄坏行李。”
他反手拉开门帘,进入车厢了。
中年骑士嘴里低声咒骂了句,为自己休假回去路上竟得带小孩而不满。好在,他望了眼右侧,起伏不平的山坡一个接一个铺设到远方,蓝黑色的多条河流在它们中间如编制渔网一般密布,它们是在尽头的烟雾似的乌云笼罩中的山麓流来的,而在那座巍峨到占据了西南侧半壁天空的阿泰山东段山脉上,雄伟的工事奇迹正坚定地屹立在陡坡上,森冷的十三公里长壁将帕米拉腹地与查金和周围诸多小部族相隔离而开。
黑灰色的方正建筑从一直延伸到山麓,数以百计哨楼、瞭望台建立在山峰、山丘顶端,沉默地拱卫着它,犹如拱卫着王的忠诚卫士们。
太阳西下,星星点点的火焰逐一亮起,指引着来到这片区域的移民,也同样威吓着不怀好意的敌人。
那是帕米拉东段的最坚固壁垒——“银辉堡垒”
……
凯兰钻进车厢时,听到里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黑发少年象牙白的脸庞被用以取暖的铜炉照的温润,他脸颊红通通一片,眼眶周围也如此,那双在平时充满冷静和审视意味的眼眸此时有点儿茫然和迷离,但见到进来的人后,又有了点焦距。
他拉了拉毯子,挡住了自己的鼻口,有点沙哑地说:“你离远点儿。”
“你这点感冒不会拿我如何。”
同伴说着,硬是夺走了他手里的书。
“睡觉……这样对眼睛不好。”凯兰瞅了眼炉子,发现里面的炭火快没了,遂离开了一会车厢,回来时又拿了一点。
“最后一点了。”凯兰说:“听说明天就能到了。”
铂西亚道了声谢,但凯兰却没添上,而是盯着他的手看,那只手正搭在一边储物柜上,里面装的是他的书。
铂西亚收回了手,他没有澄清凯兰的误会,他不是要拿书,而是要锁上放着家信的柜子,不过他的担忧显然毫无必要,王弟正专注地将给铜炉里添上炭火。
“谁哄骗你来银辉的?茜茜半岛多好、”
铂西亚听到同伴的问题,说话的语气带着点埋怨,暗含着关心,
“那你为什么不去?”
“害!我打算过些天说服克劳德。我可不介意睡在海边临时搭建的草屋里,那儿舒服得很,你觉得如何?”凯兰转过头,眼眸闪烁着某种期待。wWW.ΧìǔΜЬ.CǒΜ
铂西亚的目光落在柜子里。
他自然有这个机会,选择更好的服役区域……那些年长的高级祭司们对他十分热情,然而他那位从未授课过的老师安提帕森却建议他和王弟一道来银辉,并神秘告诉他他将会获得很大益处。
与其在别的地方浪费无益的三年,铂西亚宁可来这边赌一把……
只是风雪和寒冷没多久就打垮了他。
铂西亚感到脚边一片冰凉,下意识缩了腿,见王弟掀开自己脚边的毛毯,钻进了半个身体。
“我要监督你……嗯,晚安。”
铂西亚瞪着凯兰,因为车厢不大,为了更加宽敞,凯兰的头在他的脚尾,而他那双脚丫子在自己胸前晃来晃去。
因为和桑卡玩的太晚,怕钻回自己那儿被唠叨,就骗那个查金女孩,他在朋友那做客。
“我洗脚了。”
凯兰见他定定地看着那双脚,说:“你闻闻,我还用了香水。”
铂西亚:……
因为感冒,他很难受,实在没有精力和凯兰论辩,翻了个身,背对着那双脚,昏沉睡去……
直到,突然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直闯进了车厢,打在了他眼皮上。
“下来。”
铂西亚因为如此不礼貌的叫醒方式而眉心微皱,眯眼看去,只见头发上沾着雪花的克劳德目光冷然地看着他……不对,是另一个人。
“凯兰!”
铂西亚摇了摇身边的同伴。
银发的少年打了个哈欠,嘟哝了几句铂西亚听不懂的梦话,手肘支起了身,又因为难抵困意而重新跌回了软垫里。
克劳德不耐烦了,一把将毛毯掀开,铂西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见克劳德一把将身边的同伴拽出了车厢,铂西亚惊愕得都来不及出言阻止,便眼见凯兰跌到了松软的雪里。
铂西亚顿时一个激灵,为免遭到如此粗暴的对待,赶忙抓起一边的黑色斗篷套在身上,做出立即下车的态度。
“发烧了?”
克劳德在他下车时,语气淡淡地问。
“现在没有。”
铂西亚刻意这么说,克劳德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仁慈地让他赶紧带上自己的行李,跟着带路的骑兵,去他的住处。
带路的士兵见克劳德走了,过来替他拿了行李,这个时候,铂西亚才认出,那是个老熟人……
被他误会并用花瓶抡了一记头部的斐桐。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主动向他介绍沿途的建筑:辅助兵的住处,新兵们的住处,普通士兵们的住处,公共浴室,一连排的公共厕所,以及稍北的军官们的营帐。
“你暂且住那儿,和菲克斯一道,参谋们的住所。”斐桐指了指高居西北上方的房屋:“将军说的,等你病好了得搬出去。”
“那凯兰和桑卡呢?”
铂西亚敏锐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沿着要塞‘散步’一圈吧。”斐桐微微一笑:“将军听说他们路上祸害了不少飞鸟和野兔,也许认为他们精力太过旺盛了。抓稳我!”
铂西亚伸手抓住他的铠甲,他一个加速,沿着道路上山。
……
银辉堡垒外围绵延七公里的外城墙边,一群年纪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年们挨挨挤挤地奔跑着,每经过一段,城墙上面站岗的士兵们就会吹起口哨或者指指点点。
“喂,软蛋们,跑快点!”
“这点速度,呵,王八都比你们!”
“烦个屁烦,有种你们下来跑!”
一声暴怒的吼声传了上来。
站岗的士兵们哄然大笑,有人悄悄撒了泡尿下去,气得下头中招的人骂骂咧咧。
斐桐若是当着这群沿着城墙挥汗如雨的年轻人说出“散步”一词,恐怕会遭到集体殴打。
凯兰向上面比了个中指,继续闷头向前跑在较远的外侧。她知道上面士兵们的秉性,所以一开始便没有和其他人争抢内侧的路。
桑卡边跑边骂,这个从小练武的少爷显然吃了暗亏,而旁边是高矮不一的男孩们,他们都是不久前王城、银辉行省征收的14岁以上前来服役的新兵,都是帕米拉公民子嗣,算上凯兰和桑卡,这次人数足有632人。
除了被克劳德塞进来的凯兰外,这些人已经经过了前期体检。摆在这群少年面前第一个难关是挺过一年新兵期,为军团所接纳。
几个百夫长骑着马远远跑在一旁,评头论足,他们都是要吸纳新血的下级军官,提前赶来挑选中意的苗子。
“那个黄头发小子声音洪亮,身材高大,我要定了。”
“呵,我倒更中意旁边那个白头发的小矮子,从一开始就跑在外侧,挺识时务。”
“怕是有父兄指导的缘故,那小子真有14岁吗?长得倒不错,我想叫他做我的勤务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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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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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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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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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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