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任逍伸出手,刚要在掌心燃起三昧真火,一道棱柱型白光咣的一声打下,将六人牢牢罩住。
任逍环顾四周,天地间一片雪白,他凌空站着,除了他,所有人都不见了。
八方六合,除了白,什么都没有。
声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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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极度的安静,本身就十分叫人恐惧。
阿铛凌空站了一会儿,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藤蔓一般从心底里爬了出来。恐惧的藤曼越长越快,很快就将她四肢紧紧缠缚,叫她不能动弹。
四周雪白,无天无地,没着没落,时间和空间不复存在,宇宙洪荒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害怕得大声呼喊:“有人吗?”
可是,她的声音消失了,无论她怎么用力,声音被寂静吞没一般,消失了!
阿铛很快浑身发抖,泪水盈盈,她努力得伸腿往前走去,脚下虽空,她还是能站着。
但她凌空而行,无论她怎么走,四周还是一模一样。
没有颜色,没有人,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走了多久,关节都似乎疼痛到出血。
阿铛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自己已这诡异的静谧吞没,而自己此时正在这名为寂静的巨兽腹中,很快就会被消化殆尽。
阿铛放弃挣扎坐下来,蜷缩成一团,臣服于自己的绝望。
听说这层叫恐惧幻境,难道就是将他们困在此间,活活熬死吗?琇書蛧
阿铛苍白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泪水一滴滴得掉落虚空中。很神奇得,居然在脚下翻起了一圈涟漪,涟漪一圈一圈放大,往无边无际的四周荡漾开去。
过了一会儿,她脚下无穷无尽的白,慢慢有了颜色,变成了夜晚的灰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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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一圈得,显露了出来。
等到她脚下的夜色能更明显一些,她瞧清了那场景。
那是一个许多年前的破旧小区,小区楼道昏暗,楼门前停了许多歪歪扭扭的自行车。
夜已经深沉,远处灯光星星点点,却一点也没有照射到这个黑暗的楼道里。
一位瘦弱的小姑娘,背着沉甸甸的大书包,坐在楼道的门口等啊等。
阿铛认出了这个小姑娘,这不是,这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吗?
念头一转,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她感到巨大的一股吸力拉住她,不由分说将她吸到那个小小的阿铛体内。
阿铛不由自主得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小小的自己等父母,等到饥肠辘辘。
这是一场她不想回忆的场景,她一直在心里流着泪说道:不要,阿铛,不要回家,不要开门!
可是小小的阿铛没有听她的话,转身无奈得用脖子上的小钥匙开了门。
门开后,阿铛垫脚打开客厅内幽暗的灯光。
然后她去厨房找饭吃,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打开锅,看到里面有早上吃剩的半个馒头。阿铛叼着馒头,转身要去客厅放下书包。
啪的一声,灯灭了!
然后小小的阿铛,看见她的卧室里笃笃笃得传来走路声。
阿铛呆住,她动都不敢动,细小而稚嫩的童音从她喉咙中挤出来: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笃笃笃声继续传来。
支呀一声,门慢慢开了。
那声音非常非常慢,那滋滋的声音直入骨髓,顺着神经爬入头盖骨里,头皮一抽一抽得发麻。
小阿铛身体里的大阿铛忙蹲了下来,闭上双眼,放声尖叫。
可是那小小的阿铛却吓得呆住了,她嘴里的馒头掉了下来,然后她看到——
看到她卧室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巨大的鬼面洋娃娃。
这个鬼娃,眼睛流着血,玻璃珠子已经破碎不堪,它的手和脚,都碎裂了,吐着灰红色棉絮。
鬼娃的血越流越多,流过鼻翼,流过它碎裂不堪的衣服,流到地上,蹭的一地得晦暗不明的血……
小小的阿铛也受不了,蹲在地上尖叫起来。
那鬼娃却没有停下脚步,嘴里发出金属刮过玻璃的声音,它尖叫着说:“是你,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它桀桀冷笑:“手脚,我的手脚呢?阿铛,我的手脚呢?”
阿铛挥舞着手,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剪碎的!”
鬼娃拿着手里破碎的衣服慢慢爬了过来,手中喃喃说道:“阿铛,阿铛,我的手呢?还给我吧。”
阿铛尖叫道:“妈妈,妈妈!”
她涕泪满面,恐惧极了,抱着头,拼命往角落里挤。
可是鬼娃没有放过她,继续冷笑着往她这边走。
阿铛死命尖叫着,用尽吃奶的力气尖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四周的声音消失了。
她抬头,发现又回到了那处纯白的空间中。
阿铛惊魂未定,浑身颤抖。过了好长的时间,才气息稍定,抽泣着瘫坐在地上。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之前萦绕着她童年的一个噩梦。
挥之不去的梦魇,怎么在这里会出现呢?难不成她现在在自己的梦里吗?
阿铛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恢复了一些神智,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用手撑在地上。
然后她扶着的地上,又开始荡起波澜,一圈一圈得往外溢去!
猝不及防,阿铛又掉落到她的梦魇里!
那鬼娃不但越爬越近,木门支呀,又有新的鬼娃爬了进来!触目之处,到处都是鬼娃留下的血腥之气,阿铛恐惧得喘不过气来,脑子中的弦崩到极点。
眼看就要断裂。
突然,她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叹气似的声音。
这声音,如清泉一般干干净净,又如月色一般冷冷清清。
他命令:“月龙铛,抬头看!”
阿铛满脸涕泪,摇头:不要不要,他们会将我吃掉!
那男人继续命令道:“这是你的梦境,不要害怕,抬头看!”
阿铛哭得一塌糊涂,窝在自己的膝盖里抖得如同寒风中的叶子。
那男人重重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花了极大力气将声音放柔,轻声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软绵绵的有什么好怕?”
这男人的声音,已经叫阿铛镇定太多太多。
她抽抽噎噎得回答:“这是洋娃娃。是我的玩具,但是她们现在变成鬼了。”
他又问:“为什么变成鬼?”
阿铛回答:“我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不在家,只有洋娃娃陪我。可是有一天,我的哥哥把洋娃娃剪碎了,还说……”
阿铛痛哭起来,声音悲怆之极,泣不成声:“还说,他们变成了鬼娃,会回来找我续命!”
她放声大哭:“洋娃娃是我的好朋友,我哥把它弄成那样,它一定很疼很疼,就会来要我的命!我欠它的,我欠它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那男人才提醒她道:“你的洋娃娃,也许并不要你的命。”
他顿了顿,声音又严厉起来:“抬头看!”
阿铛将头埋在膝盖中,怎么也不肯抬头。
那男人似乎很无奈,咬了咬牙。
他尽量放柔声音,循循善诱:“既然它是你的好朋友,难道你没话对它说吗?”
有的。
阿铛有话对它说的。
阿铛抬起脸,红肿着眼皮,对已经近在咫尺的鬼娃,真真切切得说了一句话:“谢谢。”
那鬼娃呆住了。
这表情在它恐怖血腥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那鬼娃呆了一呆,龟裂成蜘蛛网的嘴唇忽然扯了扯,冷笑了一下。
它发出金属一样支呀支呀的笑声,这笑声让人毛孔都在颤抖。
鬼娃说道:“来陪我吧,阿铛!”
说完,伸出一只残破的血淋淋的手,去抓阿铛的脖子。
在幽暗的光亮中,阿铛却分明瞧见了那残手上的棉絮。
那是阿铛那可恶的哥哥剪破的,洋娃娃一定很疼很疼。
阿铛就伸手握住了。
软绵绵的。
还是软绵绵的。
阿铛就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糯糯!对不起,糯糯!”
对不起,糯糯,我没有保护好你。谢谢你,糯糯,陪我度过那段孤独到极点的时光。
糯糯,我好想你啊!
糯糯!
那鬼娃,听到糯糯这两个字就呆住了。
破碎的蓝眼珠子,里面有光在隐隐波动。它脸上的血痕,就慢慢,慢慢,一点点,开始消失。
它的嘴巴也动了动,龟裂的纹路也慢慢开始消失,消失到最后,它微笑的唇角似乎也微微动了动。
鬼娃慢慢变小,满屋的血腥也在潮水般隐去。
阿铛抓住糯糯的手,忙唤道:“糯糯!”
鬼娃依然逐渐变小,变成普通洋娃娃大小,叹气似的叫了一声:阿铛。然后就像一只破败的棉絮,扑得一声,掉到了地上。
房屋里的灯光慢慢亮起来,将四周照成橘黄色。
糯糯。
原来糯糯在梦境里,是来找阿铛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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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铛伸出手,刚要拿起糯糯。
忽然,四周剧烈得震动起来,仿佛地震一般,要将房屋震碎!
阿铛勉强站起来,环顾四周,心中大骇!只见头上的屋顶慢慢融化,变成了闪烁着星光的深沉夜空。她四周的房屋墙壁,像冰淇淋一般,缓缓得融化倒塌,倒塌后,却露出了铁锈斑驳的墙面。
哦,不是墙,是有着巨大玻璃窗的破旧公交车!
慢慢,她发现自己背着沉甸甸大书包,坐在一辆残破的公交车里。
阿铛此时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她认出来了,这是她从小通勤上学时坐的公交车。这辆公交车总是晚点,她一个人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等得到。她的爸妈,从来不会去学校接她。
无论刮风下雨。
那时候的阿铛,真的好孤独啊。
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尾部,摇摇晃晃得,无休无止得往前开去。就像她的噩梦一般,无休无止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对,这是她的另外一个噩梦。
满车子的人,都背对着她坐着,到时候,会一个个慢慢转过脸来,朝她笑。
有的脸,长得有些像她几个同学的共同体,他们会笑着说:阿铛啊,你们家好穷啊,你是不是你爸妈厕所里捡过来的呀。
有的脸,长得像她几个任课老师的共同体,他们会皱着眉头,惨白着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嘶吼:阿铛!你是不是废物?辅助线都画不好,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们都会上来掐她的脖子。
忽然,公交车一阵震动,停了下来,上来一个白衣服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及地的白衣长裙,所到之处阴风恻恻,她哪里都不坐,偏偏在阿铛边上的位置坐下来。
顿时阿铛仿佛被放到冰库里,凉风阵阵。
阿铛不敢看她,头转到车窗那边,泪水却如下雨一般滚落下来。
她身体反而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浑身被禁锢住,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那女人却凑到她耳边,叹气似的叫她:阿铛。
阿铛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大声喊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女人却没有停下,用手覆上她的脖子:阿铛,看看我。
那女人所触之处如针刺一般冰凉,她还哼哼哼得笑了起来。
阿铛继续尖叫,可这满车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动都不动。
公交车继续往前开去,车窗外的掠过这个都市车水马龙的夜景,可这跟阿铛毫无关系。
她入坠冰窟。
这时,那男人冷冽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出现。
他却好奇得问道:“这是什么?”
阿铛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的弦松了一点点,她哭着说:“什么是什么?大哥你这个时候不要聊天好吗?”
男人问道:“你现在坐的这辆,这辆是车吗?为什么没有马拉?”
阿铛泪水四溢:“公交车啊,公交车你不认识吗?求求你快把女鬼拉走,我要死了啊啊啊啊!”
那女鬼在她耳边,继续哼哼哼得笑起来,那笑声让阿铛每个毛孔都张开,她快要晕了过去。
在阿铛晕过去前,那男人才回答说:“你别怕,快将女鬼辨认出。”
阿铛勉强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努力要扭过自己的脖子。
可是,那女鬼的手也卡在她的脖子上,她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冻住了。
她泪如泉涌,死期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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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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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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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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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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