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乐羽答应下来:“就这么决定了,让我也加入你在魔尊寿宴上的表演节目。毕竟,要不是你不死心的四处找我,把我救出来,我早就没命了。”
见天珐听了之后仍是一脸凝重,殊无喜色,乐羽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了?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天珐回过神来,吃吃的道:“乐羽,你……你真的要让医者把你的腿骨再打断一次吗……”
“是啊。”乐羽平静而又决然的道:“不然如何将长错位的骨头接回到正确的位置呢。”
“可是……”天珐欲言又止。
乐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这是我的遭遇,又不是你的遭遇,你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觉得恐怖,就不会觉得痛了。”他朝帘外张望了一下,猜测道:“是不是医者已经到了?如果到了,就让他进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天珐心情复杂的应了一声,将医者唤进来,自己犹豫了半天,到底没有离开。
那天乐羽召出的莲花将二人接住以后,莲花缓缓弯折,将二人平稳放在地上。乐羽忽然用力抓着天珐的手,喘息着问道:“天珐,我可以相信你吗?”
天珐以为乐羽看出了什么破绽,险些当场魂飞魄散。
结果乐羽不等他回答,已眼睛一闭,昏然睡去。
天珐这才想起,这大概是乐羽被捉以来,第一次合眼休息。
……我可以相信你吗?
“乐羽,”看着医者用力按了按乐羽明显已经变形扭曲的腿骨,嘴里一边啧啧有声,一边扭头拿起医箱里的小锤子,天珐忍不住开口道:“和我说一下你要找的那个人吧。”
“那个人啊……”乐羽唇边浮起一个回忆的微笑:“我还是个蛋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存在了,是他把我孵出来的。在我有意识的最初,破壳之前的日子里,我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心跳……”
闻戈本以为季轻云对注灵一事如此不赞成,回去的路上定是拉长了脸,一言不发。
没想到与聂靖等人告别后转身没多久,季轻云便道:“闻师兄,那个苏挚,应该是器院的弟子吧。而聂靖则属阵院,是不是?”
闻戈道:“你看出来了?”
季轻云若有所思:“并不难猜。苏挚他的想法,虽然于世不容,但也算难得。千山派的器、阵两院,虽然我只能从苏挚、聂靖二人一窥一二,但也足见确实有些东西。”
闻戈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走路都觉得足下生风,更轻快了。
但季轻云马上又沉吟着道:“只是无论聂靖的剑阵,还是苏挚想要炼制的为剑注灵,都不是我想要的道。”
“这个……”闻戈顽强的道:“千山派还有符、药两院,他们研究的内容里,也有些是与剑沾边的。改日我再带你去瞅瞅?”
季轻云笑而不语,闻戈猜他多半已经有了决断。正等着他开口,山路一转,露出原本掩在其后的一棵大树。
树下一个白裳玄裙的少女仰头望着浓密的树冠,正急得团团直转:“胡安宦,你快把那些书都还我!那些可是我从文沧阁借的绝版经书,容不得一丝脏污损坏!”
闻戈与季轻云于是也抬头朝那树上望去,眯眼细瞧,果然见到胡安宦正坐在树枝上,垂下的大长腿闲适的晃荡着,不忘从手腕上系着的锦囊里取榛子磕。
听那少女这样呼喊,胡安宦便将嘴里的榛子壳叭一声吐了:“好啊,王育,只要你把你十岁时大闹云陵派的事迹讲给我听,我就把那些经书从河底捞起来还你。”
少女王育的小脸一下子煞白:“你怎么知道我十岁时……慢着,你竟敢把那些书都放水里泡着?”
胡安宦笑嘻嘻道:“怕什么。文沧阁的典藏,都是施过辟水咒的,只是那防水的效用不能维持很久而已。不怕,只要你故事讲得快,那些书捞起来时字迹肯定都还没晕开。”
少女急得直跺脚,气恼道:“胡安宦,你未免欺人太甚!若你真是想听我讲个故事,又何必用如此龌龊手段要挟!真是恶心!”
胡安宦嘘了一声,道:“谁说我只要你讲一个故事了?我要你啊,把那故事只讲给我一个人听。”
少女一愣,不知怎的,从耳朵垂一直红到了眼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闻戈看得不住摇头,无声的朝季轻云打了个手势,二人一齐蹑手蹑脚的绕道走了。
走出许久,还能断断续续听到那边的调笑声:“好吧,讲就讲!你倒是从树上下来啊……”
“为什么要下来,我在树上,又不是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那你又要我保证这个故事只讲给你听……”
重新接骨之后,乐羽本该卧床静养。但他却唤人将天珐找来。
“所以,”乐羽朝天珐伸出一只手,问:“你要表演的节目,到底是怎样的呢?”
天珐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我打算演一出戏。”
那是个他从人间界听来的传说。
据说千年以前,神君凌光空虚寂寞,百无聊赖之下,他制成一尊偶像,向其中注入了他一半的剑术,置于昆仑山巅,然后宣告世人,说天下若有人能打败这尊剑偶,走到他面前,那么他便会完成那人的一个请求。
此言既出,举世哗然。寂寞清冷的昆仑山一时热闹非凡,人人争先恐向昆仑山出发,要去向那剑偶挑战,唯恐自己去得迟了,神君的许诺被其余人捷足登先。
然而那剑偶虽然只承袭了凌光一半的剑术,但也足以睥睨人间。一百年过去了,无人能伤到那剑偶分毫。
又一百年,再一百年……昆仑山巅上,那剑偶竟是未曾一败。
转机出现在第三百年时。
一个年轻的男子负剑上了昆仑山,十招之内便将那剑偶斩于剑下。
昆仑山巅上,奇花异草瞬间开绽。万丈霞光中,凌光微笑着降临,询问那年轻人有何请求。
那年轻的男子于是跪地取出一只锦囊。那锦囊里,是一捧灰白的粉末。
他请求凌光赐予这骨灰原本的主人复活。
然后,他遭到了凌光的断然拒绝。
凌光告诉那男子,他所认识的那个骨灰的主人,在这世间早已不存在了。肉身不复,就连魂魄,也早早洗空了记忆,正在等待轮回转生。所以他的请求,一开始就是无法被实现的。
但是为了补偿他期冀落空的失望,凌光容许他提出第二个请求。
那男子于是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他说:“那么,就换我去追逐他的转世吧。这一次,我希望,自己能成为神,这样,我就能拥有神一样漫长的永生。”
——然而凌光的神力,却不足以支撑两位神君。
霞光暗淡,芳花凋零。脸上尚带着俯视众生的微笑的凌光,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力,永坠凡间。
天珐认为这个传说非常生动的展现了神君的傲慢,凡人的贪婪,他简直找不出第二个像它一样适合在魔尊诞辰上表演的内容了。
更妙的是,这个故事,在魔域完全没有一点流传。这就更加保证了它被演绎出来时,观众所能体验到的新鲜感。
他期待的望着乐羽,等着对方的点评。
果然乐羽听完后微笑道:“啊,原来你想演绎翡翠宫主的故事啊。”
天珐呆了呆:“你说谁?”
“翡翠宫宫主云樯啊,”乐羽道:“就是你刚才讲的故事里的那个凡人。”
虚无缥缈的传说居然能落地,天珐惊得险些跳起来:“不会吧,你的意思是、那个神君和他的许诺什么的,是真实存在的?”
乐羽蹙眉回想了片刻,道:“是否真的有神君凌光,我不晓得。但你刚才说的,确实是属于翡翠宫宫主云樯的事迹。也许只是有人根据他的生平,添油加醋杜撰出了你听到的那个故事,也未可知——毕竟云樯他,差不多是一千年以前的人了啊。”
天珐定了定神:“他有什么事迹,能让人忍不住编故事,要把他和神君联系起来?”
乐羽笑了起来:“是这样的。在将近一千年以前,云樯还活着的那个时代,昆仑山巅上,确实有一尊通晓剑术的偶像。那偶像的形容可谓是俊美无俦,栩栩如生,令人见之忘餐。但最稀奇的一点在于,如若有人持剑走到那偶像面前,那偶像便会活转过来,与他切磋。别看它只是个偶,但它所能施展的剑法有如神授,这人世间,从砍柴的樵夫,到自诩大能的修者,至醉心剑道的剑修,反正就没有能打得过的。于是流言自此而起,人们都说,这偶像一定是神君玉山君的造物。如果能有人创造出比那偶像更强更美的剑法,玉山君凌光必会对那人有所嘉奖。”
天珐哦了一声,琢磨了一下,大概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那个云樯上了昆仑山,把那剑偶给挑了,是不是?”
乐羽点点头:“因那剑偶虽然喜欢与人切磋,但它从不伤人,也从不落败。久而久之,自讨没趣的人也就少了。后来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昆仑山雪顶上,那剑偶已经四分五裂,再不能如过去那样与人交手。他们大惊失色之余,费神复盘近期最后一个上昆仑山的人是谁。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汇聚到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云樯。而那时,云樯还没有开创翡翠宫呢。”m.xiumb.com
天珐砸了咂舌:“那么那个云樯,他真的得到了神君所有的力量?”
乐羽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据说,在云樯的那个时代,他确实是当时所有活着的人之中,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天珐难以置信:“那么他也得到了神君的永生,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倒没有。”乐羽摇头:“云樯他后来死于自己养子宵沉的鸩杀。”
天珐不满道:“这就没意思了。”
“也有刺激的部分。据说翡翠宫宫主的那个养子宵沉,是云樯他费了许多力气,千辛万苦寻回来的故人之子。为什么宵沉会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养父下手,这里头的猜测就很多了。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就是,那个宵沉,根本就不是云樯原本倾尽全力要找的那人。他其实是被云樯羞辱过的玉山君凌光。玉山君李代桃僵,蛰伏在云樯身边,就是为了静待时机,杀死云樯后,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
乐羽想了想:“这一部分,也可以算是你刚才讲述的那个故事的最终的结局。”
天珐感慨万千:“果然还是你们人间界的故事精彩。那么玉山君最后成功了吗?”
“谁知道呢?”乐羽道:“毕竟传说……往往不止一种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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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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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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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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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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