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吗？”无量小声地问秦洵，对方却皱着眉对她摇了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还够没有，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无量拿不准秦洵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再不开口。
但过了一会无量就明白过来，秦洵应该是并不知道。
这天色虽黑，但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再看周围又像是被瘴气笼罩一般，黑的深邃。完全不能通过四周的建筑判断究竟到了哪里。
跛腿的徐先生在前头带路，一句话也不说只缓慢的挪动着。这背影怎么看怎么奇怪，倒不像是跛腿的人在一步一歪的前行。
更像是…
更像是这腿他还没用熟练。
思想开着小差，无量已经从走在秦洵身后变成了行至他身侧，秦洵伸手还没拉住无量，那句“小心”刚喊出口，无量已经因为一脚踏错，猛地朝前摔了下去。
摔下去前无量好像抓住了一截柔软的布料，那布料上头被人拽住才没让无量摔得太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抓了什么，无量却感觉捏在手里的布料被人猛地扯了去。
“哎哟！”无量摔到地上，半趴着抬头去看，就看到了徐先生提着的衣摆因为拉扯往上提了不少，露出了里头的光景。
他穿的也是布鞋，上面还露出小段袜子，那布鞋包裹着的脚小小的，完全不似成年人，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顺着那小截袜子往上看，便见那细如婴孩的惨白小腿上，露出了一圈缝合的黑色线头，而缝在上面的腿却要比小腿肚往下的部分要粗上不少。
这一眼太过惊骇，甚至到衣摆再次放了下来，无量的脑海里还充斥着刚才看见的画面。感觉到自头顶打下的尖锐目光，无量颤抖着抹了把眼睛。
“师…师叔快帮帮我，泥巴、泥巴进我眼睛了…”无量颤颤巍巍的扶住秦洵伸来的手，紧紧闭着眼嘟嘟囔囔地起身：“眼睛痛死了，那泥巴里头是不是还有沙…”
虽然看不见，但无量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徐先生的视线已经移开了，刚舒口气，秦洵的帕子就敷上了无量的眼睛。
本来也只抹了外面一层，无量睁开晶晶亮亮的眼睛，倒让秦洵看的一愣。但好在他反应也快，收了帕子开口道：“是进了些眼睛，看着有些红了。过会有水了冲洗一下，应该会好一些。”
徐先生什么也没说，只站在原地等到两人动作结束，沉声开口道：“快到了。”
秦洵应了声，回头将食指比在了无量嘴上：“嘘。”
看来小师叔也看到了，无量点了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了秦洵身后。
不知道是这徐先生脑子有问题，还是他对于距离的估算能力实在太差。几人从天黑走到了天亮，又走到了天黑才到。
那宅子地处很是偏僻周围毫无人气，只有一些破败的店子，店子里头也没有人，风吹过去激起一片尘土，快要迷了人的眼睛。
最恐怖的还是宅子前头不远处的招待所。和这小镇上其他建筑物格格不入的现代化建筑，就是招牌掉了一半的招待所。做的很大很宽敞，一共做了三层楼，放在以前都是非常稀罕的地了，这处以前肯定很多人来。
以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
无量扶着宅子门腿直打颤，秦洵到底还是小孩，这会也累的没脾气，惨白张小脸还要顽强拱手：“长德已经送到，我与张五便下山了。”
“且慢。”徐先生伸手扶住了秦洵的手臂，“天色已晚，不若明日我在送你们下山…”
想到半卷画卷说的，另外半卷就在长德师兄的本家，无量只能硬着头皮提前开了口：“那便谢过徐先生了。”
秦洵瞥了眼无量，最终还是点了头：“有劳。”
徐先生安排两人在前厅先坐下，随后喊了几个下人上来搬长德的尸体和灵牌。无量看着空空当当的大厅突然被鱼贯而出的下人填满，心里生出一种怪异来。
这厅子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下人服侍。这些个突然出现的下人无一例外不是从内厅出来的，而且还清一色的带着黑色的帏帽和宽松的衣裙。那些人走得很慢，似乎也都是跛腿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虽说排成了队列行进，但每个人歪歪倒倒的方向和程度不同，在月色里显得格外瘆人，无量止不住的打着寒战。
“难道是因为徐先生是跛子，所以家里仆从都要选跛子吗？”无量悄悄凑在秦洵身边咬耳朵，秦洵表情却有些不太好看，“徐先生以前并不是跛子。”
无量愣了愣却听见身侧走过的两个下人说了一句：“还有两天…”
什么还有两天？无量莫名其妙的看向秦洵，却见他摇摇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只能作罢，想到无所不知的半卷画，无量决定到了房间问问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路上画卷都非常安静，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无量隔着书包捏了捏，确认画卷还在才松了口气。
带秦洵和无量去房间的是一个个子稍矮一些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倒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最后到前厅来的。而且也没带那劳什子帏帽，倒是大大方方露出张干净的脸。这小姑娘的头挺大的衣领太高也看不见脖子，但无量总觉得这样的脑袋脖子容易支撑不住。再看她眼睛圆溜溜的，眼黑倒是挺多，看起来一副呆呆的样子。
“小妹妹，你们这宅子里为什么都带着帏帽呢？你不用带吗？”无量走在小姑娘身侧，一边打量回廊，一边和她套近乎。谁知问题刚出口，这小姑娘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望向无量，那双眼睛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黑眼珠子黑的吓人，一时间让无量有种在看外星人的错觉。www.xiumb.com
片刻后，那小姑娘嘿嘿笑了几声打破了沉默，眼神从无量身上转移到了秦洵身上，最后又回到了无量身上，嘟囔半天，无量只隐约听到个“女”字。
看来先前徐先生那句“怎是个女娃”并不是因为分辨不出无量是男是女，而是男女对他们有不一样的意义。如果说徐先生对于无量“是女娃”更多的是可惜，那么从小姑娘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来，“是女娃”这件事对她来说应该还不错，这会嘴角快要咧上天。
无量吞了口口水，秦洵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无量的袖子：“不对劲。”
但无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到了地方。秦洵的屋子就在回廊的拐角第一间，无量的房间则和他隔着一整个中庭，两两相对。
虽说两人的房间隔得太远，让无量心里有些没底，但既然是在别人家宅里，无量也断没有挑三拣四的道理，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了。
几人到徐家的时候是夜里的凌晨两点，晚饭是在路上吃的干粮。所以这会没有其他事，正是睡觉的点。画卷虽然还在，但似乎正在睡觉，没有回应无量的任何提问。
无奈之下，无量只略微的收拾了一下背包，就准备和衣睡下了，可谁知刚躺下便听见外头传来了阵交谈声。
那声音很是细碎，但可以明显听出来绝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无量怕被发觉，动作麻利地起身就猫去了门侧蹲下，谁知外头的声音却突然停了，无量不敢乱动，保持着动作蹲靠在门侧的墙上。
无量蹲的地方上头就是纸糊的窗户，透过月光，无量看着小小的影子越过窗棂打进了屋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身侧是水泥打的墙，无量贴在上面感觉有些凉意沁到骨子里。但随后，隔着那道墙，无量清楚的听见了敲墙的声音。
算不上清脆的声响，似乎闷在了无量心里。
“她发现了。”
这声音就在头顶，无量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又听见门上似乎被人落了锁。心头猛跳，但无量不敢出声，只抿着张嘴快步跑去门边看。
门口的两个小姑娘嬉闹跳着，无量沉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出去！”
小姑娘们笑了几声，快几步便离开了。
“喂！！”无量怕惊动旁的人，只敢轻轻怂着门框。
“别敲了。”画卷晃晃悠悠的飞到了无量身后，听他声音似乎很是疲惫。无量也管不得其他的，捉着半卷画晃了几晃：“现在怎么办？我被锁在里面了，小师叔呢，小师叔现在好不好？”
画卷颇有些不耐烦地挣脱出来：“别晃了姑奶奶，你歇会先…”
“怎么歇会啊，我跟小师叔分开了，他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怎么样，怎么歇会？”无量有些激动，画卷却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急什么。现在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画卷气定神闲，倒让无量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许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
踌躇片刻，无量轻声道：“先听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小师叔也被锁起来了。”
？难道自己选的不是先听坏消息吗？
无量抿着嘴拍了他一嘴巴：“你确定这是好消息？”
“啧。”画卷躲开了无量的巴掌，“坏消息就是，这里离另一半画卷太近了。我没有什么力量。”
。
那和这个比起来，小师叔也被锁起来，还确实算好消息。
这算什么。
无量冷着脸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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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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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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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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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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