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岳站在陈仲彦的身后突然就从脑袋里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看到围着舞台的人们一下子改变了情绪,几乎是有人将他们用看不见的牵绳提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像是被充气膨胀了一样挺直了腰背,在眼睛里散发出狂热的光。钟岳很明白这是谁造成的,他见过那些顶级的歌手在第一句的时候就能够激发起所有人的热情。但陈仲彦肯定不是顶级的歌手,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他只是模仿,更没有自己独特的技巧。但是他的声音太与众不同,它高亢但不尖锐,踩在比别人高八度的音阶上,整个空间里似乎只有他的歌声。
这也许只能用科学来解释,是所谓的音波共振。但是共振的是什么呢?它肯定不是耳蜗,而是人的神魂。
钟岳的耳朵里变得只存留有陈仲彦的歌声,他下意识的用手拨弄琴弦演奏听不见的音乐,脑中的曲谱变成神经信号驱动着他的手指,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感受,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在做机械的动作。听着男孩越来越充斥着情绪的歌声,他好几次被陈仲彦牵乱了节奏,这让钟岳不由得苦笑一下,看到旁边的电吉他手也是同样的表情。
实际上对于这首歌,他们两个并不是完全的熟悉,也说不上是完美的配合。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在陈仲彦的歌唱下变得可有可无,渐渐的停了下来。而酒吧里就剩下陈仲彦,他像是根本听不到音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嘹亮而高亢的声音响彻着,鼓荡着众人的心情。
陈伯堂站在吧台的阴影里,看着台上认真歌唱的表弟。他没有想到陈仲彦会在这个地方,可是原本的后怕和担忧却在这些人对待陈仲彦的态度中消散掉。他明白这群人会保护着陈仲彦,仅仅是从本能的反应而看,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同类受到伤害。
也许会有嫉妒,羡慕或是怨恨。不过这些情绪绝不会如同现实社会那样残酷的发生在人们的身边,像个尖锐的矛一样肆无忌惮的乱捅。因为只是从他刚出现的那一霎那,因为自己的穿着而带来的警惕目光就缠绕着他,这些人对非伙伴有多么的警觉,那他们对自己人就有多么的爱护。
表弟肯定看不到自己,陈伯堂在阴影里想着,那就让他不要那么快的从美梦里惊醒。陈伯堂知道自己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他是家庭的束缚,是血亲的牵绊,是永远也摆脱不掉的纠缠。
于是他躲进阴影转向吧台,敲敲桌面,“请给我一瓶啤酒。”
涂着深色眼影的服务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对打断她听陈仲彦歌声的行为十分不满,“不要出声!”她低低的轻喝着,轻轻的拿出一瓶啤酒,打开瓶盖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甚至用手拿着有着粗糙边缘的金属圆片,生怕它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和谐的声响,然后才小心的放在杯垫上推给陈伯堂。“不要出声!”她又一次的警告着,眼神严厉而尖锐。
陈伯堂苦笑着点点头,瞥了一眼牌价,送出去一张十元钞票。解开肋弓下的那颗纽扣,他终于用不着紧缩着小腹,紧贴着身体的手工西服就让它见鬼去吧!他斜靠着吧台灌下一口冰凉的酒水,看着依然闭着眼睛的陈仲彦歌唱。
他不大能听的明白陈仲彦英语歌词的含义,但是大致的意思还是明白,他听的出陈仲彦在‘敲着天国的门,而且越来越用力’。
陈伯堂的英语不能和他的表弟相比,口语和听力也不是很好,毕竟日常工作中能看明白文字资料就可以了。作为执行官,他可以配备专业的翻译,这是他的地位所决定的,而他的少年时期也没有像他们一样有过国外的生活经历。
真的,他还从没有看到过陈仲彦现在的样子,虽然他知道陈仲彦会很多的事,而且比陈景平知道的还多,例如他令人恐怖的学识,智力,记忆力和接触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知道他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会英语和法语。他想着这些,心中浮起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随后又把这些几乎算是嫉妒的情绪抛在了一边。他对自己说着,陈仲彦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比较的存在。但即便如此,看到他站在舞台上唱着一首英文歌,他惊讶的却不是陈仲彦的才能,而是他投入的情绪。他不知道陈仲彦到底喜欢什么,也许他喜欢他做的每一件事,但像现在这样的欢喜和沉迷,却是第一次看到。
陈伯堂抿抿嘴唇,将微涩甘甜的酒水舔回嘴里,他不清楚该如何评价现在的场面。
唱完这一曲,不出意料的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更多的是为了他的勇气和热情。陈仲彦很明白他在这次歌唱中表现的有多张狂,在抛掉伴奏后还是不管不顾的按着自己的情绪唱歌,这种不配合的行为实际上是一种粗鲁,一种自私,他很清楚旁人会对此有什么样的态度。但是他太兴奋了,以至于无法压制住心里喷薄而出的欲望。现在,在一片‘哗哗’作响的掌声中,他歉意地看了看钟岳和电吉他手,为他的不理智而抱歉。
不过没有人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钟岳和电吉他手也都在鼓掌,他们翘起拇指在嘈杂的声音中说着什么,陈仲彦看他们的口型,他们说的是“很好,很棒!”
即便被‘原谅’了,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缩缩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哪里找来的小朋友?你的亲戚?”韩君娜用手肘戳戳身边的柳智劼。
“我也不知道,他是来帮我搬箱子的。”柳智劼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韩君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相信柳智劼的话。
她看看柳智劼,又看看在台上的钟岳,感觉两个人都是不靠谱的家伙,于是她干脆抛下他们走到舞台边缘,一把拉住陈仲彦的围裙,将本想后退的小男生拽到自己的身边。
穿了一件紧身吊带衫的韩君娜有着成熟女孩无尽的魅力,从上往下看能够看到一大片雪白的胸脯。拽过来的陈仲彦像是要被大灰狼欺负的小白兔一样无助,引得所有人都哄堂大笑。m.xiumb.com
“娜娜你可不能吃了他啊!”有人开着玩笑。“他太小了!”
“小的不够娜娜吃的,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韩君娜羞怒地瞪了众人一眼,但反像是做贼心虚般的慌张。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纤细的脖颈与精致的锁骨像是玉一样润。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参加我们的乐队?我们合唱一首吧?好不好?”她眨着眼睛,散发着让成年人无法抵挡了诱惑。
陈仲彦尴尬的拉着自己的围裙,真的好像这个女孩要把它扯下来一样,仓皇中的面孔更像是无助的小动物一样可怜。
陈伯堂轻轻嗤笑一声,却惹来女招待不乐意的瞪视。他用啤酒瓶挡住脸上的得意和坏笑,忍不住的撇起嘴角——要是你知道这小子随随便便可以打倒一个成年人,就知道他不动手只是因为拉他的是一个女人。
这个晚上扑面而来的信息太多,陈伯堂有些应接不暇,这些场面对他而言太过新鲜,从未能见过。他不打算立时出面,看看陈仲彦不一样的一面对他来说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那个漂亮的女孩继续像大灰狼一样纠缠着陈仲彦,而自己的表弟窘迫的毫无反抗能力,陈仲彦既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对方的热情,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她的要求。
远远的,更多的人纠缠进来,围着他的圈子越来越厚,很明显他没法逃脱,而结果几乎已经摆在大家面前。
很快,这个纠缠就有了结果。一个人跳上舞台,接着另一个,几乎一个乐队该有的人都出现在了舞台之上,键盘手,吉他手,鼓手全部严阵以待。
“你们有幸了!”韩君娜在麦克风面前大声的宣布,“小彦会跟我们乐队合唱一首。”她调皮的眨着眼睛,“我真不知道他会这首歌,不过我们也很幸运,也许今天就是一个幸运日。”
台下的人哄笑着。
有人飞跑着从外面进来,在人群的缝隙中钻来钻去,手上拿着几张雪白的打印纸。
大家打趣道:“你到底选了哪首歌?现学可来不及了啊!”
来人不管别人的嬉闹,跑到陈仲彦身边,探着胳膊把打印纸递给陈仲彦,“加油!我支持你!”他大声的给陈仲彦打气。
陈仲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应该不可能吧,第一天就有了粉儿?
这天晚上的疯狂和热烈让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兴奋和欢悦,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接下来泛滥的热情,就像是有人在热锅里搅拌,充斥着热力的汤水变得沸腾起来。
“我真没有想到你听过这首歌。”韩君娜在准备期间对着陈仲彦说。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家伙,虽然他看起来瘦的就如同街上的流浪狗,不过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是一个截然相反的结果。他没有表现出困苦,也不自怨自怜,只要吃饱了肚子,他肯定展现出不一般的俊俏。
韩君娜其实不知道,2个小时之前,她眼中的男孩依然还像是黑色漩涡中鬼怪一样,满身的负能量。
“这首歌吗?”陈仲彦从复印纸上抬起眼睛,带着笑意的眼神在韩君娜的面孔上打了个转,“那应该是这首歌的名字实在太不一般了吧。”他解释着。
这首歌的确很特殊,它只是在小圈子里流行的一首应援曲,不过分为两个声部,需要有一个高音很亮的女声来配合。陈仲彦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韩君娜,让她一直以来想要演唱这首歌的想法立刻有了基础现实。她迫不及待的拉住了心目中的‘高音部’,即便他是一个男孩子,但是就刚才演唱《天国之扉》的音色,完全胜任她想象中的声音。
其实,陈仲彦一直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到底叫什么为好,但是这首歌的歌词同样很出彩,当韩君娜一哼出来,他就在记忆中找到了答案。“啊,这首歌我唱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韩君娜几乎觉得周边都是盛开的花。
不过即便如此,陈仲彦还是想要看下曲谱增强下记忆。好在乐队的经理人也是一个狂热音乐爱好者,他笔记本电脑里的歌谱就像是一个宝藏库。临街的打印店飞快的打印出来几张纸,适时的送到了他手中。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完美,任何一个细节都被无形的好运气支持着。原本以为会经历一次合奏才能出现的演唱,现在就已经成形。
键盘手和吉他手也在温习着曲谱,酒吧里稍稍冷清了一些。一点点嘈杂的交谈,酒瓶碰撞的叮叮当当声音,还有就是舞台上间或响起的各种音调。
陈伯堂斜靠着吧台静静的等待着,期盼着这从未遇到的画面。
令人出乎意料的,韩君娜只是想试唱一下第一句,但麦克风是打开的,她的哼唱一下子就被广播了出来。
就像是巴普洛夫的实验犬,众人的情绪立刻都被调动了起来。
这节奏原本会停下来,等到乐队的所有成员都准备好再继续,但是反复的间断肯定要将人们心中的兴奋大打折扣,键盘手立刻决定要豁出去一切,马上将乐曲接了上来。错愕间的韩君娜只是停顿了一下,立刻继续。她带着抱歉的神色看了一眼周围的伙伴,发现每一个人都投入了进来。她心下大定,自信的握住话筒看向前方。
“不懂得假装黑夜会不会害怕……”
韩君娜低声唱着,音乐带出旋律,她的声音在酒吧的空间里回响。
轻柔的女声就像是述说一个从来都不可能发生的故事,带着淡淡的忧伤。
陈仲彦看着纸页,慢慢回想这首歌在记忆中的感觉。然后他抛掉曲谱再也不看一眼,紧着再韩君娜之后接上来。
“是靠近一步的勇气循环播放在耳边的声音……”
他从纸面上抬起眼睛,被射灯照亮的黑色眼睛发散着熠熠的光彩,他的歌声带着无法抵挡的穿透力,一点也没有通常高音容易表现出来的沙哑和黯淡,陈仲彦的童声高昂而清脆,几乎就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回荡,满满的醇厚力量,表露着歌词中女孩坚定不已的信念,把所有的听众都惊艳到了。
很多人都无法相信般的看着舞台,看着在上面演绎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熟悉的漂亮的韩君娜,一个则是普通的,只是像是路边人的小男生。但是她们的声音怎么会如此的干净清冽,那一字一句的声响仿佛能在自己身体里回荡。
兴奋和热情在不动声色间积累着,一曲作罢,酒吧里一时间沉寂着,酝酿着,只有音乐最后的回荡和电流涌动的噪声,然后就在这一片平静中爆发出不可阻挡的的欢呼声。有人高声发出尖叫,有人用力的捶着桌子,嘈杂的声响中,是沸腾的情绪,是无法抵挡的汹涌。陈伯堂感到自己的心脏就随着身边的热浪而颤动着,他虽然不能了解音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发麻的嘴唇所表现出来的干枯皲裂,表明他同样被这些汹涌的情绪所感染。他好想再来一口冰凉的啤酒,但是倒入口中的那几滴根本满足不了他的期望。
转向身边的柜台,他看见黑眼影的女招待捂着嘴巴哽咽,闪亮的光泽就在她的眼角发出光亮。陈伯堂无法从根本上理解她们的激动,但他也明白自己被同样的一件事感动的心情激荡,只不过没有她们那样深刻而已。他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在这个时间打断对方的情绪,他想起一开始的警告,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能轻易的容忍旁人的聒噪,所以他很明智的停下了到了嘴边的话语。
“请问这里是有演出吗?”
陈伯堂的眼睛随着声音转过去,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冲到他面前的柜台旁,女孩子穿着白色雪纺的连衣裙,微卷的头发垂到肩膀,带着一副热切的表情问着他不敢招惹的女招待。他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幸灾乐祸的兴奋,仿佛马上展现在眼前的是和他一样的倒霉鬼。
“不是的……”
陈伯堂很怀疑自己看到的场景,他看到女招待抹了一把眼角,弄花了她自己的眼影,但是一张热情而俏丽的脸上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愠怒。
“我们这里没有固定的演出,只是大家在自娱自乐。”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来客的意料,不过女孩死命拽着不耐烦的男友,“那么还有空余的位置吗?”
“抱歉了,我们现在只能提供啤酒,主食什么的都已经没有了。”女招待依然还是和颜悦色的回答着。
陈伯堂感到了一种不公正对待的失落和愤怒,他看看手中的空酒瓶,又掏出一张钞票推到女招待面前,“再来一瓶啤酒。”
回应他的依然还是黑黑的面孔,就好像女招待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一个分裂人格瞬间切换一样。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嘲讽和打击生生被陈伯堂咽了回去,他僵硬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理解。
“再来一首!”
有人狂躁的喊着,“我要听小鲜肉再来一首,随便什么都行!”
众人哄笑起来,韩君娜握着话筒支架笑得抬不起腰。
发出声音的年轻人被身边的朋友们打趣着,推搡着,他不甘心的吼了一嗓子,“你们难道不想听吗?!”
另一个突兀的声音回应似的于另一边响起,“我也要听小鲜肉再唱一首!”
错愕间,更多的人喊了出来,“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陈伯堂看到陈仲彦腾地红透了的脸,他局促不安的看着周围的人,陈仲彦刚刚认识的钟岳,柳智劼还有韩君娜都看着他,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支持他拒绝的味道。
陈仲彦像是下了绝大的信心,因为他的眼睛很明显的发出了光彩,这股自信和张狂让他显得更加迷人。
“啊呀,好漂亮的小男生!”
陈伯堂听到身前刚来的那位女孩子的低声惊叹,他心有不甘的撇撇嘴,但马上为自己羡慕嫉妒娃娃一样的表弟而感到难为情,作为一个有钱多金,况且年轻有为的成年人,他的魅力可不是一个青涩的像是未成熟果子的小男生可比的。不过当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女招待时,这种一直以来的自信终究还是动摇了起来。
他连忙将视线又转回舞台,看到陈仲彦走到钢琴边。陈伯堂心里的妒嫉再也没法抑制,表弟的才华一旦表现出来,没有人可以应对这种直面的‘炫耀’。
熟悉的钢琴声响起,陈伯堂想不起来这应该是什么名字的歌曲,他偷偷撇了一眼女招待,发现她眼睛中所表现出来的惊诧和羡艳不加任何的掩饰,他咕咚咚的灌了一口啤酒,就听见周围有人轻声说道:“Tinydancer?”
陈伯堂对音乐毫无了解,他的认知不过是无聊中电台放送的歌曲,而那些曲名根本就跟他关联不上。
他并不知道表弟演唱的是Florence版本的Tinydancer,但是酒吧里懂得人都热切的期盼着。随着陈仲彦第一句歌词演唱出来,这种躁动又一次的热烈起来。
这是一种拨开尘土显露珍宝的兴奋和狂热,也是对演唱者钦佩热爱的欣喜。他们不知道该对他的歌唱还是弹奏技巧加以热烈的反应,但无论如何,这个小男生所表露出来的才华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独唱渐渐变成了合唱,陈伯堂听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专业味道的歌唱和慌腔走板的声音都汇聚在一起,毫无顾虑的冲入他的脑中,在慢板的钢琴伴奏中一阵一阵的高昂而汹涌,像是不能阻止的波涛相互撞击着,在墙壁和窗棱上冲击出回响。
“Holdmeclosertinydancer……”
仿佛整首乐曲都在等待着这一句话。
众人的声音因为这一句而聚合在一起,轰然响起的声音震撼着彼此的心脏,让陈伯堂都忍不住想要加入进去,那颤动的心跳带来一阵身体上的麻酥,他居然看到好多人都哭了出来。他依然不能理解,但却隐隐有了那么一点拨开迷雾后的清明。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我能够和陈仲彦唱的一样好,那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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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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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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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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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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