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修真界的修士来说,身体上的接触只是表面上的,两个人真正的融合是元神上的,那才叫真正的亲密无间。元神对修士而言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大家在对这方面意识上的防护做得很足。实际上,与大魔王经历过好几个任务世界的顾西宇对他元神的气息早已非常熟悉,早在秘境石塔内,不管是身体还是元神的亲密接触,该做的都已经纵容步天寒做了。
所谓的印记,自然是步天寒那天不顾他的意愿与疼痛,强行给他烙了上去。
他原本想着等步天寒自己想起,结果没想到事已至此,这人还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现在他不想等了,这么记忆深刻的事情,承受与记得的竟然只有他,觉得不刺激刺激这个姓步的,估计他到死都想不起来。
顾西宇能感觉到步天寒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旖旎的气氛也飞速消散,卷上了刺骨的阵阵寒气。
对于大魔王与生俱来的威压,顾西宇早已承受习惯了,比起步天寒紧绷的情绪,他反倒是显得越发轻松。
毕竟他挑起步天寒的怒火,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许久没说话的主系统察觉到了他的玩味,便问他:你把人弄得那么生气,真的好吗?
就不怕等会儿会被欺负得很惨?
顾西宇心态极好地反问:“还好,我在石塔还不够惨吗?”
主系统听完,轻笑几声,没有回话。
顿了顿,他又顺口问主系统:“我怎么觉得你听起来不仅没怎么心疼,反倒还很期待?仔细想想,每回我在任务目标面前有处境危险时,你似乎都挺高兴。”
“就好像,目标开心了,你也能感受到。”顾西宇好奇地问,“主系统与任务执行者或目标,是能够建立情感共鸣的吗?”
见主系统似乎有些不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思,他又补充:“比如目标和我做的时候,你也能感受到相同的愉悦。”
顾西宇的这句话说得非常直白,这回低笑的人也换成了他。
……应该没有。主系统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隔了一小会儿才回答。
顾西宇:“应该?”
……没有。主系统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有没有夹杂着心虚。
顾西宇也不在意,得到了回答后就没再说什么,好像只是等待步天寒做猜测与回答时的无聊调侃。步天寒的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眉头却蹙起了几层皱褶,许久不见的戾意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底漫开,与血红色混在一起,看起来更加压抑。
印记这东西一旦印上了,很难再被消除。首先得后来者的能力远超前者,其次还得要顾西宇自己愿意才行。他若抵抗到底,这过程就会变得很艰难,即使能够强上,但他也会受伤。
顾西宇能明显感觉到步天寒在努力压着自己内心的妒火,一只手不知何时放到了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轻抚:“猜不到,你告诉我。”
他唇角很小幅度地向上扬了一下,那抹还未彻底绽放的笑意很快又消失:“这么想知道的话,就自己进来看。”
步天寒如果要,那只能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强行冲开顾西宇的元神防御。可如此一来顾西宇多少都要受伤,即使能够很好地避免,那一瞬间的刺激也是非常强烈的。
他忍了忍,沉声道:“我不想弄伤你,你自己说。”
顾西宇趁机看了眼面板上的危险值,步天寒明明已经将愤怒二字写在脸上,可上面的数字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觉得这段时间下来步天寒确实变了不少,至少懂得收敛自己的恶意了。
当然,更让他感到满意的,自然是步天寒对他的那些在意与珍惜。也不枉他忙了好几个世界,甚至在这个险恶的地方纵容他对自己胡作非为。
顾西宇双手习惯性勾住了步天寒的脖子,低头靠到他耳边,却还得努力维持着自己没什么感情的人设,用着平淡的语气说:“你平时对我下的狠手还少吗?”
“我不怕疼,有本事你自己看。”
顾西宇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无意识做出如此暗喻性十足的举动,步天寒要还真能继续耐着性子与他周旋诱哄,那就得对不起他这些年来顶着的‘大魔头’称号。
面对如此不配合的顾西宇,步天寒态度强硬地将他压下,双修的心诀也不念了,就单纯想要做只有关系极为亲密的两个人才会做的事。顾西宇眼底挑衅般的笑意越深,他心中的怒火就更盛,却又无法真正下狠手对他如何。
恨只能恨他动手得太迟,才让有心人先他一步得手。如果当初在天宿仙门他能再大胆一些,不要有那么多顾忌,第一次是不是就会是他的了?
步天寒越想越生气,力道就越来越重,重得平日里都特别能忍耐的顾西宇都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眼里却还泛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丝毫没有半点心虚亦或是示弱,反而嚣张了起来。
他有些恍惚,觉得这样的顾西宇看起来好像和平日里所表现的模样有些不同,不再是那高高在上,明明就在面前却疏离难近的太凌君。现在的他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烟火气,虽是隐隐约约,但还是让步天寒再次认知到这个人到底不是真正的太凌君。
是他真正喜欢的那个。
他原本想着,只要拥有这个人就足够了。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又想起,顾西宇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不是真正的他。
意识到这点的步天寒内心更加难以满足,他发现他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人待在他身边,因为真正的他迟早有一日会离开这个地方。他想要……想要接触,这身躯之下的元魂真正的归属,真正的那个顾西宇。wWW.ΧìǔΜЬ.CǒΜ
如果顾西宇将来有办法从这个世界脱离,那他是不是也能一起?
如果他现在就在他元神上留下自己的专属印记,是不是即使他离开了,他也能凭借印记感知到他的存在?
步天寒越是这么想,心底的烦躁就越发严重,不知从哪儿升起的占有**,让他疯狂地想要寻找一切方式将这个人与自己紧紧捆绑在一起。所以这次他没有再忍住,而是放纵自己去对顾西宇释放强压的力量,强行冲破他原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防御。
霸道又强势的气息直接将顾西宇的元神裹起,哪怕他意志再坚定,元神被步天寒直接触碰的那一刻身体还是没忍住轻颤,呼吸一滞,思绪空白了好一段时间。顾西宇明显为弱势方的元神在接收到来自入侵者的威压并被制服后,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乖巧地任由对方摆布。
大概是因为步天寒被他激起了怒火,他当下的感受比那日在石塔还要强烈,挣扎了一会儿,就干脆放弃思考,让思绪随波逐流。
倒是气势汹汹的步天寒在触碰到顾西宇的元神印记后,周身的怒火忽然消散,只剩下错愕与怔愣。
自身的印记,就算认不出模样,也一定认得出残余在上面的灵力。那上面的力量,分明就属于他!
触碰到的那一刻,许多早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模糊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场景的模样慢慢画成了熟悉的石塔密室。那些他遗忘的记忆开始浮现,耳边是无奈的抱怨声,到最后成了闷闷的妥协。
还有那句:“步天寒,我真的疼。”突然有了前因后果。
他以为是他当时在石塔下手过重不小心把顾西宇给重伤了,没想到竟是——
步天寒突然明白为何那天出来的时候,顾西宇会用那样愠怒的眼神盯着他,恐怕在见到他还失去了记忆,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时,内心的怒火更甚吧?
凶巴巴的底气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步天寒的动作也随着愧疚温柔下来,又气顾西宇不直说还得戏弄他,声音沉沉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西宇冷笑了一声,回道:“直接跟你说,有,意思吗?”
还真记仇。
步天寒的心情还是不可控地从阴转晴,然后开始得寸进尺:“你明明可以阻止我,为何不这么做?”
顾西宇面不改色地回答:“与其放任你去伤害别人,这点事于我而言,倒无所谓。”
“这样。”步天寒突然伸手捏住他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意思是那日如果在石塔的是其他人,你也会无所谓吗?”
他以为顾西宇会顺势对他说‘是’,以此达到能够再挑起他怒火的效果。然而他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顾西宇的回答,只有他不怎么平稳的呼吸。
步天寒抓住他的力道没忍住重了几分,直到见他不舒服地皱起眉头才松开。
他觉得顾西宇有时候挺狡猾,故意不回答,好让他心里能有一些希望。寄希望于这个人其实并非真的无情,即使他能将无情道的功法修炼到那么高的境界,也只是因为这具身体原主人留下的天赋。
步天寒毕竟不久前出门才受了点伤,所以这次倒没有逮着顾西宇做很久,而且还是顾西宇逼着他专注把能帮助恢复的心诀给念好了,他才终于在结束前干了点正事。
顾西宇把身体清理干净后,坐在熟睡的步天寒身旁,盯着面板翻阅了很久。
翻来覆去,依然是步天寒在这个世界的过往记录。他做过的事,杀过的人,杀他的人,还有曾经欺负过他的。
其实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在入魔后开始崛起的那段时间里,下手的多数都是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与家族,包括步家。除了几个早年就脱离或离开步家的人以及步明风,其他的已经被他亲自手刃。
面板上的危险值在经过今晚的事情后又降到了35点,但他能感觉到,这也几乎快达到极限了。就像以前在现代世界时候,那种邀请朋友助力提现的坑爹软件,前期的数额来得容易,临接近的时候比爬山还要艰难。
你真的想好要这么做了吗?主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平静的语调搭着周围宁静的气氛,特别让人心安。
顾西宇的心情忽然就没那么凝重了,回道:“迟早要离开的,步天寒心里的执念不化解,就难以完成任务。”
“只能赌一把了。”
最后那波危险值迟迟难以下降,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无法说服自己去信任他,信任他对他的纵容是因为某种说不出口的特殊性。这堵墙都是他过往遭遇的经历筑造出的,即使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展示在大魔王的面前,大魔王的心魔依然有一百种理由去说服他。
他需要去想想,能够最直接破解步天寒这道坎的方式。
一切如同顾西宇料想的那般,从那日之后,不管他和步天寒再怎么近距离去相处,做什么事,危险值依然都在30-35之间浮动,仿佛也来到了瓶颈。与之相对的,是被同样留在魔宫的陆城,越发精进的修行。
对于步天寒,陆城从最开始的敌视与抗拒,到现在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两个人在天宿仙门中相处的模式。只不过这回教导与仗着辈分训话的人成了步天寒,可能是以前在仙门里被他说教得多了,步天寒故意要在这里找回场子,连日常的训练指导都要代替顾西宇去。
顾西宇一开始还挺担心步天寒把人给教废的,毕竟按照原来的剧本这两个人可是‘天敌’。但没想到步天寒对于教导陆城还挺认真,可能是看在陆城终究是他徒弟的份上,他旁听时发现他说的东西都挺正确。
陆城最初也以为他是想借指导为由来欺压自己,后来发现了步天寒说的和给他的东西确实都对剑道上的修行有用后,就不再排斥。所以到最后,顾西宇时常能见到一个仙道一个魔道的两个人,和谐坐在一起盘道。
“师父,这是步天寒让我给你熬的羹汤,说是特意出去为你打来的灵兽。”痴迷于剑道的陆城今日难得没有练习,顾西宇听了他的话,深刻怀疑是步天寒用了比较强硬的手段要求的。
陆城厨艺好,步天寒时常会从外面带回来一些珍稀食材,要他弄给他,美名其曰‘孝敬师父’。陆城倒是觉得有理,所以在这方面并不会与步天寒唱反调。
顾西宇看了陆城身后一眼,没见到的步天寒,便随口问:“他又出去了?”换做平时,步天寒肯定会特意过来邀功,还要特意在陆城面前抱抱他,牵个手什么的故意激怒陆城,就想见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他若是没过来,就意味着他人大概率不在魔宫里。
陆城点了点头:“嗯。”
把羹汤放下来后,陆城面色纠结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没忍住问出连日来的疑问:“师父,你和步天寒……那个大魔头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其实顾西宇能感觉到陆城一直觉得对他有愧,身为徒弟无法帮他太多事,也认为他应该多考虑自己。修真界的人那么多,应付步天寒原本就不该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一直都很担心的他的精神状态。
顾西宇的心态其实还好:“还行,你也不必想太多,我留下来必然是自愿的。”
沉默了片刻,他又对陆城说:“放心吧,如果是我不愿意做的事,任谁来了都无法逼迫我。”
陆城顿了顿,品出顾西宇这句话底下的深意,又怕是自己理解错了,只能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他。可他不打算继续多做解释,只安静地喝着羹汤,很久之后才平静地说了句:“他最近好像很常外出。”
也不知道陆城怎么想的,第一时间竟然是替步天寒解释:“他出去应该是有其他事忙,师父放心,他绝对不是去寻花问柳了!”
这句话出来后,空气都停滞了那么一会儿。
步天寒和顾西宇的关系在魔宫里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但碍于两个人的威严,很少有人直接点破过。陆城尴尬得想找个地方把头埋了,顾西宇却是低笑了一声,反而对着他说:“看样子,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主要是住进魔宫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过于平静了。他能出去的时候不多,步天寒也从来不跟他说太多外边的事。以他从主系统提供的数据记录来看,修真界的正道修士也不是吃素的,当真会放着步天寒这个隐患不管,安于现状?
陆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对他说:“前阵子是发生了挺多事。”
“师父知道天宿仙门的宗主和长老元成君吧?听说步天寒早前把师父接回来后为了挽回在您面前的形象,洗脱了不少强加在他身上的罪名,连带着扯出另一个披着正道皮,游走于各大宗门之间的‘魔鬼’。”陆城大略给他解释了一下那些事后,又接着说,“步天寒挺狡猾,等大家处理好他放出的‘线’后,慢慢发现宗主和元成君极可能是幕后的真凶。”
“现在坊间还谣传林宗主的原配很可能是被他与元成君联合所杀,然后这两个人更是背着宗主夫人有染……”陆城看起来还挺忧愁。
“他们没想到步天寒手里竟捏着那么多信息,而且针对他们的布局像是蓄谋已久。如今天宿仙门名望大不如前,许多联盟仙宗因为担心和他们撇清了关系,更是不少清白廉明的大能吵嚷着要脱离仙门。魔道、妖道与仙道的仇家都敢明晃晃直接跑到仙门地界闹事,仙门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陆城是个比较重情义的人,毕竟在天宿仙门待过一阵子,林无痕和步明风这两个人他都没怎么接触过,反倒是还有不少交好的同门,会担心也挺正常。
“我知道了。”顾西宇听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意有所指地补充,“能有人愿意冒险给你透露外界消息确实不错,但魔界毕竟复杂,记得提醒人家小心一些。”
“你师弟什么都知道,若不是有他暗中护着,一个小姑娘在魔域走动可能早就出事了。”
陆城没想到顾西宇会如此直接点破,更震惊于他和步天寒原来都知道他私底下和林千悦来往的事,脸色红了红后低头小声说:“我,我知道了。”
顾西宇在和陆城的闲聊中喝完了他煮的那一大碗羹汤,放下勺子的时候,他忽然对着陆城问了句:“仙门闹出了那么多事,你想回去吗?”
陆城愣了愣,反问:“师父想回去?”
顾西宇静默了一会儿,说:“是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也有想确认的东西。”
陆城面露纠结:“可我们已经和步天寒说好了,他也没有做出违法条约之事,我们擅自离开是不是不太好?”
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景,淡声附和:“不止不太好,可能还会惹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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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寒,有本事你就直接弄死我,搞这些小人手段算什么?!”泥泞路道上,四周是鲜少会有人经过的荒野深林。狼狈不堪的步明风跌坐在路道上,周围布满了混乱的脚印,还有已经让人给破了的阵法痕迹。
被他怒斥着的步天寒高高地坐在一块土灰色的岩石上,单手撑着下巴眼带嘲笑之意:“直接把你弄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在意的不就是力量和名声吗?我就想让你体验修为怎么都补不回来的感受,体验名声开始变得恶臭,不敢出门,就算出了门也要遭受被人鄙夷的目光与谩骂的感觉。”
修真界的人最近又开始不满于现状,想方设法要搞他。尤其步明风和林无痕一直在试图游说其他人合作,奈何他们现在名望大损,没多少人愿意。步明风知道他会在修真界的某些地方出入,尤其是给顾西宇找一些对他有益的东西,又走老步子,故意放出哪里有什么好东西的风声,引诱他过来。
步天寒胆子也大,知道那些是假的消息,但还是过去了。他就是单纯好奇修真界的人还有什么花样想整他,尤其这些人不知道他暗藏了双修功法,以为他遭到限制后修为会止步不前,自信得很。
他喜欢摧毁和瓦解他们的这份自信,品尝他们发现真相时候的震惊表情。
步天寒想完,又把注意力放到步明风身上:“怎么样?是不是挺快乐?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回来向你讨债的模样,可怕吗?”
步明风双眼一瞪,回想起了什么,颤声道:“你,原来是你呕——”话还没说完,气上头的他突出了一大口血,只能继续顶着被步天寒所伤的身体瘫坐在地上喘息。
他的身体和难受,连精神都在受着折磨,偏偏步天寒又故意吊着他一口气不让他死。
他恶狠狠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从你入魔以来残害的人比我还多,你难道不比我更该遭到报应吗?”
“我没说我不该。”步天寒坦诚道,“只是我做的恶事修的邪法,人尽皆知,也没想过隐瞒。你既然想做坏事行邪术,为何还要眷恋美好的形象,伪装出道貌岸然欺骗众人的模样呢?”
“你若直接点入魔道,我也懒得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步明风被他说得一噎,憋屈地不说话了。
步天寒看了看周围那残破的阵法,声音冷了几分:“你当年也是用的同样手段引我入的魔道,相同的圈套,你以为我还会再踩一次?”
他很清楚步明风想做什么,再诱发他当年魔煞发作的模样,他就会开始不受控制胡乱袭击人,与当初在石塔的情况很像。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他违背约定,这样他们就能把顾西宇从他手里抢走。
可他已经不是当初年少无知的步天寒了,为了不把人从手里放走,他怎么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即使只有伤害自己才能保持清醒,他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虽然已经瞒着顾西宇,在外面陷阱踏得太深的时候弄过几次了。
然而步天寒还是低估了林无痕的狠厉。
他在见过步明风后并没把人杀死,只是弄了个半残。而且步明风原本就胆小,就只敢嘴上嚷嚷着要他杀死他,可一旦得到了逃走的机会,就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原以为今日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在外面晃了一圈,再听见步明风的名字时,这个人就死了。
还说是被他给杀死的。
放出这个消息的人是林无痕,他对所有人说步明风今日为了自证清白,不顾阻挠亲自去埋伏步天寒。结果没想到埋伏不成,最后还被他杀死了,身上留下的伤显然是只有他才能够留下的。
这个消息一出,外面舆论的风向就变了,众人也开始在讨论这些日子正道领地闹的风风雨雨,是不是步天寒蓄意为之,想引发他们内乱,再将他们一举歼灭。
有了这一事,大家自然是闹着要他把顾西宇放回来。
对此,步天寒并不担心。为了确保被诬陷的这种情况发生,他私底下与顾西宇立了契约,只有在他亲手把人杀死后这个契约才会自动破解。所以哪怕所有人都怀疑他,信了林无痕的话,他最放心的仍是顾西宇。
毕竟他做没做,顾西宇最清楚。
这样乐观的想法,一直保持到他回了魔宫。
他刚回去就感受到宫里魔修们凝重的气氛,各个见到他,眼神都在心虚闪躲。他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也没说直奔他和顾西宇的卧房过去,却没见到平日里会安分等他回来的那道人影。
可能是找陆城去了。
步天寒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来到给陆城安排的居处,发现那里也已经空无一人。
他这才来到大殿,语气还算平静地询问:“那两个人呢?”
殿里的魔修都知道他问的是谁,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后,才推了个人出来解答。
那人头皮发麻地顶着步天寒带来的压力,语气战战兢兢:“回,回宫主,太凌君和他那位徒弟,在您回来前已经离开了。”
步天寒没有说话,可是殿里的魔修们却纷纷跪了下来:“是属下们办事不利,没有把人看好,任凭宫主责罚。”
他们担心步天寒在失去顾西宇的束缚后,会变回以前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泄愤的大魔头,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没想到步天寒在良久的沉默后,只轻声回道:“是吗?我知道了。”
说完,就独自转身走入魔宫的深处,不知去了哪里,留下大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步天寒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给了顾西宇行动上的自由,他如果真的有想走的念头,随时都能走。只是顾西宇向来也很遵守约定,明明有过很多机会,却从来都没擅自离开过。
可是这一刻,他宁愿顾西宇是在那些松懈的日子里溜走的,也不想他是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握紧拳头茫然地走了一路,却在走到无人角落时,像是忽然失去全身的力气,背靠着墙缓缓蹲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唇色微微发白。
……为什么?顾西宇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不满他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做的所有事,所以想以这种方式报复他?
想到这里,步天寒突然笑了。
是啊,仔细回想,顾西宇虽然纵容着他的胡作非为,却不曾对他说过一声‘喜欢’。
他凭什么自顾自地认为顾西宇对他的放纵,就代表着喜欢呢?
他怎么就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很可能都只是他一厢情愿了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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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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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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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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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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