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初秋凉意的风从街头巷尾穿梭而过,丸井文太拿着宣传单,研究上面简易的地图,在小巷里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杏子要求的那家花店。
他想起女友提起时骄矜的神色。
“我喜欢这家花店,给我买吧文太。”
他那时因为刚结束训练,虽然疲惫也答应了下来,天性的敏感让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这一家?”
“唔……”女友的目光闪烁,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弯起神秘的弧度,“没什么啦。”
“是么?”
“这家店要自己挑选主花和配花哦。”杏子抱着男友的手臂,撒娇地说,“我想知道文太会送我什么样的花。”
话说到这个份上,善解人意的体贴男友当然会在约会前,先一步出门,来到杏子所期待的那家花店。
外表并不起眼的小店藏在人烟稀少的巷尾。
直到推门前,丸井文太都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满室花香浮动。
紫藤花垂落,被少年的脚步惊动,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透过支离的花影,丸井文太抬起眼眸,一眼就看见了被鲜花簇拥着的爱莉。她身边的颜色是热烈而灿烂的,而他望过去的视线花瓣阻挡,模糊又显出一丝令人不敢惊扰的静谧。
像是错觉一场。
少年下意识地放轻呼吸,不愿意打扰这一幕。
正在少年准备悄无声息离开时,女生似有所感,她慢慢地仰起脸,对上错落花影中的少年。
爱莉没有先说话。
擅于交际的丸井文太没有错过这个不约而同的、微妙的沉默瞬间。
最终,还是少年咧开嘴角,他伸手挡开垂落的花藤,若无其事地走向店内,“七海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他觉得奇怪。
倘若只是一次两次,可以用巧遇来解释,但是他近来偶遇七海爱莉的频率似乎有些频繁。
“我家在附近。”
爱莉从花团锦簇中站起来,也许是错觉,他觉得空气中的花香更加馥郁。
“这样啊……”
“不过,丸井同学在这里更奇怪吧。”爱莉好奇地歪头,“这里并不好找,也不出名,你怎么会过来呢?”
下意识地,少年将宣传单攥紧在手里,放在身后。
“是杏子告诉你的吗?”爱莉猜测。
“嗯……”少年恍然明白过来,“你跟她推荐了吗?”
爱莉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只是跟朋友们提起过而已。”
“……你喜欢这家店?”
“也不是,”爱莉垂下眼眸,指尖抚过货架上热烈盛开的花朵,花瓣轻颤,“这家店需要自己搭配主花和配花,我想知道……我会收到什么样的花。”
他几乎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情商极高的少年很快反应过来,杏子之所以要求这家花店,大约是出自于女生之间难以言明的小心思,是虚荣、羡慕、暗中较劲……无论怎么样都好,他现在的处境都有些尴尬。
他猜刚刚的停顿,是七海爱莉将真心话藏起来,加以修饰后的说辞。
因为杏子说的是“我想知道文太会送我什么样的花”;
所以七海爱莉跟杏子倾诉时,她说的应该是:“我想知道幸村会送我什么样的花”。
这个不为人知的隐蔽发现,让少年一瞬间觉得心底某处滚烫了起来,是不知所措的狼狈还是别的什么,他一时无法分辨。
窗外的风渐渐阴沉起来。
第一滴雨落下。
陡然昏暗的阴天,爱莉侧头望着窗外。
雨势不见减缓,反而越来越大,两个人似乎要因此被困在这家安静的店里很长时间。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时,爱莉却先一步开口:
“我该回家了。”
“什么?”丸井文太愣了一下,“外面在下雨。”
她低头笑了一下,小声说,“就是因为在下雨。”
轻微的声音混杂在雨声里,丸井文太几乎错过。
然而他却听明白了:
——她是在避嫌。
看来不仅仅是他觉得偶遇的太过频繁,他们之间的相处超过了某道模糊的界限,不该是“朋友的恋人”或是“队友的暧昧对象”这样不可动摇的距离。m.χIùmЬ.CǒM
他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构思,用更得体的方式表达出来,女生就已经推门走出去。
她的身影落进雨幕里,一身衣裙很快被淋湿,贴在身上,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时刻,也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丸井文太克制地收回视线。
那一瞬间没有出口的话,想来也不会再有机会。
距离约会的时间还很早,他在花店里消磨时间,一边等待雨停,一边摆弄花枝。
“是很柔和的作品呢。”
一直在柜台后面打盹的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少年身后,她点评着他正在处理的花束。
“是么……”
丸井文太心不在焉地应着,窗外的雨声惹人心烦意乱。
“要送给女朋友吗?”
“……”
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有什么一直被忽略的事情在这个问题后陡然清晰。
因为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的那道声音并不是杏子,而是属于七海爱莉,她的语气期待又低落:“我想知道……我会收到什么样的花?”
“……随便摆的。”
丸井文太忽然失去了兴致,他放下花束,潦草地结账。
窗外仍是瓢泼大雨。
“噢,对了。”店主见他在门口踌躇,好心地问,“你是刚刚那个女生的朋友吗?”
少年纠正,“只是同学。”
“她好像把伞落在这里了,”店主不明白他那些微妙的心绪,指了指门口的伞桶,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把透明的直骨伞,“你先用着?顺便帮我还给她。”
“……”
丸井文太抽出那把伞。
雨滴从伞沿滑落,坠入泥地。
他的眼前浮现出女生在雨幕中奔跑远去的身影,一直挂在少年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抿了抿嘴角,想到:
原来她是有伞的。
……但她故意留给了他。
*
爱莉一身湿漉漉地回到了真田家,她没有惊动长辈,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绕进真田弦一郎的房间。
少年正在练字。
他落笔时眉心微微颦起,再认真不过。爱莉趴在窗口,看见他终于写最后一笔时,才不慌不忙地敲了敲窗户。
最后一字陡然转变笔势,精心对待的字帖毁于一旦。
爱莉无辜地朝他笑。
但真田弦一郎难得没有计较这个,他抬眼看见爱莉一身狼狈,眉心更加紧锁,走出门外,“怎么没带伞?”
“……啊,我带了。”爱莉不知道想起什么,眼里闪过晦涩的意味,她说,“弄丢了吧。”
“回房间去换衣服。”
“会惊动伯父伯母的啦。”爱莉鼓起脸颊,“他们会觉得我是麻烦精。”
真田有心想宽慰她一两句,但这样的事情又难以说清。
他妥协,“先进来。”
少年把干净的毛巾罩在女生身上,她打了个喷嚏,眼睛里很快泛起水雾,“弦一郎……帮我去拿一下衣服嘛。”
爱莉的客房与主屋很近,要经过那里,一定会遇见周末在家的真田父亲或母亲。
她显然不愿意这样去见人。
“嗯。”
少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在浴室调节水温,温热的水流淌过掌心时,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这是他每天用的浴缸。
“你知道内衣放在哪里吗?”爱莉问。
“……”
水温好像过热,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少年耐心地将温度调节回来。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轻易地告诉他:“放在衣柜的第二个格子里。”
“…………嗯。”
真田弦一郎几乎不敢在她暂居的房间多看一眼,简单又快速地拿起了衣服,闭了闭眼睛,又打开衣柜的第二个格子。
柔软的衣料落在掌心里。
他心底某处猛然一跳,逃避似的离开这间布满女生气息的房间。
爱莉好像全然不知自己提出了什么为难的要求,她换好衣服,头发还湿漉漉的,自己就已经露出了困倦的神色。
她趴在真田弦一郎刚刚写字的桌子上,潮湿的发很快泅开墨迹。
宣纸上模糊一团。
“……爱莉。”
“嗯?”
真田弦一郎摇了摇头,到底没有训斥她的随性,“会感冒的。”
“不想动了。”
“……不行。”
这一次,真田弦一郎没有纵容这个任性的请求。
少年走进浴室,想拿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拭女生的头发,他取下毛巾时,视线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忽然凝住。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
真田弦一郎伸手,他触碰到旁边灰色的毛巾,上面沾染着还未完全散去温度的水气,刚刚被谁使用过不久。
那是他的毛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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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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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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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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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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