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途中需要经过一道长坡,她才刚刚踏上阶梯,就看到坡道尽头,葱郁的树影下,熟悉的身影立在路灯的光晕中。
爱莉的脚步停了一下。
那个人并不着急,他的目光在幽暗的夜色中同样难以捉摸。
爱莉走到等候在楼下的幸村精市面前,她有些别扭地揉了揉手腕,“干什么……”
幸村精市执起她的手,看了一眼,确认手腕上并没有大碍后,才轻声开口问,“这么晚,去哪里了?”
“……”
少年的情绪比之前更淡。
爱莉垂眸望着两个人交叠的手,虽然下午确实在甜品店故意激怒幸村,但是争执过后,怎么安抚他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她可真是喜欢自找麻烦。
“知道这么晚,也不回来找我吗?”
她只好恶人先告状,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少年顿了一下,即使他知道七海爱莉的真实意图,但这确实不是一个可以用道理争辩的议题。
他想了想,没有放开她的手,握在手心,像是找到了什么玩具,幼稚地捏来揉去。表面上却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别总是惹我生气。”
“……”
爱莉无言地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就是你把我丢下的理由吗?
“嗯?”他迎着女生半真半假谴责的目光,仍是低头凑近她问。
少年的容貌极具杀伤力,低眉抬眼间的风流勾人心魂,即使是爱莉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俊秀,她望了他一眼,没有得寸进尺地狡辩,“……我试试看吧。”
幸村精市轻笑,继续跟她讲条件。
“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别人了。”
爱莉想了想,“包括弦一郎吗?……嗷!”
手背被人咬了一口,轻微的刺痛,爱莉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没有成功。
“回想一下,”少年从她的手背后,微微抬起眼睛,语气温柔而不容置喙,“我刚刚怎么说的?”
“……”
看来“别人”也包括真田弦一郎。
爱莉哼了一声,却没有跟他争论些什么,她还挺喜欢看幸村精市生气的模样,不像往常那样显得冷淡又高不可攀。
他总不承认自己喜欢她,所以她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小气鬼。”
手背又被犬齿磨了一下,幸村精市追加条款,“也不准骂我。”
“……你好麻烦啊。”
“没错。”
少年总算放过她的手,他低着眼,语气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因为你成功了,我真的在生气……你最好想想办法,爱莉。”
爱莉仰着脸看他。
月色为两个人披上一层清辉,朦胧中,她眨了眨眼睛说,“我想到了。”
“嗯?”
“我给你做便当。”
幸村一眼就看穿她的小把戏,“是去买现成的吧。”
“……我也去给你的比赛应援?”
“哦?”幸村露出冷淡的笑容,不由让爱莉觉得作茧自缚,他问,“你是去看谁?”
爱莉:“……”
她叹了口气,“你想怎么样嘛?”
幸村正要提出条件:“很简单啊……”
他的话语被一个轻柔的吻打断。
女生踮起脚,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脸,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又移到了他的耳廓,她的唇轻咬着耳朵,微微弯起弧度,她才不会让幸村精市真的提出条件,她说:“打断成功,你不准再说了。”
“嗯……”
幸村精市直起身,他伸手触碰刚刚被亲吻的地方,有微微触电的酥麻感,他问,“你每次惹人生气,都这样应对吗?”
“我只哄你一个呀。”爱莉无辜地说。
“那你倒是很熟练。”
爱莉瞥了他一眼,略显麻烦,鼓起了脸,第二次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幸村深思了一番,才开口严肃地建议:“趁我继续追问前,你可以再亲我一下。”
“……”
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发展。
也许幸村精市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莫名其妙,一边说着是普通朋友的话,一边又不甘心止步于朋友的接触,爱莉哼了一声。
“不是说是朋友吗?”
她踮起脚,凑近他英俊的脸,忍不住刺了一句。
“嗯。”幸村精市淡定地应了,十分正人君子,“是朋友。”
见他这幅不为所动的模样,女生有些气恼地问:“别人知道当你的朋友,还要跟你接吻吗?”
“哪有别人。”
她磨磨蹭蹭,被耐心耗尽的少年转身压在树干上,细密的吻落了下来,像绵长而不止息的春雨,含糊又意味深长的声音抵着唇舌传来,“我跟你不一样。”
“……”
月光穿透树影,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场迷茫的梦境。
爱莉有些出神地注视着少年低垂的眼睫,她有时候觉得幸村精市很奇怪,他清醒的似乎看透了她,又从不直白地指出任何事情。
每一次,她都无法分辨少年究竟在意还是不在意。
就像现在,他会跟她接吻。
但他绝对不会说“我喜欢你”。
“再加一条吧,”幸村精市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的脸颊和头发,漫不经心地说,“接吻的时候不准走神。”
“……你好麻烦啊!幸村精市。”
“我知道。”
可你天性喜欢麻烦,我也知道。
*
周末的下午,爱莉抽空去了一趟便利店。
值班的仍旧是宫城优的男友,爱莉才刚推开店门,就看见他浑身一震,神色有些惊讶,混杂着微弱的喜悦。
即使一开始只是想要归还失物,但等待总能赋予人更深刻的含义。
七海爱莉微微弯起唇角,她走到熟悉的货架前,这一次,没有等她伸手,店员已经将最上层的薯片递给了她。
“谢谢你。”
她似乎也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含羞地低下头。
“没什么。啊,对了。”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这个……是你丢的吧?”
女生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找了很久呢。”
“没想过来这里找一下吗?”
“……”她咬了咬下唇,飞快地抬眼看了少年一眼,又羞怯地垂眸,“想过的……但是……但是……”
因为她的犹疑,气氛微妙地变化,空气中仿佛覆盖着暧昧不清的色彩。
他猜她是想到了那个意外的拥抱。
“好在,你今天还是来了。”少年定了定神,将手链递给她,“物归原主。”
“嗯。”
“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闻言,她神色有一瞬间恍惚,很快又收敛起来,她说,“我也不知道它重不重要,但是谢谢你帮我保管。”
双方无话可说地沉默了片刻。
少年到底想起自己温柔的女友,没有更进一步地、贸然与其他女生搭讪,哪怕她确实让他记忆深刻。
就在他以为这场偶遇就此结束时,女生似乎终于鼓起勇气,她第一次抬起头直视着他。
“作为谢礼,我可以请你喝饮料吗?……等你下班后?”
她说话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温柔的、试探的。
抬眼望来的神色,不安而满怀期待。
令人联想起被豢养在笼子里,无害胆小的白兔。
“……好啊。”
*
随着手链重新戴回女生的手腕,暗地里涌现的风波似乎归于平静。
幸村精市对此见怪不怪,他知道只要七海爱莉愿意,她能找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一串手链,还是一颗藏在别人胸腔里的心脏。
下课后的多媒体教室,两个换教室的班级在走道上交织。
幸村精市越过人群,目光落在被簇拥在中间的七海爱莉身上,她注意到视线,朝他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撩起头发,露出手上银光闪烁的链子。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就冷淡地点了点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仿佛他并不在意,那场争执也从未存在一般。
错肩的瞬间,他看见女生无声地张口,她含笑对他说:
——假正经。
少年目光沉沉压得更深,盯着她的嘴唇。
他早就知道七海爱莉能轻易地说出伤人的话,但他第一次发现,倘若捧着她的脸吻下去的话,伤人的唇舌仍是缠绵而甜蜜的滋味。
常年恪守的那条透明界限已经被他擅自跨越,月色编织成绮丽的幻梦,令人妄念不断,在脑海里隐约有失控的迹象。m.χIùmЬ.CǒM
理智稍微回笼,幸村精市不怎么后悔地想到:
他其实不该吻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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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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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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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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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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