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前方的宣府军确实比其他明军更为悍勇敢战,但即使如此,在自己勇士面前也注定不堪一击。
就算其凭武勇可维持一时不败,待自己旗中勇士击溃对面明军步卒,大队回援之际,四面包抄下也必定会一哄而散。
恩格图始终认为,明军中虽也有些敢战的营伍,但充其量也就是凭借一时武勇,打几场顺风仗也就罢了,一旦战场形势逆转,他们便会立时崩溃。
自打年轻时开始追随老奴努尔哈赤征战四方,这样的情况他可是见得多了。
正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饶是久经沙场的恩格图也未曾想到,自己玩了一辈子的鹰,今儿竟会被鹰儿啄瞎了眼!
他率领着身边的蒙古精锐骑士百余人,策骑急奔而上,与宣府军家丁队的谭震林迎面而对。
“砰!……砰!……”
只有两声并不连贯的脆响,两颗夺命的铳弹在一片火花烟雾中,飞速激·射而出,与迎面飞来的投枪、飞斧、铁骨朵等武器,擦肩而过。
恩格图如同其他清国将领一般,他策马冲在最前,眼中看到对面两点火花闪现,耳中也才听得两声脆响传来,他还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觉得自己胸口一紧,气息也为之一凝。
他急忙低头察看,却见自己的左胸的铁甲竟然向内凹陷进去,鲜红的血液不停地喷涌而出,恩格图眼神已显呆滞,但他仍艰难地将头向前探出,想要看清楚自己胸口到底怎么回事。
当鲜红的血洞映入恩格图眼帘的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立刻彻底凝滞,眼中也再无一丝生气,“哇”地一下,喷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整个人也猛地栽落马下。
“嘭”的一声,恩格图庞大的身躯在落地的一瞬间,激起一片尘土,便再无一丝声息,只在战马踩踏时还会无意识的扭动几下。
蒙古科尔沁部人,世居哈达部,隶蒙古正红旗,清朝将领。
恩格图,蒙古科尔沁部人,姓失其氏,老奴努尔哈赤时期率部投奔后金,初隶满洲正红旗,授牛录额真一职。xǐυmь.℃òm
崇祯八年时,蒙古八旗组建定制后,恩格图才改隶蒙古正红旗,并获授蒙古正红旗的固山额真之职。
其间,恩格图一直追随努尔哈赤、黄台吉征战,曾征伐察哈尔蒙古的林丹汗,从伐朝鲜,并且还多次入寇大明。
就说崇祯十一年的巨鹿之战,他便曾经率领蒙古正红旗的鞑子参战,手上沾满了蒙古、朝鲜、大明无数人的鲜血。
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老天爷都已做好了安排,恩格图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结局,正应了那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真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恩格图今日在这里将用自己的鲜血,偿还此前他欠下的血债,直至流尽他身体内的最后一滴。
…………
宣府总兵张诚挟持着大同总兵王朴,率领不足三千人马的宣大两镇中军将士,义无反顾地杀入前方步军与鞑子的战团。
此时,宣大军中路的步营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虽拼死力战,但对面冲来的鞑子兵实在是太多,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宣大军步军战士的体力消耗极大,眼看就无力阻挡。
尤其是大同参将傅殿佐的右翼营,已经向后退却至宣府战车营的防线上。
幸亏战车右部六百奇兵队战士,在千总苟长生的率领下及时赶来增援,才依托战车作为防御鞑子骑兵的盾牌,堪堪站住了阵脚。
明清双方在中路的战斗已经白热化,如此近身搏战,而己方又几乎都是步卒,若此时转身逃跑,将自己的背后毫无防备地交给鞑子,那无异于自杀!
这个道理大家还是都懂得的,何况搏战至今,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个个在眼前倒下,大家的心中都是满满的仇恨与怒火。
人一旦被怒火所操纵,便会失去理智!
这一点在战场之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的宣大军将士就是如此,战前他们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恐惧之情,尤以大同军战士们为甚,且在刚刚开战的那一段时间里,也是这种畏怯之情最盛的时候。
可一旦挺过开战初期这段艰难时刻而没有败逃,那么他们心中残存的血性也会被激发出来,在这一刻完全忘却了“生死”二字。
他们的脑海中,所回荡不绝的永远是“报仇”的怒吼,对鞑贼的仇恨也会进化为怒火,能够将鞑子身躯点燃,直至烧成灰烬的怒火!
正是凭着这一丝残存血性,满腹的仇恨,满腔的无尽怒火,宣府联军才能顶住奴贼虏骑的连番猛冲。
宣府军赤城营此刻也无暇他顾,因周围各步营都在后退,他们就成为宣大军步营中最为突出的那部,自然也就得到了奴贼虏骑的特殊关照。
被奴贼作为重点打击的赤城营,这时已经围城了一个圆阵,最外面是战车与拒马组成的防线,其内环以铳兵与弓手,而每队铳兵弓手之前都有一队盾兵守护。
同时,还有一队队枪兵列阵在铳兵各队之间的缝隙中,就连铳兵弓手身后,也有一排排的枪兵。
张国栋的中军骑兵队,却集结在圆阵的中间,他们个个都牵着自己的战马,静候主将军令。时刻做好出击的准备。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凭借精良且犀利的云州燧发铳,将来犯的奴贼虏骑全部拒之阵外,赤城营的军阵并未受到直接攻击。
但随着大同军右翼营率先退却后,该镇游兵营与王徵指挥的标营也开始后退,这样一来便将赤城营完全暴露在奴贼虏骑的包围之中,使之四面受敌处于完全劣势。
幸而,张国栋也是一个老军伍,早年在宣大总督卢象升麾下时,就已经是一名千总,他处变不惊,临机决断,立刻命令各部将士变阵防御。
同时为了给变阵拖延时间,更是将自己赤城营的中军骑兵队派出,作为自己军阵的后卫,从南面出击阻止奴贼虏骑突入阵内。
虽然赤城营反应迅速,变阵及时,未被奴贼趁机突进阵内,但也深陷奴贼围困之中,自保尚且不足,又怎有余力再去救援大同军各营。
奴贼一边围攻宣府军赤城营,一边继续向南不停冲击大同军各营,终于,侯芳轲的大同镇游兵营失去了赤城营的协守,第一个被奴贼击破军阵,开始向后溃败。
与此同时,王徵的大同标营与傅殿佐的右翼营,也已经退至宣府军车营的防线之后,更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现在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坚持。
至于到底能否守住车营防线,他们自己的心里也没有丝毫底气,现在只能“但行好事,不问前程”,结局究竟如何已无暇顾及,一切就交给老天来决定吧!
“杀……杀奴……杀鞑子……杀啊……”
就在此时,宣大军步卒阵后传来一声声怒吼,数千宣大军战士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般的怒吼,在两杆高高竖起的帅旗指引下,杀进了已陷入混战的杀戮场。
虽然张诚、王朴这边也只有区区不足三千人马,但他们毕竟是两位总兵大帅的护卫亲军,自然个个都是宣大军中的精勇锐士。
且自今日晨起大战开始至今,他们一直随扈在张诚、王朴身边,未曾参战,不止各人的体力未有消耗,且还个个胸中都憋足了劲,就等着一声军令好冲上去杀鞑子。
有了这样一支生力军的加入,奴贼一时不敌,竟被他们杀得退却二百多步外。
趁此时机,张诚指挥大同军各营迅速整队,再次挺进至原有驻地,与赤城营成为一条直线,重建建立一道壁垒。
但随着奴贼虏骑重新整队杀来,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且许多蒙古骑兵更在远处不断射来一波波箭雨,更是极大地扰乱了宣大军的阵势。
随着奴贼大部持续冲杀上了,张诚与王朴等宣大军再次陷于其包围之中,各营也逐渐被奴贼虏骑分割开来。
王朴本就不愿率中军精锐加入混战,即使是救援自己大同镇麾下将士,他也觉得没有自己逃得性命重要。
但那时他被张诚所挟持,根本没有退缩和逃脱的机会,而现在,他却又不敢独自逃走,倒不是怕被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军法给处置喽!
仗打到如今这个份上,王朴的大同军也算是尽力了,就算最后仍是未能解得锦州之围,他王朴最多就是功过相抵,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因此丢掉性命。
其实,他所惧者并非是洪承畴,反倒是现在他正紧紧追随着的宣府总兵张诚!
按理来说,王朴应该在他的大同镇各营中指挥战斗,但自家兵马是个什么德行,骨子里究竟如何,作为总兵的王朴最是知道得清楚。
今日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然实属不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崩溃,自己若是回到大同军中,怕是呆会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但对自家大同军没有丝毫信任的王朴,对于宣府军将士却是信心十足!
同时,他更相信张诚如今年岁轻轻,便已身居一镇总兵之位,未来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又怎会甘于使自己身陷险地呢?
他猜想张诚之所以如此,必然留有后手!
所以,他自打随同张诚率领麾下中军锐士,冲上来救援中路各步营将士后,便即紧紧随在张诚的身畔,寸步不离。
你别说,这王朴也是不简单,还真的就被他猜对了,张诚作为宣府总兵,堂堂的镇朔将军,又怎么会使自己身陷险地呢?
若真是一个失误,殒命沙场之上,那他的满腹韬略,满腔抱负,又如何施展?
他欲图改变中华,改变天下,为万世定准则的理想,又要如何实现?
但凡事都有一个例外,就如今日之事,并不能以张诚的意志来改变,他也不想亲自率领自己的中军锐士,冲上来与奴贼以命相搏。
可事已至此,除了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方略了吗?
要怪也只能怪张诚的官位还不大,毕竟现在辽东的最高军事统帅是蓟辽总督洪承畴,而不是他张诚,明知现在的辽东战事越是持久,于己越是有利。
但洪承畴顶不住朝廷上的压力,又因锦州城内薪材不足,所以才制定了如此急切的北渡方案,为了能使这十分冒险的军略成为定议,还特意将张诚派出的军议之外。
他又如何能改变这一切?
今日,张诚若是断然决然地命宣大军撤退,渡过小凌河回到南岸去,固是可保宣大军主力不失,而且他料定清军必然不敢全力追击。
可如此一来,多尔衮便可腾出手来,调集奴贼兵马全力围攻吴三桂、曹变蛟等部明军,而一旦其他各镇因此而溃败,甚至被奴贼歼灭。
就算宣大军将士能够全师而退,他们又能有何作为?
从此以后,非但将永远失去了解锦围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引发辽战的彻底失败,不惟锦州之围不得解,就连松山、杏山,甚至是宁远城都未必可以保全。
若真如此,辽东之地尽失,大明在辽东的屏障也将完全失去,奴贼虏骑可以直逼山海关,威胁大明京师,窥视大明的中原腹心之地。
所以,张诚今日不是非要以身犯险,而是除此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
王朴其实还有一点是猜对了的,那就是张诚确实留了后手,只不过他的后手不再这边,而是在数里之外的锦州城南。
这就相当于一场赌博,表面上看来,张诚赌的是自家的性命,但其背后的实质可是大明的国运。
虽然过程让人心惊肉跳,可一旦赌成功了,那所获得的利益也是极大的!
其实,作为蓟辽总督的洪承畴又何尝不是在赌呢?
就算他不承认,可明眼人又有哪个看不出来,他的渡河北进之策,就是在拿大明国运赌他自己的前程!
不止是他,就连大明朝堂上的各位阁老,不也是在赌吗?
只不过,一旦赌输了,大明将一落千丈,从此再也无力剿贼,也无力与奴贼相抗衡,大明江山注定要拱手让人。
而朝堂诸公,却未必会有什么损失,在他们看来无论谁来当皇帝,都需要他们这些读书人中的佼佼者,来为之服务。
只要能保得自家富贵前程,他们又哪管皇帝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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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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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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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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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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