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执事恭谨的答道:“正是,此人算了约莫两个时辰。小姐抽去一个条件,此题难度已经大减,虽说汉江府中算学不过尔尔,但有个别天纵之才也不奇怪。”
丁花魁沉吟片刻,她减少的条件不仅仅是一个,而是三个。当然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就足以让脑袋计算到爆炸了。
即便对学过算学的人而言,这道题的计算量依旧不小。在没有接触过类似题目的情况下,只花半日时间就能解出来,实在值得刮目相看,甚至不可思议。
丁花魁又问道:“解出此题的是什么人?”。
“是汉江府府学里的童生,听别人议论说,此人近日以诗名震动府城,名叫叶行远。”老执事不懂诗,甚至心底里有些暗地瞧不起这些舞文弄墨的勾当,自然也无从辨别叶行远名声的真实性。
“九诗出塞,写尽边关的叶行远?”丁花魁又吃了一惊,她与老执事不同,叶行远的边塞诗意境高远,但凡读诗之人,谁不会为之动容?
“西出阳关无故人”一句,闻之令人凄然而泪下;但“不破楼兰终不还”、“不教胡马渡阴山”却又让人心潮澎湃。
其实天纵奇才说稀罕也不算稀罕,某些人确实天生就有某方面特长。可是能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全都能表现出天纵奇才,那可就实在匪夷所思了。
诗词文才和算术数理风马牛不相及,难道真有能者无所不能的人?丁花魁忽然提笔疾书,珠帘摇动,从里面递给老执事一张纸片,“除了送他的礼物之外,把这张纸片给他看。”
叶行远已经走出了船舱,坐在甲板上,悠闲地喝茶。天高云淡,空气清新,这对于费了半天脑子的他来说是最好的休息。
岸边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忍不住指指点点道:“奇怪,此人怎么还不下船?”
之前交卷出船舱的士子,都被船上的人毫不客气赶下船,让围观群众们也知道了这次花魁大会第一关的难度。而这个刚出来的年轻人却享受了不同的待遇,难道说此人竟然答对了题目?
果然一会儿老执事又出来了,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堆起笑容送到叶行远面前,“叶公子,此乃第一关花红,还请收好。”
匣子中放了十两赤金,打成四个小巧的金馃子,算是第一关的小小奖品,叶行远知道这是规矩,当然也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除此之外,我家小姐尚有一言相赠。”老执事看着叶行远,将纸片从袖中取出,轻轻地放在匣子上,挑战性的问道:“我家小姐想知道,若是刚才那道题,再加一个条件,不知叶公子能否算出来?”
叶行远拿起纸片,看了看,不自觉地板起了脸,神态严肃起来,就好像是看到一只凶猛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纸片之上,只简简单单有一行字,娟秀的字迹与之前算学考题毫无二致,大约确实是出自丁花魁手笔,“若黄牡牛数,乃棕牛总数五分之一再加六分之一,此题何解?”
叶行远在计算的时候,本能就感觉到这道题目虽然繁难,但肯定还减小了难度,抽去了一个条件,否则的话,这题目算出来结果就该与一开始的推测相仿,乃是天文数字。
若加上眼前这个新条件,之前计算当然还可用,但计算量却一下子翻了十倍不止,算出来的结果也与之前高难度预估相当。
若是在第一关考题中丁花魁加了这个条件,就算叶行远用不定方程解法,但考虑到人脑有时而穷,以及计算工具的水平,他也绝不可能在一日之内算出答案!
陆伟听闻花魁居然给叶行远传话,更有私相授受的文字,还以为是什么情诗,斜眼偷看,却怎么也看不分明。还是欧阳紫玉大方,转到叶行远身后,公然探头张望,看清之后啧啧有声,立刻转头。
这也太没情调了,他们的人生乐趣就在于算数么?刚才算了半天还不够,居然算完还要来?欧阳紫玉无奈摇头,顿时觉得这花魁大会越来越无味,要不是因为有转轮珠的诱惑,她简直想就此走人了。
叶行远闭目,先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睁眼开口,“请回禀贵小姐,加了此条件之后,此题依然可解。只是学生才疏学浅,想解出答案,约莫至少要算三日功夫。”
老执事礼送叶行远下船,急急忙忙回去画舫上向丁花魁报告。丁花魁听说叶行远自称三日可解,不禁也呆了一呆,惊道:“此人当真这么说?他有这等把握?”
若是加上最后三个条件,就是一道最为完整的难题,师尊费尽数十年岁月,才刚刚接近了答案。
就算只加一个条件,当初为了解这道题,丁花魁自己用上算筹,足足七日方才解得。这还是在已经知道了解题方向的情况下。
为什么叶行远竟敢如此托大,说能在三日之内算出来?他究竟有何底牌?丁姑娘下意识的不停缠绕和拨弄珠帘,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显然有点焦虑烦躁。
红衣丫环从未见过向来深沉多智的小姐这般模样,连忙劝解道:“中原人爱吹牛,这书生说不定只是随口一说,反正也没时间叫他立刻就算,小姐不可当真啊!”
丁花魁定了定神,叹口气说,“此人大才,应当不屑于信口开河。听说此人稿纸用了不少,拿来给我看看。”
叶行远的草稿刚才被张公子一扯,散落了不少,老执事当时就暗暗在意,顺手偷偷藏起了几张。如今听到小姐要看,便取出献上。
红衣丫环匆匆忙忙从他手中接过,递进了珠帘之中,又说,“这人就是胡乱涂鸦,根本看不明白,我之前看过一回......”
她原意是想要安慰丁花魁,免得她过于纠结以至伤身。谁知道丁花魁接过几张草稿,只是看一眼,顿时就没了声息,珠帘里静默良久没动静。
“小姐!小姐!”红衣丫环大惊,赶紧轻声呼唤,却听帘中丁花魁剧烈的咳嗽几声,珠帘如花枝乱颤,良久才平复下来。
随后,丁花魁好不容易喘匀气息,斩钉截铁的开口,“许执事,烦你准备银两人手。无论如何,也要将叶行远的草稿尽数取来给我看。”
她喘了几口气,又补充说,“若是实在不能得到全稿,至少也要有个七八成,一千两银子以内,不必禀报,直接做主便是!此外,你尽速查清关于这叶行远的一切消息,我要亲自瞧瞧此人......”
红衣丫环和老执事都莫名其妙,他们完全看不上眼的胡乱涂鸦,在小姐眼中竟然价值千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叶行远的草稿,真有如此厉害?”红衣丫环不是不信小姐,但她好歹也是学过算学的,实在没看出叶行远到底画的什么东西,满肚子都是疑问。
丁花魁口中只赞叹不绝,“想不到中原之地,竟然有这等俊彦人物,此人画符,我虽不识,但其中看似变化万千,却有几个基本变数岿然不动!我曾听闻,古人学《易》,得先天术数之道,六爻可化千万亿万的变化,能穷尽宇宙之理。
这人的草稿,也是以几个变数变化增删,有先天术数无穷演化的影子。师尊穷极数十年心力,也只能摸到一点皮毛,这少年却仿佛已得其真意。你说这草稿要不要紧?厉不厉害?”
红衣丫环目瞪口呆,想不到她看不上的东西竟然这般了得。早知如此,在叶行远做题的时候,就该在旁细细观看,也好学点神算的皮毛,如今却悔之晚矣。
老执事领命,匆匆去准备银两,想着怎么从别人手里将草稿买来。既要势在必得,又得轻描淡写仿佛浑不着意,免得被宰肥羊,这也够让他头疼的。
这时候叶行远三人下了船,为通过了第一关而欢欣雀跃。叶行远不知道,自己的不定方程组已经被丁花魁脑补成了先天术数之道,而陆伟也不知道自己抱着的东西价值千金,只胡乱揉成一团夹在腋下,口中不住拍着叶行远的马屁。
叶行远想一想丁花魁加条件之后的题目,略作估算也就丢开。如果是真正的算学大家,看到这等谜题,当然忍不住心痒,为了求出答案算个三天三夜也不稀奇。
但叶行远闯关还是比较有目的性,第一关既然已过,就不愿意再费那个脑筋。与其去钻牛角尖,还不如想想下一关应该准备些什么。
第一关就这么难过,第二关应该会适当降低难度吧?否则人都淘汰光了,这花魁大会也就办不下去了。归根结底这只是一次娱乐活动,并非严格的筛选考试。如果题目太难而导致根本没有人玩得下去,还有什么趣味性可言?
否则的话,花魁在第一关加上自己看到的新条件,估计可以让在场士子全灭。既然她刻意降低了难度,想来第二关也自会有分寸。
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叶行远既然顺利的过了如此艰难的第一关,仿佛看到了转轮转向自己招手,当然也更期待着后面的连胜。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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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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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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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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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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