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路晨满足地喟叹,严莞低头垂眸,轻声道,“是吗。”
不是问句,只是无言以对时最随意的一句搭话。
丁路晨不知道,自然点头,“这些话都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从前我不知道珍惜你,总是对生活抱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自从有了宏儿,身上多了一个身份,多了一份责任后我才明白,只有家庭和睦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严莞还是笑,就是嘴角的弧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宏儿的被褥你没带过来吗?”
严莞本想将孩子放在榻上休息,却猛地发现没有被褥。
丁路晨对她转移话题并不在意,瞄了一眼,歉疚道,“方才只顾着哄这小子了,没注意,我再去拿过来吧。”
说着,摸了摸孩子的脸,起身就要出去。
严莞将他拦住,“不用,你抱着宏儿就好。我去拿吧,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这些事情丁路晨并不太懂,索性就不和严莞争了,而是嘱咐道,“外头有些凉,你出去时多穿点。”
严莞没回头,只随意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也没见转身拿衣裳。
门打开,严莞瞧见站在一旁的月华。
眼神微动,道,“怎么了?我记得今晚不是你守夜。你一声不吭地站在主子门口,难不成是在偷听我和他的闺房话?我从前倒是不知,你竟然这般没有分寸,不如明日去跟府里的几个嬷嬷学学规矩?”
“大娘子。”月华嘴角抽搐,却还是挺直了身板道,“大娘子您是主子,如今刁难我一个做下人的,不知道若是被家主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呢。毕竟家主平日里待人和善,也从未在下人面前摆过脸色,您这样,可不是打了他的脸吗?”
严莞笑笑,“原来你还当自己是下人呢?我以为你整日只会做白日梦,早把自己的身份抛到九霄云外了。还以为你想做小娘的意志有多坚定,看来还是我高估你了。”
月华心里那点伎俩,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府里当差,她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刁难她。
不过,也是要感谢她,若不是因为她,她还不知道丁路晨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滥情的种,嘴上说着都是一家人,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既然你已经没有了想做小娘的心,那这游戏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玩下去了。和一个下人斗来斗去,确实有失体面。”严莞像是故意一般,说完,抬脚就往宏儿的屋里过去。
月华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说得鼻孔冒烟,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而转悠,忽然闪过一抹狠厉的颜色,她鬼使神差地就将脚伸出,想着一会儿可以听到她痛苦的哀嚎惨叫,她内心深处不自觉心潮澎湃。
“你的脚倒是挺长。”严莞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停下,凑近她,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接着,在月华脸色煞白的一瞬间,故意装成被她绊倒的样子,惊呼一声,坐在地上,“哎呦哎呦”捂着自己的后背直叫唤。
丁路晨闻声跑出来,见到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严莞,又见到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来得及收回脚的月华。
他瞪着月华,将她横亘在中间的身体往旁边一推,即使后者被推得踉跄一下,他也丝毫不顾及。
大步走到严莞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莞儿,怎么样?有没有摔着?要不要叫大夫?”
月华终于回过神,后知后觉,上前扒着丁路晨的手臂,急忙开始撇清关系,“不是奴婢干的,家主,您相信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干的……真的不是奴婢干的!是大娘子,是大娘子她故意摔倒了,她想陷害奴婢,家主,请您明鉴啊!”
丁路晨火不从一处来,将月华狠狠地甩开,“莞儿是主子,你是奴婢,她怎么可能去陷害你?好,就算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陷害你?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闻言,月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上前,又抓着丁路晨的手臂,激动道,“她吃醋!她看不惯家主对奴婢好。”接着,仿佛是呓语一般,“对,她就是吃醋了……”
“笑话!”丁路晨急言令色,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莞儿什么脾气我是知道的,她再怎么样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和你一个下人一般见识,争风吃醋?况且,我素来待这府里每一个人都如亲人一般,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你这种可以和莞儿相提并论的错觉。”
“不是这样的!”月华抽泣,道,“家主您难道忘记了?您从前待我一直比旁人温柔,您还曾经为了我和大娘子闹别扭,我以为我在您心目中不一样……”
“够了!”丁路晨突然大吼一声,心虚地侧头看向严莞,见后者脸上云淡风轻,并没有被她的话所影响,复又道,“你可以下去了,以后我不想再听见这些话。如果从前我的不恰当行为让你产生了不该有的误会,我希望通过今天的事可以让你皤然醒悟,不要再抱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严莞是我的夫人,也是我唯一的夫人,我不可能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的地位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撼动。”说完,丁路晨看也不看月华,便揽着严莞进了屋。
接着,自己又去了宏儿的屋里,将方才严莞交待的东西拿去了主屋。
*****
翌日
严莞早早就醒了,或者换一句话说,她昨晚根本就没睡。
她心里总觉得难受,不是为了丁路晨,也不是为了月华,而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对丁路晨百般讨好,贤妻良母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每日装做善解人意的样子,就是为了想让丁路晨离不开自己。
如今她的目的好像达到了,又好像没有达到。
心里总觉得闷得慌。
“莞儿?怎么了?怎么就起了?”一旁睡着的丁路晨习惯性地往旁边的位置伸手,摸了个空后,皱眉睁眼。
看见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的严莞,问道。
严莞在转头的一瞬间收敛了眼里所有的情绪,转而变成温柔缱绻的目光,看得丁路晨眼里一热。
他伸手将她搂紧,凑近她。
严莞自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小心地挣开他的禁锢,“宏儿方才哭了,我得去看看,你若是还没睡够,就再睡一会儿,早饭准备好了我再来叫你。”
丁路晨对于她将自己推开有些不满,黑色的眸锁着她,把所有的心情和脾气都写在脸上。
严莞下意识皱眉,想了想,还是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接着温声道,“大儿子乖,我去看看小儿子,马上就回来,你要乖一点。”
丁路晨撇撇嘴,“你这是在占我便宜?我不是你大儿子,我是你夫君。”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严莞笑着安抚他,许是他真的还没睡够,闭上眼没多久便传来闷闷的呼吸声。
严莞起身,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决绝和执拗,和方才还满目柔情的她大相径庭,只可惜被他全然错过了。
严莞走到一旁看了看宏儿,小家伙睡得正香,根本没醒过,更别提哭闹了。
她出了门,去了月华的屋子。
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才敲门进去。
月华躺在榻上,眼睛红肿,一看就知道是哭过。
这是严莞第一次进下人的屋子,简陋狭小,是比不得他们这些主子半分的,有些地方落了灰,有些地方常年失修走起来咔咔作响。
听见门口的声音,月华眸光里闪过一丝虚弱的诧异,待看见来人是严莞时,她即刻变成了一只刺猬,虽然狼狈,却还是讥讽道,“这不是大娘子吗?这一大清早的,您不在屋里陪着家主你侬我侬,来我这里做什么?”
“哦。”她继续笑着,“我知道了,是来这里看我笑话的吧?那可能要让大娘子失望了,我这个人,就是不怕失败,越挫越勇,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今日确实是得意了,只是不知道大娘子听没听说过一句话,“风水轮流转”,倒是不知道我今日的遭遇何时会落在大娘子您的身上呢,哈哈哈——”
月华仰天大笑,眸子里有晶莹的泪光。
严莞皱眉,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她笑。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月华停了笑,凶狠的目光直射进严莞的心脏,“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套住了家主的人,就能一辈子套住他的心。你别忘记了,他之前对我是多么的温柔,甚至不惜为了我和你置气。这几日他虽然被你迷惑,可你又有多少把握,能够让他一辈子向着你?”
“看来你也不蠢。”严莞终于出声了,“原来你还知道,不过几日的时间,他对你的态度就已经天翻地覆了。”琇書網
月华怔住,没明白她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我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栓住他的心,因为我根本就不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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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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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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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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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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