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前厅……前厅出事了。”前厅距离顾离原的屋子稍有些远,所以此刻青梅跑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顾离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顿时没了底,平心静气地伸手替她顺着气,耐心询问道,“快缓缓,前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前厅来了一个提亲的男子……带了好多彩礼……”
“提亲?给谁提亲?”家中只有大姐姐和她,如今大姐姐已经许了人家,莫不是,“那人可是说要向我提亲?”待得到青梅肯定的回复后,追问道,“你可认得那男子是谁?”
“奴婢只是在屋外隐隐约约听到那男子说,要来向姑娘提亲。后来他们二人聊着聊着,奴婢见大太太神色不对,犹犹豫豫也不让人来唤姑娘过去,看着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奴婢想了想便先回来告诉姑娘了。至于那人是谁,是何模样,奴婢离得远,倒是未曾瞧得真切。只是,从背影看,倒是颇有些气度。”
顾离原垂下眼帘,眉头微蹙,有些迷茫。她仔细回想了下这些天,自己可有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绞尽脑汁,脑袋都想的有些痛了,也回忆不起分毫。
不过她知道,以嫡母的性子,若此人是个不学无术,懦弱无能的,她断不会这样藏着掖着不敢告诉自己。能让她如此紧张还不敢得罪的,想必是有点儿家底儿的。
“青梅,走,咱们去前厅!”既是向她提亲的,她岂有不去会会的道理?ωωω.χΙυΜЬ.Cǒm
“是,姑娘!”
大厅的门此时敞开着,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顾离原远远地便看见了里面站着的男人。
他背影欣长,身躯凛凛。黑发束起以一嵌玉小银冠固定,身穿一件白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裳垂感极佳,其上用冰蓝色丝线绣着白祥云纹,衬得他整个人精神爽朗,温润儒雅。
“嫡母安好!”顾离原权当看不见王也明此刻无措的神色,陪着笑地同她问安道。
走到正前,顾离原才看清了这人的面容——眉飞似剑,鼻若悬梁,唇薄如蝉。
最令人见之难忘的是他的一双眸——眼睛乌黑澄澈,又觉梦幻迷离;眼长,眼尾略弯,勾出一抹魅惑的弧度,却不透女气,反与他浓黑的眉毛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她一时看得怔愣。
“在下严则之。”严则之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顾离原。
她与幼时相差无几,桃腮带雪,美目盼兮,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梅香,若即若离,勾人心魄。只是如今的气质与年少时期迥然不同,少了天真烂漫之气,多了几分清冷淡雅之态,看起来更添冷艳高华。
虽认出了她,可严则之并未唤出她的名姓。只简单介绍了自己便噤了声。
顾离原回神,牵了牵嘴角,“小女顾离原,见过公子!”
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原以为早就习以为常。却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心,也逃不过在听到她如溪水一般轻柔地吐字时的心神澎湃。
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极力将这股悸动压下。
“恕小女斗胆,方才隐约听到一两句,说公子今日是来顾府提亲的。只是这顾府上下不过我和姐姐两个待嫁闺中,如今姐姐婚事已定,不知公子是来向谁提亲的。”
“离原,你早间不是说今日有许多事要忙吗?快些去吧,可别耽误了自己的事,大厅这里有嫡母在呢!”王也明心下不妙,随便找了个借口想将顾离原支走。
严则之并不打算搭理王也明,注视着顾离原的眼睛,正色道,“姑娘心如明镜,在下正是来向姑娘提亲的!”
“你我二人素未谋面,又何来提亲之说?”
王也明听罢,以为是顾离原不知好歹,没看上他。心下大悦,阴阳怪气道,“虽说我们家离原是庶出,可我却一直视她为己出。婚姻大事,尔等小辈敷衍塞责,一时兴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是过来人,还得及时止损,断不能将这样好好的女儿赔给你们受苦!”
“伯母说的是,只是我并非心血来潮!我与令爱自小便定了娃娃亲,若是伯母不信,我这里有一封文书,是当日两家父亲立下的,伯母一看便知。”严则之从内襟拿出一本册子,递给王也明,“还请伯母过目。”
王也明将信将疑地接过,一字一句细细看着,生怕漏了字句,会错了意。
直到将文书凭证完完整整看过三遍,她才越发控制不住心中燃烧的火焰。她手腕气的颤抖,双手不自觉掐紧文书两边,将经年本就起了褶皱的文书捏出裂痕。余光扫见那裂痕,心中一动,像是魔怔了一般,疯狂地将文书撕裂成碎,随后朝空中一扬,任由它四处飘散,落得满屋尽是。
此刻坐在椅子上怒目圆瞪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端庄与贤惠。
严则之并不在意,只随意扫了眼,“伯母何苦如此?文书不过是纸面承诺,它的存在无非就是告诫人们慎重许诺。今日伯母能撕了文书,明日便能在全扬州落个食言而肥的名声。在下知道伯母对于这些身外之名向来漠不关心,只是不知道这些负面可会影响到令郎的前途?”
严则之自然不是好惹的。顾家上上下下的关系,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样口蜜剑腹的长辈,也不知离原受了多少委屈。
“你!你竟敢威胁我?”王也明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小辈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坐在位置上逞逞长辈的威风。
“若伯母觉着在下是在威胁,那便是吧!只是……”说到这里,他敛眉,转身看向顾离原,收起与王也明对峙时的尖锐,在确定她没有被吓到时,柔声问道,“你可记得?那日,家父本是定了我同你大姐姐的亲事。只是因为我心中所喜之人并非是她,这才哭着喊着让父亲定了我们二人的亲事。这些事,我刊心刻骨,不知你可还记得?”
顾离原摇摇头,眼神有些茫然。
虽然知道她那时年纪尚小,记不得实属常事,可他此刻眼中却难掩落寞。
无声叹口气,“记不得无妨,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我二人早已约定婚事,如今你未嫁,我未娶,那便应该履行诺言。在我看来,一诺千金,承诺是要用生命去实践的,若是将曾经的誓言随意抛之脑后,那生命又有何意义呢?我说这些,你可懂我的意思?”
严则之确实是在威胁她!
他原本想好了,要耐心求得她的同意。可看她站在这里许久,睁着茫然的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他心中实在憋闷,只能用这种极端的话术来要挟她。
“你知道隔壁那家人吗?”顾离原眨了眨眼睛,像是说故事一般,“男女主人成亲时,我去瞧过。我看见,那个男人握住女人的手,眼神定住,郑重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可是前日,我见他留连青楼,夜不归宿。”
“我从来不相信诺言。对有些人来说,天荒地老,矢志不渝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八个字,这些承诺终会在岁月的洗礼下日渐消磨。”她低头看着脚上的鞋,鞋尖已经有了陈年的色泽,可她依旧舍不得换。
“那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那个让你从此相信诺言的人,好吗?”
他面色平静似水,胸腔却震裂似鼓。低头看向她时,眼眸深深,翻江倒海一般向她涌来。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卷入他制造的海浪中,答应的话脱口而出,“好!”
一个字,便足矣!
他心脏狂跳,双手浸湿。深吸口气,才敛下心神,“伯母,我与离原的婚事,是两家父亲亲自定的,此为父母之命。再者,我与离原自小相识,离原方才也同意了这门亲事,也便省了这媒妁之言。如此这般,伯母这个对离原视如己出的慈母,可愿意驳了她的意,阻了令郎的前途?”
此话一出,王也明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严家是扬州城最大的盐商,纵使老爷生前与他家关系亲密,也是半点比不上的。看他这般锲而不舍,若是她再阻挠,以后怎好的为顾卿铺路,索性离原也算是顾家的女儿,嫁过去,对顾卿来说,多少也算是件好事。
况且,听闻严家的大娘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顾离原嫁过去,也有的罪受,她就不信,这严则之到时夹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还能帮着顾离原说话!
“我这个长辈不过是个摆设,哪有你们这些小辈凌厉能干?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我这个嫡母管不得!”说完,瞪向顾离原,狠厉地剜她一眼,却发现严则之已然挡在她的面前,她一惊,心虚地收回眼神,没好气道,“日子订好了没?”
“我听闻,顾家的大小姐过两日便要成亲了。我寻思着,这日子是两家大人一起挑的,定是个好日子。不如,两姐妹一起出嫁,岂不好事成双,喜上加喜。也免得伯母费力重新选日子了!”
“严则之,你……你不要太过分!”王也明咬牙切齿地骂道。
“伯母此言差矣。在下是小辈,怎敢忤逆长辈。或者说,伯母担心我给的彩礼没有大姑娘夫家的多,这样两家比较,容易让外人落了话柄?不如这样,伯母您告诉我,这彩礼该出多少才不会让离原,让伯母您失了面子?”
王也明哪敢说出口,就单单这屋里头摆着的,就比那边给的彩礼多上一番。再瞧瞧外面那些,绸缎,玉器,玉如意,有哪一样是那边能比的?
“伯母不做声,在下便当伯母是同意了!至于成亲的物品,伯母不必操心,都由我来准备,伯母只需放宽心,将女儿嫁与我便是!”
王也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二人一眼,起身离开大厅。
顾离原有些难堪,解释道,“我嫡母脾气不好,其实人是不错的!”
总归是顾家的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顾家没份量,不得宠,怕是以后到了夫家,容易被人瞧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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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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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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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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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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