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剑尊,一位皇帝,一位太守,一位长公主,一位禁军统领,还有一位大都督。
嘻嘻哈哈,毫不避讳地蹲在了茶馆门口,一人手里一碗茶,里面是三文钱随便喝的碎茶根。
天不言按低幂篱,抱着剑站在旁边,低头端详自家带着小帽的师弟,看来看去,十分看不顺眼地踢了他一脚。庸宴四平八稳地抬头,两人杀气腾腾地目光交锋。
茶馆老板娘的小崽吓哭了。
秦桥:“走走走,你俩要么进去要么一边呆着。”
庸宴抱着茶碗蹲好。
几人老老实实蹲着没动,却见路的另一边,人群热热闹闹地慢吞吞往这边移动,礼部那几个小主簿大声嚷道:让让让让,别挡着毯子啦!铺开来再踩!”
人群让开,茶馆门口的一行人只觉得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从面前哗啦一下卷过去,被扑了满头满脸的灰,古浚十分接地气地噗噗噗将喷进嘴里的扑出去:“狗娘养的礼部!”www.xiumb.com
一抬头却见原来是厚厚的红毯,远远地从隐在薄雾的皇宫中来,滚到看不见的地方去;茶馆老板娘的小崽拖着鼻涕去毯子上和其他顽童一起蹦跶,好像忘记了自己刚刚被吓个半死。
古浚奇道:“这么快就铺红毯了?你这婚事办得可够着急的。还有十来天?”
“十天,”瓷学找老板娘换脏污了的茶,慢悠悠说道:“光棍多少年了,能不急吗?”
古浚就笑,秦桥侧头道:“别管他,我说你回来的也太及时了!等他婚事一结束,紧接着就是会试,若没有你撑着,我们几个半路出家的如何得行?嗳,乡试是不是都结束了?”
瓷学被她怼了两下,嗯嗯点头。
古浚习惯性地想拍拍她脑袋,又想起大都督还在旁边,于是十分唏嘘地灌了口茶:“我猜也是这样,不过等科考结束我还得回淮州去,那边离不开我。”
瓷学后背微微挺直,十分关切地认真道:“淮州有什么棘手事?”
“嗯?没有啊,”古浚莫名其妙:“要秋收了,我还要带着大伙把粮食卖到三秦去;拖阿房的福,我都跟李驭涛那小子讲好价钱了,他第一年上任不懂行情,我敲了他好大一笔,收割冤大头这种事我肯定得亲自去啊!”
瓷学:“……”
秦桥啧啧有声:“我说他怎么把自己的小院都卖了搭进去,你真有良心啊古太守。”
古浚:“大伙都不容易呐。”
瓷学拍拍屁股:“差不多行了,茶喝饱了干正事吧。”他十分豪气地将挂在腰间的钱都甩到老板娘的柜台上:“我请,这就算接风洗尘了。”
古浚领了他五个大钱的情,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一行人晃晃荡荡,随着瓷学上了庚金大街,又去了南城门。路上秦桥走不动了,还是庸宴将她背过去的。
几人上了条小货船,古浚拍拍船身说:“这木头不错,是早些年淮州一代流出来的。”
秦桥拍掌:“这都能看出来?”
庸宴和花成序撑船,秦桥就背靠背倚在庸宴身上,对着古浚笑吟吟道:“早些年淮州遭了旱灾,不卖木头又靠什么吃饭?我记得瓷学还说过一次,他小时候住的那宅院边上就都是树,钻进林子里都找不见人。”
瓷学正和天不言站在船头,闻言回头说道:“是啊。我老爹自己身体不行,却非说是我克死生母,又将他的身体克坏了,所以不让我跟他住在王府,刚出生就打发到别苑去了。那地方说是个别苑,其实也就是几间棚屋,外边林子里什么凶兽都有,全靠奶母庇护,我才能活到太后把我接走。”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奶母近来如何?”
古浚还在低头研究木头,头也不抬地说:“身子骨硬朗,有空带她见见你。”
瓷学嗯了一声,安静片刻,笑问道:“怎么也不问问这是前往何处?”
“随便是什么地方,”古浚无所谓地说道:“淮州的民生刚恢复上,换一个人做太守我家不会买账,总之你不会把我推进水里淹死就是了。”
瓷学大笑,故作委屈地说道:“我对你们这么好,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想我?”
秦桥和古浚嘻嘻哈哈,没有回答,却揶揄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旁人也就罢了,像他们这种一起长大的,都知道瓷学虽然随着先帝有几分江湖义气,但本性上最是薄情。他幼年时遭受父母抛弃,后来进了妙都,太后为了避嫌也不肯将他养在身边,是以瓷学的整个童年时光都是在国子监中跟着监生和学生长大的。
国子监的学生来来去去,隔两年就一换,任是感情再怎么亲厚的大哥哥,过上一段时间总是要接受分离。
小小的瓷学学到的第一课,便是学会把心收住,免得在失去时太过痛苦。
他的薄情并非天生,却顽固地无法去除。
小舟破开风浪,一路行至大坝之下,却见此处已经与庸宴上次来时截然不同。那道原本可以活动的大坝被固定住,用石块高高地垒起来,庸宴将小舟停在大坝靠山的一侧,秦桥搭着他手,对山上挥了挥,又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哨子,三长一短地吹起来。
古浚:“好好的公主不当,她跑到这地方做山大王了?”
瓷学只笑,天不言和花成序也是一样的困惑,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壮汉十分灵巧地从大坝上翻上来,拱手道:“殿下,怎么才来?想你得很!”
秦桥朝他摆摆手:“你家天王老子来阅军了,准备好没有?”
那壮汉正是胡如山,下身穿着不伦不类的水军皮甲,上身却打着赤膊,精壮的身体上系着从右肩到腰际的暗红布带,上面挂着方便入水的匕首短刀等物。
胡如山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地在几人身上一看,终于瞧见了叉腰立目的“乡野青年”瓷学,忙弓着腰从大坝上跳下来:“陛下嗳,怎么叫殿下揉搓成这个样了?快随我……快随臣来喝杯热茶吧!”
瓷学挑眉:“给你分配的副将呢?”
胡如山哎呀一声:“李恨小将军刚到妙都没多久,他还不熟悉环境,正跟兄弟们一块玩着呢!”
瓷学不再言语,几人便或好奇或不屑或无所谓地跟着胡如山钻林子,大概走了一刻钟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一大片空地地势略低,微微向内凹陷,土地湿软,仿佛之前是个湖泊之类的地方;而在这空地中央,几座模样怪异的仓房高高耸立,绕着中央围成一个圆形。
在这圆形的外侧,则有大概五百左右的儿郎,都是跟胡如山一样的打扮,或是在热身,或是在成队地练习些“捅、穿、挑、刺”等动作,但看起来和禁军的训练很像,但那动作又很奇怪。
花成序问了出来,庸宴淡淡答道:“因为是在水中用的。”
花成序恍然大悟,目光远望,但见大坝靠里侧的一边还陆陆续续有些“黑色小点”从水中冒出头来,动作利落地无声上岸,又有另外一些热好身的儿郎贴着大坝潜进水里去。
古浚顺着他目光看:“这是……水军?咱们大荆的水军都在三秦和古州一代,没听说妙都还有这种编制啊。而且这路子……怎么瞧着不像正规军呢?”
瓷学抱臂,右手在左肩上拍了拍:“正规不正规无所谓,要我说,咱们的水军就是太规矩了,好好的儿郎,都叫规矩学傻了。”
胡如山闻言十分自得:“敢叫这位兄弟知道,我老胡便是海寇出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小子们听话就行了,最重要的还是把本领练好。”
他一声唿哨,奇怪仓房中间便走出一个人,眉目深锁,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打赤膊,身上衣服却都湿透了,看得出是刚下水回来。
庸宴:“这是刚从南境护送使团回来的李恨。”
瓷学:“胡统领觉着这副将如何?”
“很好很好,”胡如山说:“模样非常俊!”
瓷学:“……朕问你,李恨小将军与你们磨合得如何。”
胡如山嘿嘿笑,不说话了。
瓷学:“罢了,过几日……的时候,让李恨小将军带些人守住此处,你少给人家脸色看。朕要用你的野,却不要你不服管。你若连李恨小将军这样的好脾气也容不下,将来如何做我大荆的水军统率?”
胡如山看着像不怎么服气,却仍然认同地点了个头;那边李恨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一声唿哨之后再没了动静,便以为又是胡如山在耍着他玩,径自走了。
古浚这才认真地看向胡如山。
他终于明白瓷学今日为何要带他来,今日来到此处的,恐怕都是大荆朝下一代的权臣肱骨——
庸宴代表着整个南境军的四十万铁骑;秦桥手中则至今仍平衡着大荆三十三州的守备军,由于她的长公主身份,更代表皇室;庸宴从军后,古浚便很自然地成了这一代众世家的代表人物,他不仅是楚州淮州一代的封疆大吏,更代表大荆朝的世家力量;庸宴不会长时间留在妙都,和谈之后,还是要回到边境镇守的;等他一走,妙都及四郡的禁军也需要有人接手,想来就是这位花成序花副将了。
至于胡如山——只怕这次与东肃和谈的内容中会涉及到一些海港贸易,瓷学需要这样一只强有力的水军;更别提贯穿大荆的愿江,长久以来也始终是民间力量把控,现在边境大定,也是时候腾出手收拾收拾了;假以时日,未必不是能与南境军抗衡的力量。
风云际会啊。
古浚胸中翻涌起陌生的豪情,他似乎已经能看到一个新的时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而他又何其有幸,正好参与其中。
瓷学看他神情,轻轻开口道:“这些儿郎是我与阿房炼制多年的剑,很快就要试试锋芒了。”
古浚心下一凛。
“什么时候……殿试?还是……”古浚恍然大悟,随即不赞同地抓住瓷学臂膀:“宣王的事我大概猜到一些,只是你……你怎么好用大婚的日子动刀兵?”
瓷学大笑:“什么时候谋反又不是我这个皇帝定!老古要是不高兴,合该劝那小王八蛋去!”
古浚蹙眉:“算了,你要怎么安排不用告诉我,只需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想成为下一代的核心风云人物不是那么简单,是需要投名状的;这次共同应对宣王谋逆,只怕就是对他的考验。
瓷学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古,都是自己人,别装了。你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古浚看他一眼,不吭气了。
秦桥:“等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瓷学没答话,古浚从鼻子里叹了口气。
他挠了挠脑后的头发:“只是个以防万一的保障,未必用得上我……阿房,你们计划如何我不知道,也不必说,但想来咱们这两条线应该没有交集,你只放心操作就是,不用管我。”
胡如山叫人送来了竹筒装的酒,几人各自喝了一口,瓷学便道:“行了,阿房还有客人要见,赶紧去吧。”
庸宴要跟着,却被瓷学叫住:“你别去碍事,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她,不用担心。”
古浚心想她八成是要去见瓷愿,于是眸光一转,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红绳,那红绳上坠着一个小木头塞,十分不起眼,看着就像寻常农户子弟家里给带的平安符。
古浚将那绳子摘下戴在她颈项上:“若遇险情,将这小木头从中间旋开,对着敌人一晃,便是天尊也得倒上一时片刻。”
庸宴突然开腔:“真的?”
天不言:“……”
秦桥超他俩安抚地笑笑,塞在领子里道谢。
古浚心事重重:“还有十天。”
秦桥摆手:“一晃就过去了。”
她临走之前,在众人脸上看了一遍,最后握住了庸宴的手。
“各位,”秦桥站在密林之中,轻巧地一笑,这一刻,庸宴就在她身边,挚友和兄弟也都在身侧;她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成了大荆历史上光滑璀璨的明珠:“多年筹谋,马上就要见分晓;愿我大荆安安稳稳度过这一劫,日后天地广阔,愿与诸君共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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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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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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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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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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