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姜辞怕打雷，一打雷便往姜膤怀里钻，哭着喊道：“娘亲娘亲我怕……”
娘亲……
姜膤一直醒着，听得这称呼微微一怔，却又觉得心底某处被触动了，不由伸手抱住姜辞，柔声道：“不怕，我在这里。”
接着又是一道隆隆的雷响，姜辞紧紧拽住她的衣衫，小身子瑟缩地厉害，“娘亲，呜呜呜……坏人要来抓我了……呜呜呜……”
姜膤往外看了眼，抚着她的脑袋低低地哄，“打雷是天要下雨的前兆，不是坏人，没什么好怕的。”
“真的么？”姜辞睁开眼，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在闪电中看起来格外亮。“那些哥哥总说这是坏人要来抓我。”
“他们骗你的。”姜膤见她没再害怕便放开了手，淡淡道：“改日送你去上学。”
“恩人，你待我太好了。”姜辞翻过身，趴着看她，软糯道：“恩人刚刚抱我的时候，跟我娘亲一样。”
姜膤合上眼，不冷不热道：“睡吧。”
“哦。”姜辞张着眼，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恩人不开心”。这么多天里，她对恩人的唯一了解是，她没笑过。
“恩人，我可以，喊你娘亲么？”这话一问，她瞬间感觉对方的呼吸重了。
屋内一阵沉默，姜膤没答。
*
这天早上，姜膤照常去客栈帮忙算账，何未并不在，堂中也空无一人，她不禁觉得奇怪。
按理说，何未这会儿该在后头洗菜做准备。
“老板。”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咚咚咚”，何未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梯，压低声音道：“昨晚柴房里来了个黑衣人。”
“黑衣人？”姜膤蹙起眉梢，脱口道：“知道身份么？”
“不知道。”何未诚实地摇摇头，“他浑身是血，我便找了大夫给他治伤，大夫说他今早会醒，不然你去看看？”
姜膤沉下脸，冷声道：“你好心，可他未必是好人。”
说着，两人往楼上走去。兴隆客栈一共三楼，吃饭的每日偶尔能来一两个，可住宿的却是一月也不见一个，因此二三楼的房间长年空着，楼道里空荡地冷清。
“吱呀”，何未推开房门。
“嗯……”榻上的男人刚醒，见两人进来便坐起身，虚弱道：“是你们救了我？”
他长着一张俊俏的脸，桃花眼半晕水光，肤色是那种不见日光的白，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纵然他弯起嘴角，但姜膤并不认为他在笑，她听姨娘说过一种人，他们笑着的时候眼睛是不笑的。
这种人，他看人的眼神跟看猎物没什么区别。
“伤好了么？”姜膤出声道，面上不悦之色明显。
“……”男人愣住，嘴角弧度渐渐僵硬。
何未小声提醒道：“老板，我昨晚请的大夫，这才第二天。”
姜膤冷眼打量男人，直接放出逐客令，“既然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你走吧。”
似乎没料到她这般不近人情，男人呆住，“咳咳咳，姑娘，我是个旅人，没想在路上，咳咳咳，遇着了强盗，身上仅有的银子都被抢光了，咳咳咳，你能不能行行好，让我……”
没等他说完，姜膤便截了他的话，“不行。”
何未不解，在他眼里，老板是个善良的人，怎么今日如此绝情，“老板，他看着怪可怜的，让他留下养伤吧。”
姜膤侧头，逼问道：“他留下，你养他么？”
“嗯……”何未答不上来，自觉低下头去。
“既然姑娘不愿意，那我还是走吧。”男人费力地撑着床板起身，然而他身子虚，还没踏出一步便重重摔在地上，晕了。
“公子！”何未惊呼，飞快上前扶人，仰头道：“老板，店里正缺个人跑堂，我觉得他行。”
“随你。”姜膤转身离开，也许人都这样，非要吃一次亏才涨记性。
*
从这天起，萧凉便在客栈里住下养伤，他受的伤看起来很重，自然是干不了活儿的，只能日日躺着，期间，是何未给他送的药。
半月后，萧凉下地，满脸感激地望着何未，“多谢公子相救，等我的伤好了，我一定挣钱还给公子。”m.xiumb.com
何未仰头打量他，心中暗自给出一句话：不错，是个端菜的好苗子。
近日来客栈吃饭的人多，他洗菜做菜上菜太忙，招个人能轻松些，而那几个醉温之意不在酒的人，他是万万不招的。
“公子太客气了，我救人不是指着对方报恩，可你执意报恩不如这样吧，我们店里正好缺个跑堂，你意外下如何？”
“跑堂？”萧凉拧眉念着这两字，他从小到大只会杀人，哪里会端菜。
不过仔细想想，这毕竟是人生中最后一桩生意，他要做到最好才不会留遗憾。
“对。”何未点头，掰着手指开始给他说好处，“我们店里没多少人来，轻松地很，就是工钱少点，但是你放心，包吃包住。”
“嗯。”
第四日，萧凉正式上工当跑堂。
留下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了解任务对象。
他明里暗里跟何未打听客栈老板的事，可惜问来问去也就那么点信息，她姓姜，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似乎，她身上都是谜。
谜一般的女人。萧凉被勾起了兴趣。
他记得，白封鸣那晚曾说过一句话，这个女人身手不错，可他至今没见到她的身手。
午歇时间，他得了空，打算将镇上的地形人口全摸一遍，方便日后办事。
*
“噼里啪啦”，算盘响个不停，姜膤在柜台后算账。
手上算账，她心里却在想姜辞的事，小不点日日待在家里不是办法，按理说这年纪该去学堂上学。
她学的东西虽多，但自认做不了教书先生。
再者，她不晓得自己是否会在这里留一辈子。若是姜辞以后有能力了，假使她离开，她也不会被人欺负。
“何未，这镇上是不是没学堂？”
里头萧凉在洗菜，何未刚想坐下休息，听得她问便走向柜台，“原本有，后来被强盗一抢，没了。”
“没了？”姜膤停下拨算盘的动作。
“没了，我们这地方本就没教书先生肯来，强盗出没后更没人敢来，那学堂就在镇中央，唉，如今里面长的茅草都能喂猪了。”何未叹了口气，面露菜色。
“镇上没人会教书？”姜膤敛眉沉思，若是这儿真没教书先生，她只能去外头请一个。
何未想了想道：“有一个，在黑龙寨。当年，这镇上有两位教书先生，一男一女，还是一对夫妻，一日，黑龙寨的强盗下山来抢钱，男的丢下女的逃了，还是个教书的呢，这般窝囊，后来，女的被他们掳上山，至今没见过。”
“是么。”姜膤挑眉，女教书先生倒是有女教书先生的好处，她应该肯教女子。“你明日带我去黑龙寨，我要请她下来教书。”
*
夜色落下之际，便是酒馆热闹之时，不管一楼二楼通通坐满了人，其中有男有女。
萧凉走上二楼，一眼便看到了最中央的姜膤，她喝酒的模样跟平日相去不远，冷冷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倒是有情绪。
倘若他没看错，那是悲伤。
她一定活得不快乐，至于为何，他不知道。白封鸣肯出三十万两的高价，他猜，这女人八成是他相好。
倏然，有个男人起身朝她走去，随后，周围的男人开始吹口哨。
好戏。萧凉双手抱臂靠在一旁。
“姜老板，来来来，我们划拳，谁输谁喝。”男人醉醺醺地拎着一壶酒，重重搁在桌上。
姜膤抬头，简单吐出一字，“好。”
见第一人有戏，剩下的一群人男人便争先恐后地上去划拳，可惜他们都倒了。
闹到半夜，醉的醉，走的走，姜膤站起身，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侧，萧凉忍不住开口，携着一张笑脸，“老板，我送你回去吧。”
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早点拿到银子，他能早点金盆洗手。
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姜膤看也没看他，径自搭着扶手往楼下去。
夜深了，风大且烈，吹得树梢“哗啦啦”地响。
萧凉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姜膤身后，视线一刻也没离开，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裙摆在夜风里激烈地飘荡。
许多时候，他都觉得她会被风吹走，但是她没有。
走着走着，前头来了俩醉鬼，作势要调戏她，女人一手一个将人撂倒在地。萧凉点头赞叹，确实，身手不错，好到他觉得自己无法正面赢她。
约莫一刻钟，她走到家门口，慢慢停住身形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凉从墙后走出，摸着鼻子耸肩道：“真巧啊老板，我能住你家么。你看，家里没男人不行，有人会欺负你。”
姜膤回头，冷笑道：“你看我像是需要男人的样子么？”
萧凉眨了眨眼，盯着她一寸寸打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像。”
“嘭”，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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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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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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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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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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