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封启踏入殿门，眼神变化地极为微妙，瞬间稳住身形，“母后，御书房的奏章还没批完，儿臣先回去了。”
“启儿！”赵循瑶起身喝道，闻声，嫔妃们纷纷屏住气，“你这是什么态度？”
任谁都能听出赵循瑶话中的怒意，秦月意赶忙劝道：“太后，皇上日理万机怕是累了，您别生气。”
赵循瑶哼道：“你看他像是日理万机的样子么，日日去栖凤宫，真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栖凤宫，这三字是刺，一根根扎得她生疼，秦月意眸光一暗，低下头去。
“朕不是三岁小孩，想去哪儿便去哪儿。”白封启说完便走，头也不回。
“逆子！”赵循瑶气得直拍桌子，唐锦屏见状立马端了杯参茶给她，婉言道：“太后，皇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岂止是鬼迷心窍，简直是疯了。”赵循瑶接过参茶呷了口，心口的起伏渐渐放缓，“你们几个也是不争气。”
秦月意不语，唐锦屏等人只能讪笑。
*
当晚，白封启早早来了栖凤宫，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流莺姑姑。
寝殿内，碳火悄无声息地烧着，散了一室暖意。姜膤坐在榻上，一下一下地抚着怀里的黑猫，半天没开口。
“膤儿，这是流莺姑姑。”说着，白封启在床缘坐下。
流莺应声跪下，恭敬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你让她走，我不要。”姜膤定定地望着一处，双眼空洞。
似乎是见惯了白封启，黑猫没露出凶悍的神情，但也不亲近，幽幽地望着他。
白封启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搂住了她，这一次，姜膤没挣扎，“膤儿，流莺姑姑曾经伺候过我，我只放心她来照顾你。”
“我会照顾自己。”姜膤的身子没动，手却还在抚着黑猫，“你走吧。你不走，我便一直坐着。”xǐυmь.℃òm
白封启蹙起眉梢，让步道：“我走了你就歇息？”
“嗯。”她点头，目光依旧呆滞。
“好。”白封启呼了口气，温柔道：“你早些睡，我去御书房批阅奏章，明早来看你。”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还有我，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直到房门被关上，姜膤才抬眸。
没有证据，她定不了任何人的罪，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她恍然想起自己在忆城遇到的算命先生，他说，她走投无路时可以打开锦囊。
姜膤放下黑猫，起身去衣柜里翻找，锦囊在衣柜的一角，她不假思索地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字条。
上头的几字直直打中了她，犹如万箭穿心。
她隐约觉得，这话是真的，尽管一切可能是白凤鸣的计策，但他做这些无非是为皇位，既然要皇位，又如何会让皎月国的百姓受苦，一旦天下大乱，他什么都不是。
“喵。”黑猫不知何时跳到了她肩头，亲昵地蹭着她的鬓角。
姜膤偏头看它，“我们去找岚枫姑姑。”当务之急是查出杀害岚枫的凶手，她定要亲手替她报仇。
*
不知从何时起，门口的侍卫多了，姜膤一出门，他们便会寸步不离地跟着。
为避开他们，姜膤只能□□而出，独自一人去停尸房。
岚枫没家人认领，按照规矩明日便要下葬，今晚，是她见她的最后一面。
姜膤抱着小黑猫坐在尸体前，鼻尖酸涩地厉害，“岚枫姑姑。”她哑声喊道，伸手拉开白布。
“喵”，黑猫低低地叫了一声，叫声在安静的停尸房内格外清晰，合着冷风显得凄厉无比。
“石桥那般大，我不信你是失足落水，可我找不到证据。”姜膤垂下眼眸，隔着白布按住了岚枫的手，迷茫道：“岚枫姑姑，我有了，你说，我该不该生下他。”
“喵”，小黑猫叫得突兀，忽地，它从她怀里跳出，轻盈地落在岚枫的发髻上。
“别打扰岚枫姑姑，过来。”姜膤俯身去抱黑猫，下一刻，她注意到她发髻里的簪子，上头显然少了东西。
簪子下原本有颗月牙吊坠。
月牙，秦月意？
倏地，她再次想起白日佩殷躲避的眼神，这一定不是巧合。
*
岚枫下葬后，佩殷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却不想总做噩梦，梦到岚枫来床前索命，她吓得半夜惊醒数次，连眼睛都不敢闭。
从那日起，她开始跟小宫女们挤一间，据说鬼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她信了。
这晚，她伺候秦月意睡下，特地找了俩宫女一道回永庭房，路过大片假山时，她连头都不敢抬。
猛然，一阵冷风拂过，厚重的雾气由远及近迷乱人眼，“啊……”掌灯宫女晕倒在地，灯笼也随之掉落在地。
佩殷心虚，忙去摇晃宫女，“醒醒，你们俩怎么了？给我起来！”
“佩殷……佩殷……”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朦胧又真切。
佩殷顿觉背后被人泼了盆冷水，有股冷意游走在四肢百骸，她浑身发颤道：“谁，谁在装神弄鬼？”
“你说我是谁……”
人声落下，周遭雾气犹如被一双手从中分开，而雾中走出的人正是岚枫，她还穿着那晚落水的衣衫，面部浮肿。
顿时，佩殷面上血色尽失，“岚枫？你是岚枫？我不信，我不信！”她吓坏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
岚枫往上一跳，又轻飘飘地落下，“我来要你的命！”语毕，岚枫伸出双手，尖利的指尖直逼她喉间。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生死一瞬间，佩殷爬起来飞似的逃跑，“你该去找……”她没喊完便撞上了赵循瑶和唐锦屏，“太后娘娘救命！”
“太后娘娘快救救奴婢，岚枫来杀奴婢了。”佩殷扑倒在地，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死死地拉着赵循瑶的裙摆，犹如一个溺水之人碰到浮木。
赵循瑶丝毫不露惧色，冷脸看向前头站着的岚枫，厉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来人，将她拿下！”
她下令，跟在一旁的侍卫便悉数围了上来，纷纷抽刀往岚枫砍去，岚枫反手抽出身后的长剑迎上。
“铿铿铿”，刀剑不断交击，响彻夜空。
佩殷回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她算是知道这人是谁了。真险，差那么一点她便会将事实说出口。
“住手！”白封启匆匆赶来。
赵循瑶漠然看着前方，大喊道：“继续！”
刚停手的侍卫被赵循瑶如此一喊，右手再次扬起。
“这皇宫究竟是谁做主！”白封启大步走上前来，怒道：“来人，将前头几人全都拖下去杖毙。”
他发话，当即有更多的侍卫过来，将前头拿刀的侍卫全都拖了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赵循瑶看向白封启，对上他阴鸷的眼神也是怒不可遏，自小到大，他一直很听她，可今晚，他竟在众人面前下她的脸。
白封启行至姜膤身前，焦急道：“你有没有哪里伤着？”
“没有。”姜膤恨恨地盯着佩殷，只差一步她便能问到真相，可现在，她什么都问不到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白封启眸光微闪，佩殷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看样子被吓坏了。
*
闹剧落幕，今早的皇宫意外安宁。
佩殷白着脸站在榻前，她昨晚是一夜未眠，皇后盯上她了，况且不仅是她，还有皇上，“娘娘，看皇后娘娘那样子，奴婢真的怕。”
“怕什么。”秦月意放下药碗，嗤道：“她又没证据，滥杀无辜姑母必定不会放过她。”
“但……”佩殷还想说话。
秦月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岚枫是失足落水。”
佩殷不敢再说，“是。”
“娘娘，贵嫔娘娘来了。”宫女来报。
“请。”
秦月意直起身，冷睨款款而来的唐锦屏，她一向是艳丽的，施最好的妆容，穿最艳的衣裳，可唯独今日没有，若不是了解她，她差点以为她也病了。
“锦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来看看妹妹。”唐锦屏在床榻前的凳子上坐下，眉间满是哀愁，故作姿态地瞥了眼几名宫女。
“你们都出去。”秦月意当即挥手示意宫女，只留佩殷。
唐锦屏哀戚地叹了一声，颓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妹妹，前日，我收买了一名栖凤宫的宫女，听她说，皇后有孕相。”
“什么！”秦月意愕然，发觉自己反应过度便缓和了些，“这不是好事么？”
“皇后有孕自然是好事。”唐锦屏垂下脸，苦笑道：“果然，上天选中之人必定是上天选中之人，我们不好比。”
秦月意最恨人说姜膤是上天选中的皇后，她偏偏不信命，她要夺，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姐姐，你可还记得一件事。”
唐锦屏摇头，不解道：“什么事？”
秦月意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出口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那日，相士预言她有产厄之相，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
“……”佩殷在旁听得心惊肉跳，以前，是她给秦月意出主意，如今，她已不需要她出主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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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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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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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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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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