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即便心中有数,赵循瑶还是气,右手狠狠拍在棋盘上,娥眉重重一挑,“他真是不要命了!”
雁嬷嬷站在一旁并不做声,秦月意咬着唇,双肩一抽一抽的,眼底微红。“姑母,如此下去,皇后姐姐的煞气岂不是要……”
“要什么?”白封启的声音猝然出现,引得屋内几人齐齐往他看去。对上他,秦月意的脸立时煞白一片。
赵循瑶站起身,望着白封启冷然的目光,她心底缓缓升起一股不悦之意,从小到大,他还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启儿,你往后少与膤儿见面。”
“为何?”白封启盯着赵循瑶,眼中温度更冷。
“你昏迷期间,哀家曾找人算过你们俩的命,她命中带煞,迟早会害了你。”赵循瑶叹了口气,行至白封启身前,好声好气道:“这次,你一定得听母后的。你们俩一月见一次,并不会大损国运。”
“无稽之谈。”白封启哼道,冰冷而讥诮,“膤儿是儿臣的命定之人,儿臣想见她便要见她,谁都管不着。”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尖锐,几转恢复平静,“母后该知道儿臣的脾气。”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循瑶紧握双手站在原地,眸中神情莫测。
*
这两月,白封启日日来栖凤宫,夜夜抱着姜膤入眠。
事实上,姜膤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悲伤,日常打理后宫事务,每日清早去永寿宫请安,遇人也以笑脸相迎。
从前,她每晚都会练字,然而从那日起,她不练了,改为在院子里练剑。
这是把开了刃的剑,锋利无比,长剑随着夜色而动,快如闪电,森冷的剑气带起一地落花回旋,零零而落,最终被切为两半。
“膤儿,你记住,纵然你再不喜欢,你也得学剑。”
“膤儿,出手要狠,不得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今日是你的生辰,姨娘给你买了一件衣裳,来,试试看。”
“你只管往前走,不必记挂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此,我才有脸面去见你爹娘……”xiumb.com
……
耳畔断断续续地回响着姨娘曾经说过的话,眼前一幕幕走过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她喉间涩地厉害,手中长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岚枫看得心惊,整颗心都提着,她宁愿她哭出来也不愿她将情绪闷在心里,这样下去,迟早把自己闷出病。
“铿”,姜膤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长剑深深扎入地面,她不动,只望着地上被割裂的花瓣出神。
看到这儿,岚枫忍不住了,上前将她按入怀中,“姑娘,奴婢知道你难过,可你这般折腾身子又是何苦,奴婢看不得,你姨娘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奴婢求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叹息,“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姜膤怔怔地倚在她怀里,眸中有水光闪烁。
白封启刚要走近,见得两人如此便停住了步子。他想,或许出去走一趟,她能忘记一部分悲伤。
“奴婢见过皇上。”眼角余光瞥见白封启,岚枫赶忙拉着姜膤起身行礼。
姜膤别过脸,快速收了情绪,不冷不热道:“臣妾见过皇上。”
“六月十三,怀王大婚,我们一道去忆城参加婚礼。”白封启边说边朝她走。
姜膤摇头,垂下眼帘并不看他,“臣妾不想去。”
“不准说不去。”白封启伸手环住她,不容拒绝道:“我想跟你出去走走,顺道带你散散心。”
姜膤没再说话,白封启侧头吩咐:“岚枫姑姑,麻烦你替膤儿收拾几套衣物,我们明早出发。”
岚枫愣了一愣,随即笑着应下,“是,奴婢这便去。”
暮色初浓,两人并肩往寝殿里走,姜膤心里清楚,他日日来是想安慰她,可她并不需要安慰,更何况,赵循瑶已经不止一次地找她谈话了,她希望她能劝白封启去其他女人那儿。
“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来陪我,够久了,你该去看看其他姐妹。”
“我何时勉强过。”白封启望着她,面上似有不快,“你若是觉得我勉强,我明日便将御书房搬过来。”
“你怎么……”姜膤没好气地瞪他,生硬的面庞因这一眼柔和了几分,“这样算什么样,母后知道后定会生气。”
“你说我勉强,我自然要证明给你看,我并不勉强。”白封启搂着她,言语中竟有一丝无赖的意味,他收拢双手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地凝望她,“膤儿,你有我,还有岚枫姑姑,不是一个人。”
“……嗯。”她张开双手抱住他,闭眼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
翌日,日头还未升起,孙昌带着三辆马车停在栖凤宫门口。
白封启扶着姜膤正要上马车,这时,一道女声适时喊住了两人。“启儿。”
两人相视一眼,随时下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这俩站在一处倒是越来越登对了,然而他们越是登对,赵循瑶心里头越是不舒服。她记得,吴闻曾预言,白封启日后会有大劫。
“大劫”,怎样的大劫,她不敢多想。
“既是去忆城参加封鸣的婚礼,那便带上月意吧。”
白封启脱口道:“月意身子不济,还是留在宫里为好。”
赵循瑶沉下脸,以往,白封启从不违逆她的意思,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不听她的话了,这感觉让她心头尤为不舒坦,仿佛卡了一根刺。
“哀家说,带上月意。”她加重语气。
姜膤站在白封启身侧并不搭话,陈烨桑的事后,赵循瑶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甚至有几分排斥。
白封启敛眉,面容冷冽,犹如罩了层寒霜。“那便如母后所言,若是她出事,母后自己负责。”
“你!”赵循瑶失声,怒气上脸,全然没了素日的端庄。
“姑母。”两人这般僵持,秦月意慌了,悄悄拉过赵循瑶的衣袖道:“你别生启哥哥的气,不是他的错。”
“嗯。”赵循瑶看她,面上怒意渐渐散去,而那头,白封启已跟姜膤上了马车。“你也去吧,小心些。”
“孙公公,麻烦你将本宫的行礼搬上马车。”吩咐完,秦月意提着裙摆进了第一辆马车。
卯时末,日光透过稀疏的雾气洒向皇宫,“嗒嗒嗒”,马蹄不急不缓地落下,踩着晨曦出宫。
白封启坐在主位上,眉峰中浸着冷意,姜膤坐在一侧,偏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不动声色地觑了两人一眼,秦月意委屈道:“启哥哥,月意的身子好多了,可以出宫,姑母是想着月意能出去走走才会如此决定,你别生她的气,若是实在不行,月意这便回去。”
这个时候,马车离皇宫已有千里。
姜膤对秦月意的话置若罔闻,她向来不喜欢她,在宫里得做做样子,如今都到宫外了,她懒的做样子。
白封启斜眼睨她,似有嘲讽,他此时赶秦月意回去,母后指不定会怎么想。
她们俩还真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不说话,秦月意心头更是难过。她暗自给自己打气,他没赶自己回去便好,这一路上,她有的是机会。
帝都到忆城并不远,满打满算也就四天路程,而这短短的路途中,秦月意状况百出,时不时便会不舒服,白封启无法,只得停下行程给她找大夫。
*
这一耽搁,他们正好在白封鸣的大婚之日到达忆城。
午后,艳阳高挂,然而忆城并不热。白封鸣穿着一身喜服早早等在城门口接人,不远处,几辆马车从官道上而来,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
马车停下,白封启率先走出,秦月意先了姜膤一步出车门,顺势搭上白封启的手,姜膤看也不看两人,自顾自跳下马车。
这三人的关系……白封鸣嘴角的弧度更弯了。
“臣弟拜见皇上。”
“不必多礼。”白封启伸手扶起白封鸣,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如今竟要成家了,他心头难免感慨。
白封鸣笑着看向秦月意,一开口便有痞气,“月意妹妹。”
秦月意嫣然一笑,柔声道:“封鸣哥哥,你还是老样子。”
“半年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白封鸣的眸色比常人浅一些,他说话时,总叫人看不出情绪,“皇嫂。”
“嗯。”姜膤浅浅地点了一下头。
白封鸣的府邸离城门口不远,走两刻钟便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王府门前放着震耳欲聋的鞭炮,锣鼓声齐天,来喝喜酒的人少说也有一千,而其中大半都挤在门口,喧哗不断。
几人穿过人群去了后院,白封鸣回身,对着三人揶揄道:“皇兄,你有两位美人在侧还真是艳福不浅,这么着,臣弟给你们三人安排一间房如何?”
闻言,姜膤心下不快,她讨厌这个人。
白封启冷声道:“三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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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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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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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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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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