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遇盘着膝问:“你要打吗?”
陆沉揉揉额角,无奈:“他俩就是一趟浑水,外边虫怎么劝都没用的。”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辱骂声,顾遇索性把那边耳机也扯了,一个回马枪杀了回去,最终力挽狂澜,血虐对手。
队友频道疯狂在刷“原来是个大佬,失敬失敬”,“下把求大佬再带我躺赢”,顾遇扫了一眼就屏蔽掉,退回到了开始界面。
他再一抬头,便见坐在身旁嘴上说着“怎么劝都是没用的”的陆老师,已经数次拿起光脑,指尖停留在通讯界面了。
顾遇当之无愧为他肚里的蛔虫,瞧了一眼便支着下颌,散漫地说:“亲爱的,要打就打嘛。最后不离,功劳算不到你头上,离了,也怪不到你头上。”
顾遇闲散地伸了个懒腰:“反正他俩爱分分,不分拉倒。”
话糙理不糙,想想也是这个理,陆沉揉了揉他家遇遇睡乱了微蜷的头发,拿起通讯起身,往阳台去了。
顾遇支着下颌,目视陆沉站在阳台点开光脑。他想了一想,把通讯拿出来也拨给了孟留。
兰德尔最近正国内国外两头忙,一边尝试与艾特兰联邦沟通,调解两国怎么看怎么都要崩了的关系,一边又要平衡国内主战与主和两面声音,忙得两头焦。
公事不和,私事也不和。
临近年关,果然是多事之秋。
陆沉打来的时机正好,兰德尔刚巧想把与艾特兰联邦调解关系的重任交到他的头上。
军部高层中,大多数一急就荷尔蒙上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压根不适合谈判,唯有刚回军部的陆中将绝对冷静自持——在急死别的虫之前,别奢望有谁能先把他惹急。
二虫默契地先谈了正事,说完谈判的事之后,陆沉的话题才转向了私事。
“你和你雄主……”陆沉斟酌开口,不好讲完这话。他的确是外虫,贸然问他们夫夫间的事确实不太方便。
兰德尔的语气倒很自然,一早便猜到顾奚会把这事告诉他,坦然承认:“我最近有点忙,确实疏忽了他的感受。”
他,自然指的孟留。
陆沉又问:“上将,你们大吵了一架?”
兰德尔起身走到窗台前,将沾了墨水的指尖在窗台积的雪上擦了擦,无意识勾起唇角:“你是说离婚的事情吗?”
陆沉嗓音压低:“我一直以为你有分寸的。”
兰德尔哂笑:“我确实一直都有分寸,只是……这次是他提出的离婚罢了。”
这下轮到陆沉有些讶异了:“是他提出的?”
兰德尔无奈摊手:“我正在寻求和解,但现在看起来他是来真的了。”
陆沉这回不知该说什么了:“你……分寸真的把握好了吗?兰德尔,没有谁会一直一心一意爱一个不给回应的虫的。”
兰德尔笑笑:“我没有给他回应吗?陆沉,我比谁都了解我自己,我的爱的确就是这样。”
陆沉顺着他话说:“那好,你还爱他。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兰德尔慢慢碾磨着指尖上的雪,直至它消融为水。没有沉默太久,他便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随便他怎么闹。但想要离婚——那就是做梦。”
孟留同时说道:“我怎么可能离婚?你在做梦?”
顾遇:“……”
顾遇无语:“是我哥在造谣,还是你在死不承认?”
孟留沉默一会儿:“的确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但我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顾遇懂了:“你在玩他?”
孟留:“……不是玩。我暂时跟你解释不清原因,反正……你可以理解成我在威胁他。”
顾遇:“威胁?你能威胁你雌君?确定不是你雌君在反过来威胁你?”
孟留也给他整糊涂了:“等等等等,你让我先捋一捋……嗯,没错,这次应该是我在威胁他。”
顾遇懒懒地点开游戏界面,一面组队杀怪,一面拖长语调说:“所——以,你现在是在以离婚逼迫他做某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孟留犹豫地嗯了一声。
顾遇奉劝一句:“兄弟,试探是可以试探的,但注意别一不小心玩过头,弄假成真就不好了。”
孟留默了默:“如果他真要和我离,我也只有……”
顾遇迎头五连斩,绝杀了一只怪,队友频道又是一通狗屁满天吹。他打断孟留的话,说:“我的意思是,孟留,你别弄假成真,从试探变成真的决心和他离婚了。”
孟留下意识反驳:“这怎么可能……”
顾遇说:“怎么不可能?什么都有可能,譬如你发现和他感情淡了,或者三观不合,或者你做了什么万分对不起他的事,怎么也无法弥补。”
孟留:“……”
他默了默:“你到底是来劝和还是来劝分的,顾遇?”
顾遇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来看热闹的呀。反正你俩爱分分,不分拉倒,一切趁早,少来烦我和我家亲爱的。”
孟留默了默:“……挂了。”
搞了半天,他就说顾遇怎么突然这么热心打通讯过来。
而这头,孟留挂了以后,顾遇眼神一凝,最后迎头一击把最终大Boss给血灭了。
*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二虫闹离婚时,星网上忽然传起了一条大新闻。
雄虫保护协会一纸状书,将兰德尔告上了法庭。
起诉原因是他涉嫌恐吓控制家中雄主,兰德尔无法生育,却还阻止雄主亲近其他雌虫。长期的威胁恐吓,致使他雄主发情期也不敢接近任何雌虫,甚至现在对抑制剂都产生了抗体。
其实,这也不是雄虫保护协会第一次起诉雌虫。
一年前,陆沉才和他们公堂对质过。
只不过那次未曾向外界公开,而这次早在庭审之前,起诉的新闻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漫天尘嚣。
网民舆论也呈现两种趋势。
一派是坚决不信谣不传谣。经历过顾遇陆沉的事后,有不少虫无法再相信雄虫保护协会,认为这次也是他们在无中生有。
另一派则觉得以兰德尔的身份和地位,他完全有能力做到威胁和控制他雄主,使他不接近任何雌虫。
而且兰德尔无法生育是事实,雄虫保护协会贴出来的体检单上,雄虫对抑制剂产生了抗体也是事实——多方事实联合指向这一个猜测,那就是兰德尔确实这么干过。
骂战从年关一直吵到了年后,仍没有停歇的架势。
相较于和联邦关系紧张到即将开战的事,这种可以看元帅热闹的社会新闻才更受网民们追捧。
多方大报小报记者媒体也瞅准了这条大热点,轮番轰炸式曝出最新进展。
期间经历过孟留在星网上亲自澄清这事属于无中生有,孟留家被堵,顾奚泼妇般砸了记者们的相机等等一系列事件,热度不降,反而持续发酵升温。
在正面论坛上还好,没虫敢骂帝国元帅——骂了,还不被封号?
但越是不准骂,越是想骂,越觉得对方作贼心虚,这里面门道多着呢。在星网各个藏污纳垢的小网站上,兰德尔元帅在外面站得多高,在这里就被骂得有多惨。
然而,和联邦的第一轮谈判将近,兰德尔显然无暇关心这些。
国内主战派早就等不及和联邦开战了,这场至关重要的谈判,是兰德尔在陆沉、顾遇两位军团长的支持下才力压众议、艰难取得的。
军部五位军团长中,另两位韩易、亚尔弗里德,都坚定地站在了主战一方。
可惜谈判当天,除了主流媒体,其余平台都只在主页给这场谈判留了小篇幅报导,漫天的新闻还在追踪元帅家的私事。
孟留和他叔父彻底决裂,当天找到雄虫保护协会去,当面质问孟深知,说:“你要如何才肯撤诉?”
孟深知双腿交叠,稳坐桌后:“我的条件也很简单——和兰德尔就此离婚,反正你们最近也闹翻了不是吗?”
孟留眼眸沉沉地望着他:“我离婚便撤诉?”
孟深知笑着点头:“当然。”
孟留气极反笑:“那好,离吧,全离了——不止雌君,我家里三个雌侍也一个不要留,全离了!”
孟深知一拍桌面,眼神陡然一凌:“你敢?!”
孟留微微弯起唇角:“我说过,我会逼你不得不放弃我。”
在所有虫都没预料之时,孟留忽然从兜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闪,惊得所有协会干事拦在孟会长身前,齐齐喊道:“会长小心——!”
孟深知却起身拨开所有虫,冷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孟留一步步退到窗台前,直到退无可退,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脖颈上:“我要你撤诉,批准我的离婚申请,否则,不用你放弃我,我也会先一步放弃我自己。”
雌虫干事们被他如此偏激的动作和话语惊呆了。
孟深知不退,反而走近了几步,直到看到孟留真的将匕首抵进了脖颈,嵌入一道血痕,方才停了下来,声音冷得掉冰碴子:“我教你养你到这么大,就是让你用这条命来威胁我的?”
“孟留,你真是越大越没出息了,居然连这种幼稚到极点的威胁手段都用得出来?我平时教你的都喂狗了吗!”
孟留反而笑了,雪白的脸上流露凄然的笑意:“所以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叔父,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欠你了。”
孟深知厉喝道:“你住手——你是还给我吗?你是在威胁我!没用的东西!”
孟留收了笑,一瞬间平静得仿佛换了个虫,无波无澜,巍然不动。
他静静说:“我想了很久,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您说得没错,我的确没用,我是个废物,没有出息的东西。因为我没用,我没有出息,才害得、害得……”
他的声音不可控制哽了哽:“才害得我爱的虫,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被逼到了怎样的绝地!走上了怎样一条绝路!回不了头了!”
他颤抖地举着匕首,刺入皮肤内:“回不了头了!谁都回不了头了!”
“停——”
“停——!”
孟深知被他吓得够呛,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不敢看他脖子的凄惨现状,低下头,腿发软着往地上坐了下去,喃喃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快放下,放下……”
与此同时,“嘭”的一声,顾奚带着另外两个雌侍同伴撞开门冲了进来。
“孟留!你没事吧?!”
顾奚本以为孟深知又要对他亲侄子做什么,一进来却见孟深知软坐在地上,孟留举着匕首对准脖颈,整个虫都傻了。
他身后的菲墨斯先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雄主——”
同行的柳清风全场最清醒,喊醒了所有发呆的虫:“你们还傻着干什么?还不叫救护车!应急医疗包呢?医疗包快拿过来!”
柳清风虽然是个文学教授,但居然也学过紧急护理,拿过干事们慌慌张张递来的医疗包,赶忙上前给他雄主包扎。
但孟留却紧靠着窗台,魇着了一般举着匕首一动不动。
柳清风不敢擅动,只好求助地看向还在呆滞着的顾奚。ωωω.χΙυΜЬ.Cǒm
顾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动起来,走向孟留安抚:“听话,你先把匕首放下来,放下来好吗?有事我们好好商量,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孟留你冷静……”
顾奚安抚着安抚着,自己眼泪反而掉了下来。
菲墨斯跟着他,眼眶一块儿红了。
孟留却忽然回神,展开笑颜,十分高兴地对顾奚说:“我们终于可以离婚了,顾奚,你开心不开心?”
顾奚抹了抹脸,流着泪笑起来:“开心,特别开心。”
孟留恍恍惚惚拿下了手里的匕首,紧紧盯着那上面的血,喃喃:“这个方法这么好用,为什么一开始我就没想到?为什么?我不早一点想到?”
“为什么……”泪水无声地从他眼里滑下,“为什么,我不早一点想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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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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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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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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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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